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扔了?”易佳夕重複一遍,有些錯愕。

明明猜到丢了的東西再找回來幾率不大,也沒指望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會為她保留。

她驚訝的是,他這尊像是要入定成佛的老僧,怎麽也有情緒?

如果她沒感覺錯。

梁霁辰也重複一遍,“扔了。”

“行。”易佳夕臉上的笑意在一瞬間冰凍,表情不太好看。

她拉上車窗,對司機說,“開車。”

轎車從酒店的坡道下去,彙入馬路車流,司機問易佳夕,“小姐,是送您回家嗎?”

“回家?”易佳夕皺起眉。

“嘉禾苑。”司機回答。

嘉禾苑是易家在城南的一處産業,主打養老療養別墅,易老太太自去年生病,出院後就住在那裏。

老太太輕易不肯挪動地方,平時除了去公司開會,一般都在嘉禾苑,家裏聚餐也得去那裏。

易佳夕輕輕地“噢”了一聲。

手指在腿上輕輕敲着,她思忖片刻,然後說,“不去那裏,去濱江麗嶼。”

濱江麗嶼,易佳夕在那裏有一處大平層,每次回國她都獨自一人住在那邊。

易佳夕十七歲那年去美國讀書,回國次數寥寥可數,每次回來,總要惹個大新聞,家裏那些人不想見她,她也懶得應付那些牛鬼蛇神。

這次回國定居,易佳夕準備開甜品店,創辦一個屬于自己的品牌,要做市場考察,要籌備資金,這次回國,她做好了打長期戰的準備。

易佳夕肚子在家歇了幾天,赴了幾場聚會,見了些認識和不認識的朋友,沒有回家,也沒給家裏人打電話。

可惜,她不去找事,事卻要來找她。

這周末,徐助理給易佳夕打來電話,說老太太想要見她一面,讓她今天去嘉禾苑一趟。

該來的躲不掉。

易佳夕兩手空空,驅車前往嘉禾苑,把車停進車庫裏。

她來到門前,傭人阿姨來開門,又是一個新面孔。

姚金玲脾氣不好,年紀大了身體多病痛,愈發喜怒無常,身邊服侍的人來來去去,最終只有一個徐助理屹立不倒。

傭人将易佳夕迎進客廳裏,泡了杯咖啡,讓易佳夕在這裏稍等片刻。

易佳夕在沙發上玩了十分鐘手機,沒人下來,她把傭人叫過來,“你去告訴徐助理,他再不來,我就走了。”

說來也巧,她話音剛落,那位遲遲不肯露面的徐助理就出現了。

他臉上挂着沒有溫度的微笑,“我剛才在替姚董事長處理工作,讓易小姐久等了。”

易佳夕自下而上地打量徐助理。

他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外形清瘦,長得文質彬彬,盡管有些衰老,仍能看出年輕時的俊朗。

徐明華二十多年前進入集團工作,最初只是財務部助理,步步高升,最後被姚金玲挑中成為董助,幾年後搖身一變,成為財務總監,誰不知道,他是姚金玲的心腹?

讓她在此枯等,只怕是老太太的意思。

易佳夕面色冷淡,“徐總貴人事忙,公司的事忙不夠,還要來管家裏的閑事,我等等是應該的。”

“易小姐說笑了。”徐助理嘴邊始終噙着抹淡淡的笑意。

他帶易佳夕去三樓見老太太。

易佳夕不是頭一回來嘉禾苑,從前幾次都是在一樓偏廳吃飯,吃完就散,老太太喜靜不喜鬧,從來不會邀請人去她卧室裏參觀。

這次托賴徐明華帶她上去見老太太,易佳夕才得以小窺這棟別墅的內部構造。

廚房、傭人房、儲物室都在一樓,老太太的卧室在三樓,要上去得走樓梯。

別墅約有四百多平,樓梯口設置在中央客廳處,傭人正在進行清潔工作,徐明華帶易佳夕走另一道設置了座椅電梯的樓梯,正在偏門邊上,通往後花園。

怪就怪在這裏。

電梯安裝在樓梯扶手處,就像歐美老電影裏的那種,由軌道、驅動裝置和座椅構成,下來後,還要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才能到達客廳。

徐明華在前帶路,距易佳夕不遠不近,越是靠近後門,光線越是陰暗,只有幾縷光線透進來,微塵漂浮,空氣裏若有若無地飄散着檀香氣味。

易佳夕不動聲色地穿過這條長廊,腳下的地磚花紋繁複,踩上去有凸起的觸感,坐着輪椅從這裏通過,怕是要費些力氣。

陰森森的,像是要困住誰,她莫名想到G大著名的月明樓。

“為什麽不裝轎廂電梯?”易佳夕問徐明華。

他鎮定地回答,“姚董事長前年在集團電梯裏困過一次,有些介意,就裝了這種。”

易佳夕愣了一下,“有這回事?怎麽沒人跟我說?”

