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皇上,傳令官追上運糧草隊伍,于問天崖為山匪所襲,全滅。”

“問天崖?聽聞那處山匪肆虐,果真如此?”

“齊将軍呢?齊将軍還帶着家眷,可是有事?”

皇帝冷咳了一下:“魯将軍,點一千兵去鎮壓,這山匪實在猖獗!”竟然敢扣他的糧草!早知道一石都不派給齊鳴了,白白便宜了山匪!

“是!”魯埒應。

“傳信給齊将軍,将此事告知他。”皇帝道。若是有回信,那便是安然通過了問天崖,若是沒有回信,那便是也陷入了山匪手裏。他挑眉,反正西北邊境不是大問題,若是沒回信,他也正好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

雲鶴微擡眼眸,看了一遭又垂下,不知在想什麽。

下朝之後,雲鶴回到宅院,輕絡便找過去。她将名單遞給雲鶴:“這是齊将軍随行人員。”

雲鶴接來,指尖劃過那一個個名字,最後在一處頓住,他果然是被帶走了。雲鶴想起朝上的事,問輕絡:“齊将軍一行可順利?”

“嗯?”輕絡一頓,不太明白雲鶴的意思。

“他們現下可安全?”雲鶴又加了一句。

“以齊将軍的武力,應當是安全的。”輕絡雖說不明白雲鶴為何突然對齊鳴感興趣,可還是猶豫了一下道,“齊将軍也是不滿羅那皇帝的吧?”

“你說呢?”雲鶴一笑。

輕絡點頭,她料想也是:“此次帶出去的嫡子庶子皆是大司馬府裏學武的,難道單純為了磨煉?”

“若是帶上部分資質好的,尚且可以說是帶着出去見識一番,”雲鶴聞言點頭同意,“可夫人姨娘也有帶着,未免有些刻意掩人耳目了。”

“也不知是什麽目的。”輕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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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在公中傳一道消息,讓人留意着。”雲鶴道。

“好。”輕絡點頭,臨走時又想起了什麽,“公子,孫伯來與我說,赫家讓您回邁廬佧過年。”

“哦?”雲鶴氣樂了,“憑什麽?”

“大約是怎麽都沒能進京都,心裏也是明白了。”輕絡道,“公子不擔心赫家鬧起來?”

“聽說商支中有人在京都剛開了茶樓,生意還不錯?”雲鶴道。

“啊……是有這麽回事,公子……”輕絡被雲鶴突然轉了話題,還有些茫然。

“去給他們提供點你家公子我的發家奮鬥史。”雲鶴道。

“公子不怕……”輕絡為難。

“怕甚,我本就不是世家子弟,而是由冝奉推薦去考學的,冝奉難道會不知我底細?”雲鶴道,“與其讓赫家鬧出來,不若由我們占個先機,正好也是關照我們商支的生意。”而皇帝那兒根本不用考慮,指着他拿出調稅方案,便是不會動他。再則,皇帝本就不是嫡出,年幼時受盡嫡出兄弟的欺辱,若是聽到嫡妻迫害小妾殘害庶子,也不會偏幫赫家。

“公子既然思量好了,那輕絡便馬上去辦。”輕絡應了下去。

雲鶴拿起書案上一疊寫好的調稅方案第一卷 掂了掂,打算這兩日便呈到禦前。他本就是這個打算,将調稅方案分為幾卷,分批拿出,既能讓皇帝和大司農看到他時刻不停地在努力,也确保這一方案的施行更為穩妥謹慎。本是對這國家,對這皇帝,對自上而下的官員并不抱太大希望,可他也是需要扮好自己的角色。說到底,主子将他按在這處,他至少要辦好主子交代的事情,讓主子覺得他是值得被提拔的。

輕絡按照雲鶴所說的,去茶樓裏走了一趟。沒多久,京都裏大街小巷便都是在議論苦命又端方能幹的京都均屬令,不過褒貶不一。嫡出一派站在自身的角度,覺得庶出便是奴,被逐出家的姨娘和庶子自然是犯了大錯,不過這類話只私下說,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妄議朝廷命官。還有一些是庶出的,誇贊赫大人自身勤勉,于逆境中不卑不亢,于得勢間不驕不躁,乃全民楷模。剩下的便是那些老酸儒,聲張孝道的重要,即使長輩有什麽過錯,小輩都要一并受下,赫家對赫大人再不好,也不得忤逆。

這事很快由市間傳到朝上,同僚們看向雲鶴的目光也變得複雜起來。冝奉是知道雲鶴身世的,聽聞街市裏都在傳他的傳聞,便忍不住問他:“賢婿,可是得罪了什麽人?”

“這個……”雲鶴苦笑道,“赫家上下想着法子要入住我府裏……”他語意不明,故意說了個緣由,卻讓冝奉立馬誤解了。

“哼!赫家算什麽!是欺你背後沒人?”冝奉不滿。赫家上下都住到他女婿府上,憑着那位手段毒辣的老婦人,他女兒能得什麽好!若是被欺辱死了,他的一顆棋子可就白安插了。再則,赫筠是他的人,赫筠将來的勢力都該是為他服務,如何由得人觊觎!

