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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骛看着近在眼前的人,眼部、鼻子、臉頰還有用脂粉遮掩的痕跡,可依然掩不住他的風采。只消湊近了細細看,總會發現他的絢麗。眉宇清澈,眼眸沉靜,無數的螢火倒影在他眸裏,仿若滿天繁星。整片蒼穹都在他眼裏,卻只能成為他的陪襯,就像,再華美的衣裳都蓋不住他的風華。
雲鶴不知齊骛心中所想,只覺得那個五歲的娃娃的确是長大了,都與他一般高了。他的鼻尖只到齊骛的唇瓣處,但若是站好了,他們兩人定是一樣高的。不過,齊骛才十三歲,再過一陣便是得仰視了。躍說的對,他不是小孩子了。
“這兒冷的很,不若……回去再抱?”躍道。
雲鶴聞言微微一動,齊骛便立馬放開了手。雲鶴勉力支撐着站住,神色裏看不出什麽,輕絡卻是猜到了,不動聲色地上前扶住他的手肘。
“老爺,小心腳下。”輕絡将冰柱踢到一邊。
雲鶴借着輕絡的力,緩着腳下的氣力,慢慢跟在齊骛和躍之後。
齊骛走了幾步便回神過來,方才雲鶴的鼻尖觸到他嘴唇上,沁涼如冰,他定是冷了!他立馬轉過身,走向雲鶴。
“怎麽?”雲鶴控制着聲音,努力讓人聽不出他的顫抖。
齊骛站到雲鶴面前,細細看着他臉上問:“冷不冷?”
“還好。”雲鶴道。
躍心道,死要面子活受罪!輕絡卻是知道,雲鶴一直都不想讓齊骛知道,他解毒的過程有多痛苦。
齊骛伸出手将雲鶴縮在袖裏的手握住,果然是冰涼冰涼的。
“方才站的那處風大了一些,走一段路便能暖過來。”雲鶴對他道。
齊骛看了他一會兒,點頭道:“好,那我們趕緊回去吧,不早了。”話雖這麽說着,可手卻沒有放開,握了他一手往前走。
雲鶴的餘光掃過齊骛的側臉,好似看不出喜怒,再看他緊握着的手,很固執,生怕他掙脫他的手,便是用幾分力。寬厚的手掌包裹着他冰涼的手,暖融融的熱量源源不斷傳送過來,很舒服。他還能想起,齊骛五歲時從他手裏接過椰糕,那手指瘦瘦細細的,膚色卻很白,比椰糕還白上幾分。什麽時候,那雙瘦瘦小小的手竟長得這般大了。
躍和輕絡就在側旁,自然将他們的小動作看在眼裏。輕絡倒是還好,只當自己沒有看到,硬是偏着頭,自始自終不敢往齊骛和雲鶴那方瞥一眼。躍卻是偶爾會掃過他們交握的手,表情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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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酒商也冷嗎?冷的話,”齊骛看向躍,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道,“你也可以跟我手牽手,我的手可是很暖的。”
“不冷!”躍見他那般稀松平常地說出牽手的邀請,好似一點都沒有暧昧在裏頭,便不滿道,“要牽的話我不若跟赫大人牽着!”
齊骛立馬瞪他。
“怎麽?”躍看他這副差點豎起毛咬上來的架勢,登時便樂了,“你的手又粗又硬,哪裏比得上赫大人的手,柔軟又細致!”
“自重!”雲鶴沉聲警告躍,感覺到齊骛的手又緊了緊,便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指,安撫了一下。
躍一撇嘴,真是小氣!逗逗都不成!
