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沉滓泛起
濑戶真知子出院之後灰崎經常乘坐新幹線在京都和東京兩處折返,他們雖然是母子,但是彼此之間并沒有什麽話好說,并不親密,而和灰崎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濑戶慎反而同他關系慢慢變得親近了許多。濑戶慎在得知灰崎喜歡玩游戲之後經常會買一些新發行的游戲送給他,甚至還同灰崎一起玩過兩次逃殺游戲。
期末考試的時候赤司專門整理了筆記給灰崎,考試的重點用紅筆圈起,例題的解題步驟清晰明了,灰崎有疑惑的地方也都添加了詳細的知識點附注。最後成績出來的時候灰崎的總分排到了班級前十,老師看向他的目光也溫和了許多,灰崎突然意識到,即便是他,也是可以成為那種成績優良的受到老師喜愛的學生的。
不久之後濑戶真知子的病情徹底穩定了下來,不必每周去一次醫院,家裏也不再需要特別看護,雖然每天藥物不斷,但她的臉色明顯地好了許多。她買了自動換水裝置的魚缸放在了客廳裏,往裏面放了六條金魚,五條紅色的,一條黑紅相間的,她每天按時按點地給金魚投食,面上雖然不怎麽露出笑,但是眼裏多了些生機。
新的季度往前邁的時候,WINTER CUP便要來了。灰崎在一個泛着涼意的傍晚準備着晚餐的時候,被突然間剪短了額發的赤司吓了一跳。
“額發,你的額發是怎麽回事?”
相較于灰崎滿臉不可置信的震驚之色,赤司的反應要平淡地多,只是道,“剪了。”
“我當然知道是剪了。”灰崎扶額,湊過去瞧了一眼對方參差不齊的額發,一臉痛心疾首,“你這是去的哪家理發店啊?剪的跟狗啃的一樣,我閉上眼睛剪都剪得比這好。”
不過赤司的臉長得實在是很漂亮,額發剪短之後清俊的眉眼完整地露出,配上那雙赤金色的異色眼瞳,顯得整個人氣質危險而又邪異,有些不同于以往眉目如畫,姿容似雪的模樣。
赤司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一下被剪得極短的額發,不疾不徐道,“是我剪的。”
“原來是你自己剪的,怪不得......”灰崎默默地把後半句話咽下去,愣了愣,問道,“你沒事幹嘛給自己剪頭發啊?”
赤司垂眸,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牛頭不對馬嘴道,“玲央已經給我修剪過了。”
“哈?”灰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急忙道,“挺好看的。”
赤司擡頭輕輕瞥了他一眼,問,“真的麽?”
“當然是真的,你長得那麽好看。”灰崎小聲又快速地答了一句,他見赤司神色已經和緩下來,撇了撇嘴道,“我早就想說了,你們隊裏的那個投籃手是不是喜歡你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他一直叫你‘征醬’來着。他本來長得就很中性,這次還給你修剪額發,簡直自帶女子技能點啊。”
赤司笑笑,“沒有那回事。只是因為我是隊長,他是副隊長,我們之間的交流相對于他人多了一些而已。”他的眸光掠過放在燃氣竈上咕嚕咕嚕冒着泡的湯鍋,接着笑道,“祥吾你很會做飯啊,玲央在這方面卻不擅長,相較而言,還是祥吾你的女子力要高出一籌哦。”
灰崎随口應了一聲,道,“這個算是誇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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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在誇獎你啊。”
灰崎用鼻子輕哼了一聲,唇角笑意明顯,“那你待會可要多吃一點,別剩下了。”
兩周之後赤司的額發稍微長長了一點,看上去服帖了些,只不過依然遮掩不去那雙眼睛裏的銳利。那時冬季杯已經開賽了一段時間,進了四強的幾個學校已經進行到決戰賽,洛山和秀德對上,換句話說,也就是赤司征十郎同綠間真太郎正式交鋒。
洛山和秀德進行比賽的時候灰崎去了現場,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已經由第二人格掌控了的在球場上的赤司,球服雪白,頭發鮮豔,面無表情的模樣使得周圍的空氣都顯得冷肅,舉手擡足間散發着不容置疑的氣勢,鋒芒畢露,銳不可當。
綠間同赤司在帝光時期就經常在放課之後在空寂無人的教室裏下将棋,他們愛好相同,志趣相投,三年期間,他們下了數千棋局,綠間卻從未勝過赤司一次。赤司的籃球也像是棋,他輕而易舉地布下龐大而精巧的局,所有人都是身在局中的棋子,連他自己也不例外。到了準确的時機,他只要輕輕操控提在手裏的傀儡線 ,敵方便自投羅網,一敗塗地。赤司知道綠間會輸,他表情淡然地站在他面前,就同他從前每一次贏了綠間的棋局取得勝利時的姿态一模一樣。
秀德止步于四強,綠間雖然難過卻暗自松了口氣,他難過了一會之後走向赤司,問道,“截斷了高尾給我的傳球時,你說你的眼睛可以看到未來,那是什麽意思?”
赤司輕笑了一下,眼裏雖然沒有笑意,卻依然顯得姿态優美,溫柔雅致,“眼睛所能見到的不過是未來的方向,至于怎麽走,怎麽取勝,還需要耐心的洞察,以及布局。我只不過是在預見的時刻做出了正确的判斷而已。”
“......下次,會贏你的。”
赤司輕輕颔首,略微眯起的眼睛裏露出一點鋒芒來,“啊,我期待着,真太郎。”
一場賽事下來,不僅同洛山作為敵手的秀德在比賽時受到了震撼,其他圍觀的隊伍看向赤司的眼神也都複雜起來,甚至有人對他目露恐懼。赤司似乎對此毫無所覺,眉眼寂然,似乎沒有什麽能掀起他眼裏的波瀾。
同赤司并肩離開的時候,灰崎想到衆人各異的眼神,終是忍不住道,“洛山的很多人好像都對你挺畏懼的,你當隊長的時候究竟都幹了什麽啊。”
“這不足為奇,在洛山實力決定一切。”赤司說完擡眼望向天際霞霭同夕照糾纏的盛景,聲音輕得幾乎快要泯滅在風裏,“畏懼是件好事。”
畏懼是件好事,只有畏懼了才會服從,服從才會敬畏,敬畏才會忠誠。
灰崎怔怔在站在原地看他,他赤金色的眼睛總是邪異銳利,教人不敢細看,此時半垂着眼簾便将那股子淩厲收斂了兩分,濃密纖長的睫羽半覆在眼睑上,看上去竟顯得有些寧和溫柔。一個人的氣勢太過淩厲總會讓人不自覺地去忽略掉一些東西,比如,赤司其實是童顏,再比如,他才十幾歲。
這些事情,就連赤司本人,都下意識地忽略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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