雲鶴無奈地直搖頭:“料想此事很快就傳入皇上耳中,還不知皇上會如何想我。”

“賢婿放心,皇上問起,也總是要問過老夫這一道的。”冝奉道,“有老夫在,哪個敢欺了你!”

“謝岳翁。”雲鶴施禮。

朝上,皇帝果然提起了這茬:“赫愛卿,朕住在宮裏都聽了幾句有關你的傳聞,愛卿與你長輩似乎不睦?”

“皇上,臣于四歲便被逐出家門,唯一的長輩便只有姨娘,早已過世,”雲鶴道,“臣自然不會與故去的姨娘有所不睦。”

“你本家總還是有長輩的。”皇帝道。

“皇上,”雲鶴跪下,“說來慚愧,臣與姨娘被逐出家門時,赫家長輩曾言明,生不為赫家人,見面自退十丈,死不入赫家墳,不得載入祖簿。”

皇帝皺眉:“愛卿……是犯了什麽錯?”

“主母道我姨娘偷盜了她的傳家金镯,可我姨娘連那傳家金镯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雲鶴道,“我姨娘在赫家被克扣了份例銀子都不曾吭一聲,哪裏會有膽子進奴仆衆多的主母院裏偷盜物什?若說錯了,那便是平日溫婉平和,得赫家老爺多寵愛了幾次。”

衆人差不了明了,這定是因後宅争寵造成的。

“赫愛卿的姨娘果真自賣青樓?”皇帝問。

“是。”雲鶴不卑不亢,“我姨娘本也是出身良家,被赫家看上而成妾,姨娘家裏雖貧寒,可也有給陪嫁傍身的。因趕出府時,陪嫁也被吞了,我姨娘被打了半死欠下恩人好些個銀子,還有小兒要養活,不然是不用自賣青樓的。”

“出赫家之後為何不投奔娘家?”有人問。

“我姨娘的娘家人丁凋零,只生養有我姨娘獨女,本是想尋個老實人家結親,哪知被赫家求親,且提起之時便傳揚了整個邁廬佧。我姨娘無法,只得入赫家。我姨娘的爹娘為此一直郁結在心,沒多久便離世。”雲鶴道。

“這赫家如此蠻橫?”皇帝皺眉。

“皇上,此事屬實。”冝奉站出來道,“微臣挑選學子時,對出身貧寒的學子有過查訪,赫大人所說皆為屬實。”貧寒學子進行歲考,與世家子弟不同,都需要查驗身份,這是衆所周知的,所以冝奉才敢如此明說。

“皇上,”廷尉蕭牧出列,“臣正好接到由邁廬佧傳來的狀子,狀上盡是闡述赫大人如何不遵孝道之言。”

“既如此,”皇帝道,“赫家之事便交由廷尉去處理吧,竟敢污當朝均輸令的名聲,赫家真是大膽得很!”

“是,皇上!”廷尉接令。

“謝皇上。”雲鶴拜下。

皇上留下明晟、冝奉和魯埒等人,便散了朝。

雲鶴掃過那幾人的臉色,便心裏有了計較。還能在朝上議議臣子的閑事,八成是與樊廈馬上要開戰了。他不知主子與羅那皇帝達成了什麽協議,或是羅那皇帝有什麽依仗,這羅那皇帝看起來是勝券在握,好似樊廈已是他囊中之物。

果然,雲鶴沒多久便接到消息,魯埒将軍下朝之後便去營裏點将,明日便出征。

“這糧草還未準備好,如何這麽快?”雲鶴問輕絡。

“皇帝道,向瀾橋的各種植園園主借糧,戰後補還。”輕絡道。

“樊廈剛打敗了莫桑?”雲鶴問。

“是。”輕絡點頭,“主上在暗,安排再戰事宜,主子在明,前往樊廈奉戰敗賠銀。”

“趁着樊廈最放松的時候,與羅那一道再攻?”雲鶴琢磨。

“大抵是這樣,其中的細節,咱們不經手的暗人自然是不會知道的。”輕絡道。

“嗯。”雲鶴也不在意,在他看來,不管是哪國與哪國打,他都無所謂。

到傍晚時分,魯埒将軍竟到了雲鶴府上。

“魯将軍!”雲鶴看到來人便很是詫異。

魯埒拍了拍酒壇子:“赫大人,我來尋你喝酒!”

“魯将軍快請進!”雲鶴連忙道,當時便細細回憶一番,是不是他們之間除了那黑胖美人,還有其他交集。可惜,沒有。可是,明日他都要出征了,如何現下會來尋他喝酒?

輕絡馬上張羅了幾道菜,一一擺到桌上。

魯埒一看那菜式,立馬高興地拍拍雲鶴的肩:“我便知你與那些個酸儒不同!咱的口味真是一樣的!”

“那些個酸儒吃些甚?”雲鶴問。

“滿嘴青稚氣的草,還有便是那一捏便碎成渣的點心。”魯埒皺眉,随後一指桌上擺的大魚大肉,“這哪有大口吃肉爽快!”

