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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玲聽到聲音,忙起身帶着貼身丫鬟碧雲避到了屏風後面。

韓璎聞言卻心裏一動——難道是傅榭?

她很快便覺得自己有些癡心妄想了,傅榭正在奔赴西疆的途中,如何能到北方的魯州來瞧她?

這樣一想,韓璎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放下書擡頭看了過去。

在看到來人的同時,韓璎差點站了起來,又驚又喜:“許立洋!”

艙房門外挂的黑色皮簾被掀了起來,傅安陪着一個少年走了進來。

這少年眉清目秀,頭戴一頂月白攢頂頭巾,鬓邊簪着一朵雪白香花,穿着銀絲團領白衫,系着蜘蛛斑紅線壓腰,腰間斜插着一柄折扇,腳上是一雙青色高幫靴——分明是大周城市街頭幫閑的常見打扮,不是許立洋又是誰?

許立洋聽見韓璎叫出了自己名字,心中有些難以言傳的感覺,忙壓了下去,随着傅安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奴才許立洋見過姑娘!”

韓璎把許立洋看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對他更是格外不同,當下吩咐洗春:“快請傅安和立洋坐下!”

傅安和許立洋推辭了一番,最後不得已斜簽着身子坐了。

許立洋有些拘謹,頭也不擡坐在那裏。

傅安細長的眼睛瞟來瞟去,一心尋找潤秋的影子——他性子活泛,偏偏喜歡性格溫柔穩重的潤秋。

韓璎又命浣夏奉上清茶和徐媽媽親手做的月餅。

最後來的卻不是浣夏,而是潤秋。

潤秋秀麗的臉微微泛着紅暈,用托盤端了白瓷茶壺、茶盞和一白瓷盤月餅出來,把托盤放在了傅安和許立洋之間的小幾上,又給他倆一人斟了一盞茶,這才低着頭退回了韓璎身側。

傅安瞅了潤秋一眼,過了片刻忍不住又瞅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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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秋垂着眼簾,故意不看他。

韓璎早就發現了傅安和潤秋的異常,心中大樂,卻裝作毫無所覺,逼着傅安和許立洋各吃了一塊月餅喝了茶,這才詢問許立洋:“你當日是如何避險的?”

許立洋雖是小太監,也生得甚是秀氣,卻毫無女态,瞧着清清爽爽的。

他恭謹禀報道:“禀姑娘,奴才投入黃河之後,随波逐流行了一段距離,待天徹底黑了,這才上了岸給衆兄弟留下了标識。”他自然不會講投河之前自己是如何擺脫崔淇的。

許立洋頓了頓,接着道:“奴才便扮作幫閑,随着在運河上行商的人一路往北追了過來。幸好早早趕上了姑娘的船。”

他悄悄瞅了韓璎一眼,見韓璎清澈的眼中滿是溫暖,正關切地看着自己,忙低下頭去,卻不肯再說了——他形單影只一路追來,個中的艱辛自不必言,他卻不想韓姑娘知道。

想到許立洋小小年紀一路追趕而來,韓璎心中有些不忍,便柔聲道:“距離遼州還有一段距離,這段時間你在船上好好休息,不要再辛苦了。”

許立洋拱了拱手:“是,姑娘。”

韓璎看向傅安:“你帶着立洋過去,給立洋單獨安排一個艙房,房間要有窗子能透氣,另外要能充分照到太陽!”許立洋是個小太監,自然不方便同別人住在一起,他的屋子一定得溫暖幹淨又透氣。

看着這個少年太監,韓璎心裏說不出的憐惜,想了想又吩咐徐媽媽:“媽媽,你來看看立洋的身量,給立洋做幾件夾衣!”許立洋是半道上跟過來的,一定沒準備衣物,得給他做幾套衣服。

許立洋心中感動,當即起身:“姑娘——”

傅安性格活潑,故意在一旁酸溜溜道:“姑娘好偏心!”

韓璎笑着睨了潤秋一眼,道:“潤秋,那你給傅安做一雙靴子吧!”如果傅安和潤秋郎有情妾有意的話,她也樂于成人之美。

潤秋臉早有些紅了,卻依然聲音小小地應了一聲。

韓璎見狀,心裏有了譜,便笑着問傅安:“你們公子那邊有沒有消息?”

傅安見韓璎問自家公子,當即正色道:“禀姑娘,公子如今一路急行軍,已過蘭州,正一路向西疾馳,再過十日左右就要趕到肅州了。”

韓璎聞言,原本輕松适意的心情漸漸沉靜了下來,便又撫慰了許立洋幾句,賞了許立洋一個上等賞封,這才命傅安引着許立洋休息去了。

傅安和許立洋離開之後,艙房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韓玲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問韓璎:“姐姐,從蘭州到肅州途中風物如何?”

韓璎正滿懷心事,聞言失笑,道:“你以為你姐姐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

她雖然這樣說,卻依舊緩緩道:“我聽人說起過大周西疆的蘭州、肅州和涼州,據說那裏天高雲淡,清澄碧藍的天空下是一望無際的黃色丘陵……”

韓璎沒有說的是,那裏一刮風就遍地黃沙,曠野之上光禿禿的,只有西北風呼嘯而來卷地而去。

而傅榭,正義無反顧疾馳在這風沙之中,只為了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

韓璎的眼睛濕潤了,心髒微微有些抽痛。

韓璎沒有猜錯,此時傅榭确實正在風沙之中急行軍。

雖然臉上帶着護甲,只是護甲如何能擋住西部強烈的陽光?一路急行軍下來,傅榭白皙的臉早已變成了小麥色,比起先前的溫潤如玉氣度高華,如今瞧着多了幾分彪悍之氣。

他一邊首當其沖率衆疾行,一邊忙裏偷閑思索着對塔克克部族作戰的戰略。

塔克克部族逐水草為居室,以羊馬為軍糧,他們在八月進攻大周,目的就是為了搶奪大周的秋季收獲,自然是以機動性強的輕騎兵為主。

輕騎兵的優點是機動性強來去快如閃電,缺點就是不會穿上重甲。

而塔克克騎兵如果穿的是輕甲,甚至不穿甲胄的話,傅榭自信能輕易用箭射穿他們。

傅榭總結過幾百年以來大周與塔克克部族之間的無數戰役,發現了一個問題——塔克克部族的作戰方式以擾亂突襲為主,不太擅長正面強攻,而且單個的戰力很強,卻不擅彼此配合作戰。。

而傅榭這支騎兵的訓練重點便是強弓利箭和整體配合。

夜間子時,傅榭傳令士兵下馬休息。

傅榭倚着馬腹眯了一會兒之後便坐了起來——他聽到了被派去做探子的朱青的腳步聲。

朱青一副西疆牧民的打扮,身上破破爛爛的,頭戴氈帽身穿粗布衣服,急匆匆随着傅寧走了過來。

見傅榭已經坐了起來,朱青忙壓低聲音禀報道:“大人,麾下已經探得西北方向一百六十餘裏處正有一股塔克克匪徒安營紮寨,馬匹有兩千匹左右,匪徒身着輕甲,武器是大刀。”

傅榭聞言,當即吩咐傅寧道:“快去請蘇先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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