齊骛緩了力道,眼睛掃過躍。他一直有種錯覺,好似躍與雲鶴的關系有些異常,說熟悉吧,他能感覺到雲鶴對這人的淺淡疏離感,說陌生吧,雲鶴與這人之間卻有着莫名的默契。就如現下,岳酒商雖說是過來與赫大人談果酒的買賣,可哪裏需要這麽聽從赫大人?不過,也可能是商人的習氣,見着大官便是這副腔調。如此,他也就不再多想。
夜裏的風異常冷,直侵入衣裏。齊骛留意着風吹來的方向,不着痕跡地調整身姿,替雲鶴擋去一些。好在,他處在上風向,不需要費腦子去想理由,便可以直接擋了風。
雲鶴知道齊骛替他擋去了大部分風,可周身還是冷得很。甚至,他擔心随時會在寒風裏昏睡了過去。他用力咬了一下唇,腥鏽味彌漫了整個口腔。靠着這時不時的輕微疼痛,雲鶴終于堅持走到了驿站,他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
進屋之前,雲鶴對輕絡道:“取熱水沐浴。”
齊骛聞言,便沒有再跟進去。雲鶴看了齊骛一眼,手微微動了動,齊骛趕緊放開了手。
“冰嬉可還算有意思?”雲鶴勉力支撐着精神問他。
“嗯,很有意思。”齊骛微微一笑。
“那就好,”雲鶴點頭,看着他的笑容心思這下總該是消氣了,他溫溫道,“早些睡,明日還要趕路。”
“好。”齊骛看着他遮掩不住的蒼白臉色,笑着與他道別,“大人安寝。”
雲鶴看着他轉身離開,強撐的一臉安然頓時崩塌。他扶着門框進屋,越走越慢。
躍悄悄潛進他屋裏,見雲鶴如此狀态便問道:“你還好嗎?”
雲鶴身子一沉,一下子跪到地上,整個身體伏下了便是再站不起來。躍大驚失色,趕緊扶起他,正要趕去尋大夫,卻是被雲鶴拉住:“不要聲張。”
躍皺眉,雲鶴的聲音很輕很輕,仿若下一刻就會氣竭。不過,他緩過來才想起,這并不會有大礙,只是“漸”解毒時的反應。他壓低聲音道:“這有什麽好瞞的,他看到你這樣子,定會事事順你。”
雲鶴搖頭,眼皮幾乎支撐不住。
“好,我不聲張。”躍不與他多言,輕手輕腳地将他扶到床上。
這時候,輕絡已帶着人擡水進來。她覺察到了屋裏的異樣,可還是指着奴仆去将熱水倒進桶裏,待奴仆離開之後,她才阖上門,拉開床帷。
“他……昏睡了……”躍一指床上那人,“便不用沐浴了吧?”
“這麽睡下去,夜裏定不好受,明早起來精神也不會好。”輕絡道,“得泡一個澡,這樣身子才會暖一點。”說完之後,她意有所指地看着躍。
躍一指自己:“我?”
輕絡點頭:“勞煩您了!”躍是男的,照顧昏睡的雲鶴沐浴還算合适,總不能讓她一個女子來伺候。雖說他們暗人若是遇上不得已的事情,是不會顧及男女之防,可現下并沒有到不得已的時候。
躍想起在冰場被小狼狗追着撞,便是身上一寒。握一下手便是這等後果,若是讓齊骛知道他伺候雲鶴沐浴,還不知會有什麽後果呢!不過,雲鶴既然不願讓齊骛知道這一些,只有由他來伺候了。躍搖頭直嘆。
齊骛在屋裏聽了許久,都沒聽到隔壁什麽動靜。他總覺得有些不放心,在屋裏轉了兩圈之後,還是決定悄悄潛過去看一眼。齊骛在窗口聽了一下動靜,悄悄掀開窗,一眼便對上輕絡的眼睛。
輕絡苦苦一皺眉,這麽巧!她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裏間,心裏不住扶額。
齊骛看着輕絡的表情就知道有蹊跷,他什麽都不問,輕身躍去裏間門口,小心看去,卻是發現不對。
齊骛出現裏間門口的時候,躍才覺察到,立馬一松手以示清白。脫手的雲鶴瞬間倒下,齊骛一個閃身輕輕托住了他。
既然都發現了,躍也沒有必要替雲鶴瞞着了。他輕道:“大人現下沒有知覺。”
齊骛瞪他,抱着只着裏衣的雲鶴。
躍無奈攤手:“你先給他沐浴吧,待會兒再說。”說完,他也不多看,轉身走出去,與輕絡大眼對小眼。
齊骛手下的觸覺冰涼,涼讓他心驚膽戰。他撫了撫雲鶴的臉頰,都沒得到一點反應。他想起輕絡的鎮定,和岳酒商的言語,便給雲鶴除了最後的衣衫,将他放進浴桶裏。煙氣缭繞下,雲鶴靠着浴桶,仿若睡着了一般。齊骛看了他一眼,随後走了出去。
“大人是怎麽回事?”齊骛問輕絡,“是不是……那毒?”
輕絡知道瞞不住了,便點頭:“這毒用了解毒丸之後不會致命,只是……會周身寒冷,體力孱弱,仿若冬蟄。”
齊骛想起之前雲鶴在夜裏的反應,皺眉道:“所以,夜裏……會很怕冷,有些動靜都醒不過來?”