“是嗎?”徐明華頭也不回,邊上樓邊說,“易小姐和家裏不常聯系,有些信息傳遞不到也很正常。”

易佳夕笑了笑,不鹹不淡地頂回去,“是傳遞不到,還是沒有傳遞,徐助理心知肚明,還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她不喜歡這個人,從裏到外都透着假惺惺的感覺,年紀大了,越發顯得陰鸷,無時不刻不在算計。

姚金玲的房間不大,裝飾質樸,多以藏青和米白為主,老太太坐在輪椅上,背對着房門口,窗簾拉開,外頭是紫竹江,一片霧蒙蒙的,陰天與江水融在一起,像是要下雨。

“奶奶,我回來了。”易佳夕喊了一聲,聲音很輕。

姚金玲人沒動,只聽見她衰老冰冷的聲音,“還知道回來?”

易佳夕沒作聲。

“我要是不讓小徐給你打電話,你能回來嗎?”

如果她沒記錯,老太太今年有七十三了,頭發染成不自然的黑色,發根處隐約可見白發,右手擱在輪椅扶手上,指甲染了豔麗的顏色,皮膚卻幹枯蒼白。

易佳夕移開視線,壓下心裏那點不舒服。

她盯着遠處一團模糊不清的樹影,淡聲道,“相親失敗了,人家沒看上我,不好意思來見您。”

姚金玲手指動了動。

她不提這件事,易佳夕卻主動提起,還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姚金玲轉過輪椅,目光嚴厲,“還有臉說?”

這一轉身,暮氣沉沉,易佳夕才确信她是真的老了。

這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生活裏六親不認的姚董事長,即便把權利和財富牢牢握在手裏,肉毒杆菌和玻尿酸撐得住下垂的臉皮和眼角,卻去不掉眼裏的渾濁。

姚金玲顴骨高,太陽穴凹陷,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兩道深刻的法令紋更顯嚴肅刻薄。

易佳夕垂下眼,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剪影,一張細膩青春的臉,看不出和老太太同出一脈。

她不答話,也不頂嘴,沉默地反抗,一如既往。

“我再給你安排別的,別辜負我一番好意,”姚金玲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回來沒事就去看看你姑姑和弟弟,別整天跟狐朋狗友厮混,女孩子家的,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名聲都壞了,我都懶得說你。”

懶得說不也說了這麽多了?

“随便。”易佳夕漫不經心地說。

祖孫倆話不投機,短短幾句就劍拔弩張,姚金玲不耐煩地揮手讓她出去,連飯也不留。

轉身離開的時候,易佳夕瞟了一眼打進門就杵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徐明華。

真行。

走出房門,易佳夕注意到老太太卧室旁邊供了間佛堂,剛才的檀香味就是從這裏飄出來的。

心中無佛,卻要供佛。

她沿着原路下樓,沒走正門,直接從偏門出去,穿過小花園來到車庫。

一輛藍色的保時捷停在她的車旁,剛才來的時候這車還不在,易佳夕解鎖車門,剛走過去,那輛保時捷突然探出個腦袋,喊了她一聲。

易佳夕愣住,“姑媽?”

“才多久不見,就不認得我啦?”易文姍嗔笑一聲,招招手,讓易佳夕坐進來。

易佳夕定定神,猜到易文姍一定是提早收到風知道她要來,把車停這兒特意堵她。

“姑媽要說什麽?”坐進副駕駛,易佳夕開門見山,“怎麽不上去?”

“沒事幹嘛上去讨罵?”易文姍翻了個白眼,她開口就問,“剛才跟你奶奶吵架了吧?”

“是。”

“因為易嘉澤要進集團的事?”易文姍緊緊地盯着她。

“易嘉澤要進集團?”易佳夕起初有些詫異,再想想,又覺得合情合理,“進就進呗,遲早的事。”

易文姍一把拉過她,擺出一副長輩臉,“現在進集團,下一步就要分家産了,你不介意?”

易佳夕笑了一聲,“我介意,有用嗎?”

“怎麽沒用?你才是你爸爸正經後代,他易嘉澤放在古代就是個庶子,沒名沒份的,論資排輩他算老幾?”

“現在不是古代了,姑媽。”易佳夕眼睛都懶得擡,看了一眼手表。

一個簡單的小動作,忽然讓她想到了一個人。

那人好像也是這麽擡手,低頭看一眼,眼皮褶起漂亮的扇形。

易文姍看她真不想管,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那剛才老太太找你談什麽?”

易佳夕回過神來,說,“說我相親黃了。”

“黃了?”易文姍眨眨眼,表情疑惑,“是跟那個梁先生?”

易佳夕點頭,手覆上車門,預備出去。

還沒拉開門,就聽見姑媽在背後問,“誰說你跟他黃了?”

易佳夕慢慢回過頭,看着易文姍,平靜地說,“梁霁辰。”

“這不可能,人家什麽都沒說呀。”

易佳夕不自覺睜大眼睛,不确定地反問,“您确定?”

易文姍輕輕拍上易佳夕的手背,嗔笑道,“我給你介紹的人,我能不确定?我問過他老師了,就是什麽都沒說啊。”

開車回家的路上,易佳夕胃餓得有些不舒服,她這幾天頻繁喝酒,今天沒吃早餐,現在午飯還沒着落。

身體不舒服,心裏卻包裹着一層難以捉摸的愉悅感。

她戴上藍牙耳機,撥通錢之航的電話,“幫我個忙。”

“有事您吩咐。”他永遠沒個正形。

易佳夕語氣輕松,“那天我在你店裏落了一只耳環,幫我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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