雲鶴失笑:“魯将軍真是豪爽人!”他倒也是想擺一擺讀書人的雅致,可幼時挨餓的記憶太過鮮明,對肉有了太深的執念,到後來不必過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口味還是改不過來。不過,若是要扮演一下高雅,倒是可以的。

“哎,喚我魯埒便可,一個道将軍,一個道大人,太過生分!”魯埒道。

“好,那魯埒兄喚我赫筠便可!”雲鶴舉了酒碗敬他。

魯埒拿了大碗一看,更是樂:“我便說與兄弟投緣!看!這酒碗也是頗對我胃口!”

“宴席之上用酒盞還成,這兄弟間喝酒非酒碗不暢快!”雲鶴道。他知道這是輕絡特意擺的,諜支的哪能不知魯埒的喜好。

“說得好!”魯埒十分高興,舉了碗一飲而盡。

雲鶴将碗裏酒飲盡,道:“這酒真是好酒!魯埒兄可是有什麽好事?”

“哈哈!”魯埒大笑,臉上的肉也跟着一抖一抖,“知道赫筠老弟也是個守得住口的,我便是與你來道別的!”

“道別?”雲鶴故作不知情,“莫非……”

“是啊!”魯埒點頭,挺直了脖子道,“明日我便要出征了!”

“這麽快?”雲鶴一“驚”,“不是還有半個月嗎?”

“趁着樊廈慶功之時,打他個措手不及!”魯埒仰着臉,好似那主意是他出的。

“高明!”雲鶴順着魯埒的意思,捧了一句。

“哎!”魯埒得意沒多久,便偃了氣焰,“本是想着半個月之後夾道歡送,全城鼓舞,現下這麽悄悄潛去,一點都不熱鬧!”

雲鶴明了,這是嫌棄沒法耍威風,特意尋他來顯擺一下好平複心中委屈。他一笑:“待将軍凱旋,鮮花美人,舞獅打鼓,百姓一路相迎,必是比現下威風!”

魯埒眼睛一亮,待攻下樊廈,可不是羅那頭一份的榮耀?那就不僅是京都百姓相迎,而是得全國共慶!他連連點頭:“是是!赫筠老弟說得對!”越想越高興,他又灌下一大碗酒,甚至在想着到時候皇帝給他什麽賞,侯爵太低,怎麽地也該是公爵!“哈哈哈哈……”他不禁笑出聲!

雲鶴心裏默默為羅那皇帝抹了把汗,真是沒人可使了才拉上這等人上去的!想起被支到西北邊境的大司馬齊鳴,不免替他可惜。

“赫老弟放心,兄弟飛黃騰達了,必是會照顧老弟一二的!”魯埒道。

“那老弟便先在此謝過魯埒兄!”雲鶴垂下眼眸。

“好說好說!”魯埒兄又是大笑。

“老弟還是得提醒魯埒兄一句,戰場上務必小心,樊廈的白蘊翰不容小觑。”雲鶴道。

“赫筠老弟的關切老哥我心領了!”魯埒道,“兩國打一國,哪還能輸!”

“兩國?”雲鶴拿酒壇子給魯埒滿上酒,“羅那與哪國合作?”

“呵呵。”魯埒又是快意地一飲而盡,“要我說,根本不必與莫桑合作,離間樊廈君臣所用的人還是我羅那的人,戰事由頭也是拿我羅那皇族的人,憑甚要分一杯羹給莫桑!”

“皇族?”雲鶴詫異。

“奉常三子珞谷,長公主娑藞娜的外甥。”魯埒道,“這個你可能不太清楚,不過另一個名頭你定是知道的,湄淵居士。”

“湄淵居士是奉常三子?”雲鶴驚愕,“據說湄淵居士一直游歷在外。”

“是啊,奉常三子的确是按在樊廈的一個細作,不過湄淵居士也是一道身份。”魯埒說完,打了個酒嗝。

“魯埒兄說笑了。”雲鶴知道魯埒定是醉了,才這般口無遮攔。不過珞谷這皇族之人去做細作,的确是想不到。一般送去外面當細作的,都是忠奴死士,再末支的皇族在羅那都有很高地位,況且珞谷并不算末支。若是被查到,只消擺出他皇族的身份,便可消了細作嫌疑。打算得真是好!

“哈哈!”魯埒似乎也反應過來,“沒事,赫筠老弟我還是信得過的!”

雲鶴噙笑:“自然。”

次日,魯埒果然是悄悄帶着十五萬大軍直接離京。京都城裏的百姓是絲毫不知出征之事,直到戰争打起。

作者有話要說:

既然大家可以接受齊雲,那我還是按照原思路來寫。(我已經想好齊骛怎麽認出雲鶴是椰糕哥哥的梗,所以雲鶴必須是受,這個梗不寫,我百爪撓心!抹汗~)

最近如果我突然斷更,請大家等上兩三天,那肯定是我家親人故去,我奔完桑就會回來繼續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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