輕絡點頭:“大人不想讓你知道的,你……就當不知道。”
齊骛沉了沉眉,立馬看向縮在一邊的岳酒商,問輕絡:“他怎麽會在這裏?”
“我……”躍苦惱萬分。一個酒商如何在羅那大司農屋裏,還在給大司農寬衣,這個要怎麽解釋?他看向輕絡,悍支只負責直截了當地誅殺,可沒有巧舌如簧的本事!
輕絡本就是不合格的諜支暗人,因此只能輔助雲鶴,還不能獨當一面,面對這樣的變故,她也不知怎麽辦。她頭疼的還有一件事,等雲鶴知道了他想瞞住的事沒瞞住,該如何是好?
只這麽一眼,齊骛便覺察出一些苗頭。看來,這位酒商不僅與赫大人有幾分交情,還與這位輕絡姐姐也是有些淵源的。雖說這裏頭有蹊跷,可齊骛直覺他們對赫大人沒有不好的心思。輕絡對赫大人的關心,酒商的簡單直白,他都看在眼裏。
齊骛對躍道:“我想一晚上你能想出點解釋了。”
躍松了一口氣,可還是沒有感覺到幾分輕松。
“大人……”輕絡朝裏頭看了一眼,關切了一句。
“泡在熱水裏。”齊骛道,“我今日過來的事,不要告知大人。”
輕絡聞言連連點頭,齊骛裝傻,雲鶴也不會知曉,這事就算過去了,她樂得如此。但以防生出事端,還是道:“這位躍……酒商沒有惡意的。”
“看出來了。”齊骛定定看了躍一眼,随後問輕絡,“輕絡姐姐,大人這種狀況有沒有其他法子來解?”
輕絡搖頭:“沒有。不過,也是因為若彌太冷,到羅那便好了,你不要擔心。”
齊骛皺眉沉思了一下,猶豫似的看了一眼躍,再看輕絡:“你……真的沒有侍過寝?”
“真的。”輕絡無奈道。
躍看着齊骛,眼裏帶着幾分戲谑,卻似對輕絡的言語沒有懷疑。
“那好,”齊骛繃着臉道,“夜裏……我來看着大人,明日我會早點離開,不會讓大人發現的。”頓了一下又接着道,“畢竟,我是男的,比你方便多了。”
輕絡聽着他不自在的言辭,只憋着笑意點頭。如此,輕絡和躍将屋子留給齊骛,悄悄離開。
齊骛回到裏間,将雲鶴從水裏撈出來,替他擦拭着身上的水。泡過熱水澡之後,雲鶴的身子沒那麽冰了,齊骛總算能稍稍松一口氣。
“我是不喜歡你說我小,”齊骛讓雲鶴靠在自己胸前,給他擦拭着背上的水,一面輕輕道,“可我從沒真正生過你的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你……怎麽能這麽不顧及自己?”
撥過發絲,齊骛微微下視,米色棉帕撫過他白皙的肩背,精致的蝴蝶骨張開一道美麗的弧線,仿若含蓄而纖婉的羽翼。齊骛立馬轉開視線,匆匆将寝衣給他穿上。他抱起雲鶴往外間走,一面卻是想起承聖節看過的各種後背,從沒看見過哪個男人的後背會漂亮至此。
齊骛将雲鶴放進被窩裏,頭朝着外面,墨發便沿着床沿撒下。他挪來了炭盆,一面給他擦拭着頭發,一面烘烤幹。等頭發幹了,齊骛剛挪開了一點炭盆,回頭便見雲鶴又悄悄往被裏蜷縮。他蹲在床邊看着雲鶴,手指撫過他的臉頰,方才還帶着溫溫的熱度,現下又沁涼沁涼的了,仿若近乎透明的玉石。
“每日都這樣嗎?”齊骛的手掌覆在他的臉上,心裏不免又愧疚。他躍到裏側,進被子裏将雲鶴摟進懷裏。我又欠你良多,以後該怎麽還,齊骛心思着。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來不及更上。。。雲鶴不會一直這麽虛弱,馬上唰一下出若彌了。另外有個小細節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留意過,齊骛和雲鶴睡在一起,一直是睡裏側。我即使沒有在最初劇透,這裏也點出來了,裏側是攻的位置!古代妻子都是睡外側,丈夫睡裏側的。
那個蝴蝶骨,希望下次再提到,你們還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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