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恐懼，害怕，不堪重負，我的軟弱一瞬間暴露無遺。

沒錯，我就是這麽弱小的人。力量弱小，心也是一樣。就像一個在大千世界之中活着的衆多的碌碌無為的人一樣，開心就笑，不開心就哭，能圓滑的讨好絕對不去硬碰硬，事不關己的時候不去趟渾水……

如果說尤尼像是純粹的光明，而白蘭是純粹的黑暗的話，我就是夾雜在中間的，最多的灰。這樣的我，和大多數人一樣，人性裏充滿了雜質。

可是，為什麽就算是如此不堪的我，卻也能點燃所謂的大空的火焰呢？

“只是覺得你的大空之火，非常好看。”

白蘭的話忽然闖入腦海中，讓我有點應接不暇。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完全無法明白。

“不是的喲。”尤尼站在我面前，輕輕的開口，生怕驚吓了我：“逃避、恐懼、懦弱、自備，這些都不是醜惡。”

尤尼語畢，我仿佛感覺到有一陣風從我的面頰上拂過，溫柔的，輕輕的。

“是的，與其他擁有大空之炎的首領相比，你的火焰确實渺小，确實弱小，弱小的微不足道，甚至完全不純淨。但是，你的火炎，确是最真實的。”尤尼繼續說着，“你的單純，正是這火炎誕生的原因。”

單純……？

“單純，直率，從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想法，是悲是喜都不讨好任何人，這就是純粹的你。”

尤尼的話，一字一句都敲打着我的心。

“你就像一張白紙，感受到什麽，就反映出什麽。打一個比方，就像是——你的身體裏有一團透明的火焰一樣，當它觸碰到你什麽樣的情感，就會是什麽顏色。”

透明的……火焰……？

我忽地想起了與迪諾先生相處的時光，想着，就低下頭，攤開自己的手掌，癡癡地發呆。将拳頭慢慢握緊，手指上的戒指再一次迸發出明亮的火炎，橘色的，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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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諾先生……這個火焰來自迪諾先生。

我似乎一下就明白了。我之所以可以點燃大空之炎，不是因為我有一顆包容的心，而是我希望像迪諾先生那樣，包容所有人，幫助所有人，給所有人帶去溫暖，才會如此。

而這大空之炎之所以不純粹，是因為我內心的動搖。我在自卑，因為不管我怎麽做，我都比不上自小在黑手黨家族長大的迪諾先生。我越是想像他一樣，我就越是發現我們之間無法彌補的差距。

然後我開始逃避，逃避着這火焰。學着隐藏自己，開始自暴自棄，純粹是因為周圍的人逼迫我接受這團我認為完全不屬于我的火焰。

我也似乎明白了，白蘭認為我的火焰好看的原因。

——因為我的火焰之中帶着迷茫。

而他正是喜歡我這樣對他毫無掩飾的火焰。

“所以不要去抗拒接受自己，不論是哪一種自己。”

“尤尼？”

我擡頭，看見尤尼彎下腰，沖我伸出手來，對着我笑。

“你并不弱小，相反，你比所有人都要強大。”

“诶？……？！”

對于尤尼的話，我啞口無言。

“KUFUFUFU，要是你不願意接受自己的話，我不介意代替你接收你的身體。”

我扭頭，骸在一邊笑得如沐春風。

“你別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啊，骸。我的身體，才沒那麽容易讓給你這個禍害啊。”

說着，我搭上了尤尼的手，站起來，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哦呀，那還真是可惜。”

“打破你制霸黑手黨的美夢還真的是對不起了。”

不知道為什麽，面對這樣的骸，我總是能毫不客氣地出言相譏。或許真的是因為我不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情吧，白蘭不也說我無法對他隐瞞任何事嗎？

看到我心情轉好，尤尼的笑容也越發燦爛了。

……

我醒過來的時候，白蘭正坐在我床邊看文件。我想動一動，卻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地疼痛鋪天蓋地地朝我襲來。

“唔……”因為實在是太難受，我沒忍住就喊出聲來了。

這麽一喊，白蘭自然也發現我醒了。放下了手裏的文件，朝我走過來，坐在我的床邊：“身上還有傷口，就不要逞強了。這次，可又是去鬼門關轉了一圈呢。”

“說的好像我去鬼門關轉一圈跟你完全沒關系似的。”我有些不滿地嘟囔道。

“抱歉，哈哈哈。”毫無誠意的道歉之後，就是毫不掩飾的大笑：“雖然我沒有指望過你幫我搶回基地，不過你這麽拼命，倒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朝他丢一個白眼，索性就不再說話。

“不過呢，作為這次任務的獎勵，我就破例送你一個禮物好了。”

雖然白蘭這麽說，我對此卻是毫無期待。他之前送的“禮物”就讓博納羅蒂家失去了一個一家之主，這件事，我可還是記在心上的。

“不好奇嗎？”白蘭故意賣了個關子。

“好奇害死貓，我不想當一只死貓。”

“哈哈哈哈。”白蘭再一次笑出聲，毫不避諱。“過幾天，等你傷口愈合的差不多了，我帶你去外面玩一圈。”

……這算什麽？他現在還有心情出去玩？

我表示對這個人的思維理解無能。

“唔，到時候可是會有很多驚喜的，你就期待着吧。”白蘭笑眯眯地說着，然後俯下身親吻了我的額頭。

我吓得想躲開，結果牽扯到了傷口，疼的呲牙咧嘴的，卻是動彈不得。

“等到這一趟回來之後，嗯，讓我想想，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白蘭紫羅蘭色的眼睛裏閃過狡黠的光芒：“對了！等回來之後，我們就結婚。”

噗——

說實話，我都快忘了自己和白蘭有婚約這件事了，此刻提出來，卻讓我尴尬無比。

“這個世界，太不合适我了。”白蘭起身緩緩踱步到窗前，嘩啦一聲拉開窗簾，窗外的夜景映入了他的視野之中。我躺在床上注視着他的身影，一瞬間竟然有些心痛。

“吶，小露西娅。”白蘭自顧自地開口道：“你一定要陪我見證屬于我們的世界的誕生。”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讓我覺得萬分窒息。

他說的不是他的世界，而是我們的世界。為什麽要帶上我……？為什麽執着于我？

我曾無數次的在內心詢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都未能得到答複。其實并非是沒有答案，而是我一直不肯承認而已。

在這一刻，我想，我的猜測，沒有錯。

在其他的平行世界裏，我曾是白蘭的女人。……

想着，确實又感到一陣恐怖。

能夠和白蘭相處的來的女人，究竟是一位怎樣的女性呢？和我有着一樣的外貌？然後呢？毫無根據。

接下來的猜測，只是越來越大膽。

另一個世界的我，是白蘭喜歡的女人……并且！另一個世界的我，沒能陪着白蘭見證他口中新世界的誕生。為什麽？我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另一個世界的我，死去了。

死了……這世上，還有白蘭守護不了的東西嗎？

就這麽任憑這些亂糟糟的念頭在腦海裏閃現，也懶得收拾。這時，白蘭轉過身來，朝我笑了。

那笑容，和之前的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帶着溫柔，帶着寂寞，帶着……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