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

阿婵兔生漫長，闖禍無數，賠罪也賠得海了去了。不過像淩霄君這樣的大神，她這麽個小兔仙別說賠罪，賠笑都沒門。

所以好奇害死兔，如果忽略此事的起因是阿婵闖了禍，她其實挺興奮。

那可是淩霄君，據說掌握了四季更替的淩霄君……

“我能先去一趟紫霧山麽？”被仙吏押着下凡的時候，阿婵問。

“去做甚？”仙吏瞥她。

阿婵臉紅：“我覺得兩手空空不好，紫霧山有我種的蘿蔔，可大可甜……”

“淩霄君不吃蘿蔔。”仙吏冷冷道。

時值夜裏，銀裝素裹的天地間萬籁寂靜，騰雲在京城郊外的一處園林中降下，阿婵望去，只見月色映着白雪，眼前是一片造式精致的樓臺。

“去吧。”仙吏對阿婵說。

阿婵望着那些樓臺上星點的燈光，躊躇地看向仙吏。

仙吏臉上有些敬畏，道：“淩霄君就在那裏。”

阿婵應聲，鼓起勇氣，召喚雲氣往那樓臺一跳。

風聲在耳邊呼嘯，眼見那樓臺上璀璨的燈光近了，阿婵突然覺得一陣罡風迎面而來，身體像被剝離似的變輕。

下一瞬，她愣住。

阿婵變回了兔子的本相，吊着四只爪子，兩只耳朵被人牢牢抓在手中。

少年長身立在面前，低頭看着她，面龐映着清冷的月光，玉一樣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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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阿婵望着眼前的人，那人也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裏升起詫異，或者……興奮？

“郡王！窗邊可冷了，快進來！”一個尖細的聲音從室內傳來。

廣陵郡王，不，淩霄君轉頭看了看那邊，大聲道：“嗯，我抓到了……啊！”

阿婵趁着他走神，連忙一掙紮竄下地去，一溜煙躲進了旁邊的矮榻下面。

一陣腳步聲急急而來：“怎麽了？”

“兔子。”淩霄君的聲音透着高興，“我方才在窗前賞月，突然刮來一陣風，我伸手一擋就抓到了一只兔子！”

“兔子？”尖細的聲音疑惑，“在何處？”

“躲到榻下了！”

一陣窸窣聲逼來，阿婵縮作一團躲進角落。

“沒有兔子。”

“可……”

“哎呀郡王我的小神仙小祖宗！您想養兔子小人知道，可也不能站在窗口吹風呀！我看看……哎呀，額頭都發燙啦！這要是傳到王公耳朵裏小人這內侍還有命在麽？快跟小人回房去吧，求求您了……”

那啰啰嗦嗦的聲音随着腳步遠去，阿婵等到周遭安靜了，才從矮榻下鑽出來。

淩霄君……她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那個少年無論言語神态，都是個凡人少年的模樣，他真是神君麽？

阿婵一邊想着一邊抖去皮毛上飛灰塵，默念口訣想變成人形。

可是念了幾次，她仍是獸形。

嗯？阿婵一陣心慌，再念……

“沒用的，小仙。”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淩霄君周身法障乃是天庭之術，閑雜妖仙一旦接近，法術盡封。”

阿婵吃驚轉頭，卻見帷帳下卧着一只小狗，長耳金毛，眼如銅鈴 。

"你是誰？ "阿婵本能地後退兩步，前爪防禦地護在身前。

小狗卻不答話，擡頭往空氣中嗅了嗅：“嗯，瑤池的味道，還有月老那叟兒……你是月老宮的？”

阿婵耳朵直立，瞪起兩只紅眼睛，結結巴巴，“你……你到底是誰？”

“我麽？”小狗伸個懶腰，抖抖金毛，清清嗓子神氣地說，“我乃淩霄君座下守護，神獸敦頤！”

阿婵：“…… ”

月光透過窗棂，室中溫暖而安靜。

床上，少年正在沉睡，輕淺的呼吸在錦衾下起伏。

阿婵扒着床沿，小心地把他的手腕拉出來。她念動解除赤繩的口訣，試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沒用的，”自稱神獸的小狗敦頤在一旁悠悠道，“法障乃王母親自設下，你不見連神獸我也成了這模樣？”

“為何要設法障？神君怎麽了？”

“淩霄君病了。”敦頤眼睛上的兩撮毛垂下 ，看起來很憂傷。

“病了？”阿婵不解。

敦頤嘆了口氣：“說來話長，你可知天柱？”

阿婵點頭：“知道。”天柱在昆侖，乃擎天的神物。

敦頤道：“去年天柱崩出裂痕，天地傾斜，北方玄冥之風湧入。淩霄君奉命前往修補，耗盡神力，又受了極寒侵蝕，回到天庭之後便沉睡不醒。”

“沉睡不醒？”阿婵詫異地看向床上卧着的身影：“那這……”

“神君也有靈魄，淩霄君為避寒毒，靈魄出體，故而降下凡間。”

阿婵睜大眼睛，好一會，道：“淩霄君這樣，天庭那麽多神仙都不管麽？玉帝王母太上老君，都是法力無邊的上神！”

敦頤苦笑：“神君也是上神，能侵蝕神君的寒毒，乃是天地混沌之時留下的惡力，即便玉帝王母也近前不得，唯有神君自己驅散。”

阿婵又望向雪地，輕聲道：“那淩霄君……嗯，我是說廣陵郡王，他知道自己是誰麽？”

敦頤搖頭：“他不知自己是誰，也沒有神力。”

阿婵低頭不語 。

敦頤看看她，“要不，我帶你去拜見王母？”

拜見王母，仙吏和冥府極力隐瞞的事就敗露了。

阿婵耷拉着耳朵，小聲說，“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