44 酒酽花濃

天氣的溫度随着時間的推移不緊不慢地升高了一些，四處栽種的櫻樹繁盛着，同初春時初發蓓蕾的時候不同，淺粉色的花瓣極力伸張，映着明亮的日光，連花朵中心處細細的淺色花蕊都看得一清二楚。它們在櫻樹枝條上不管不顧地蔓延，簇擁，連綿一片，像是從天空落下來裝飾在枝頭上的雲。

然而櫻景愈盛，離全國中學生測試也就越近。

灰崎非常偶然地在經過書店門口的時候見過黑子哲也一次。不知道究竟是花粉症還是只是單純的感冒，對方戴着罩了半張臉的白□□用口罩，抱着厚厚的一摞參考資料有些搖搖晃晃地走着，就在灰崎懷疑他會不會左腳絆右腳将他自己絆倒的時候，就有一個疾步而過的身穿帝光校服的女生将他直接撞到在地。可能是因為黑子的存在感實在太過薄弱，那個女生左右看了兩眼愣是沒發現倒在她旁邊的黑子，嘀咕了聲“見鬼了”，便迅速走到書店裏面去了。

黑子哲也就那麽呆坐在原地，像是被那一撞給撞丢了魂似的，眼神呆滞地看着一本拿在手裏的參考書目，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

“喂，黑子，趕緊起來啊。就這樣坐在別人家的店門口像什麽樣子。”灰崎做不到無視黑子，只好走過去喚了他一聲。見黑子目露驚訝地看向他，灰崎沒好氣地‘啧’了一聲，順手将散落在地上的參考書撿起來，道，“還不站起來？你是小孩子嗎？必須得要人扶？”

黑子低頭看了一眼磨破了一點皮的手掌，慢吞吞地站起來，眼睛微微彎起，“好久不見了，灰崎君。”

“也沒有很久。”灰崎三兩步走到不遠處的供行人休憩的鐵藝長椅邊，将書放到長椅上，從褲子口袋裏扒拉出兩個未拆封的創可貼遞給黑子，“拿去用吧。”

黑子伸手接過，輕輕地咳嗽了兩下，道，“謝謝。”

“你既然沒事，那我就先......”

沒等灰崎說完，黑子突然打斷他道，“我退出籃球部了。”

“......是麽。”

黑子皺着眉盯着灰崎看，“灰崎君，你不問問我為什麽嗎？”

“這有什麽好問的，你都已經快要參加升學考試了，退部不是必然的事情麽。”灰崎并不想和黑子談論關于帝光籃球部的事情，看了一眼摞在長椅上厚厚的參考資料，道，“不要想太多，目前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升學考試。”

“這我當然知道。”黑子的聲音低下來，淺藍色的眼睛裏透露出一點茫然，“大家都變了，籃球部早已經不是以前的模樣，就連青峰君，也不再需要我了。他是光，已經亮到，不再需要我這個影子了。”

黑子的話其實是沒錯的，青峰是幾人之中最早開始能力開花的那個人。由于身體裏過高的籃球才能猝不及防的蘇醒，他已經快要燃燒盡對籃球的熱情了，這個時候的青峰需要的并不是苦苦努力想要跟在他身後卻始終不得其法的作為影子的黑子，天分上的差別确實如同天塹一樣不可跨越，他真正需要的是一個對手，一個讓他可以跨越自身壁障的對手。至于黑子，他會在未來進入誠凜高中之後，遇到屬于他的真正的光。

灰崎耐下心道，“那又怎樣呢？你也沒有因此而放棄籃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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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放棄籃球的。”黑子沖灰崎笑了一下，聲音有些悵惘，“若是有可能的話，我會向他們證明，籃球這項運動，勝利并不是最終唯一的目的。籃球，是讓人快樂的存在，并不是只為勝利而存在的。”

灰崎皺眉，沉聲道，“黑子，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同你的想法一樣，如果帝光真的輸了，你一定會哭的吧。他們幾個人只是太強了，已經不适合作為一個團體存在了，他們是獅子，是虎豹，是豺狼。而你呢，只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動物。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食草動物，你知道食草動物有什麽特點麽？像你一樣，食草動物基本上都是很重視群體的，因為弱小，纖細，如果不團結起來，就會被吃掉。所以獅虎總是獨行，牛羊才會成群。”

黑子沉默很久，說話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帶着無從訴說的委屈，“可是，籃球這項運動，本來就是需要一個團隊的協作才可以打的啊。”

“......是啊。”灰崎突然想起，在他以前經歷過的如今卻尚未來得及到達的冬季裏，最後取得WINTER CUP勝利的，就是此時眼前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存在感低到讓人忽視的人。他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眼眶微微泛紅的黑子，嘆息道，“你說的沒錯。”

他同黑子告別之後就去買晚餐用的食材，暮色泛着春日的涼意，他沒思考兩秒鐘就又去了人氣高的奶茶店排隊買了兩杯熱奶茶，一杯外帶，一杯一邊走一邊慢悠悠地喝着。回到家的時候室內的燈已經亮起來，像是無聲的歡迎。

赤司聽到玄關處傳來的聲響放下筆，側過臉颔首淺笑，道，“歡迎回來。”

“啊，我回來了。”灰崎換好室內拖鞋，将準備晚餐的食材放進廚房裏，洗幹淨手後将仍舊熱着的奶茶遞給赤司，道，“這個只讓放了一半的糖，味道還不錯。你趕緊喝吧。”

“你不喝麽？”

灰崎大咧咧道，“我的那杯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喝完了。”

“......”

“我真的已經喝過了啊。”灰崎一邊說着一邊将吸管從中間紮進去，随後伸手摸了一下奶茶，确定溫度之後才遞給赤司，道，“不燙的。”

赤司沒有立刻伸手接過去，落在奶茶上的眼神似乎還存有疑慮。

灰崎只好自己先叼着吸管喝了一口，覺得确實不燙，他看着赤司落在自己嘴唇上的毫不掩飾的目光，心髒突然就燙了一下。他倏然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奶茶剛吞下去就湊過去親赤司，對方的呼吸帶着熱度，舌頭也是溫熱的，但是沒等他繼續親下去，就突然間被對方按着肩膀推開了。

他有些無措地看向赤司，對方皺着眉，嘴唇微微抿着，赤金色的眼瞳裏竟然氤了一點不明顯的濕意，眼周泛着點薄紅，這幅模樣看起來不像是不高興，反而有點像哭泣前的征兆。灰崎立刻就被吓到了，慌忙道，“赤司，你怎麽了？”

然而赤司只是蹙着眉盯着灰崎看，在盯到灰崎心驚膽戰頭皮發麻的時候，才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你燙到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灰崎：我的老攻才不可能這麽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