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有愛有煩惱 魏正義筆 (1)

他和女人碰杯了,喝的是達爾摩二十五年的,剛才服務生說的,有本事喝達爾摩六十二啊……拉手了,幹,說話就說話,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洋鬼子就是沒節操……看手機?交換聯絡方式嗎……

「爸爸!」衣角被拉了拉,兒子叫我了,我正看得專心,随口說:「別吵。」

望遠鏡的鏡頭裏,對面那兩人交換完手機號,女人的手搭在了喬的手背上,喬沒有甩開,而是反手抓住她的手,雙手握住,很親熱的樣子,和她說了幾句話,才松開手。

女人的手縮回去了,我卻看得更來氣了。

呵呵,每天加班啊工作啊,還要找時間和女人約會,可真夠忙的。

腳步聲傳來,我把望遠鏡放下,服務生把我們點的晚餐送上來了,在用看罪犯的眼神看了我幾秒後,說餐點都上全了,請我們慢用。

我點點頭!他沒馬上走,看看豆豆,問:「小朋友需不需要飲料?」

「不用。」

在家裏豆豆都喝白開水的,白開水對人體最好,那些果汁啊可樂啊都是垃圾飲料,能不暍就不喝――從小我爸就是這樣訓練我的,所'以我們家除了喬以外,大家的飲料永遠都是白開水。

服務生眼中的懷疑色彩更濃了。

沒辦法,我戴着帽子和墨鏡,挂着耳釘,手指上還戴了個純金大戒指,再配上皮夾克,高筒靴,看着是不太像好人。

偏偏豆豆穿着一看就是很高檔的毛茸茸的連帽衫,再加上金發碧眼,拿刀叉的手法也相當熟練,怎麽看都跟我這個拿着筷子吃色拉的人連系不到一塊兒去。

但他就是我兒子,貨真價實連驗DNA都不怕的親兒子。

服務生轉身要走,我臨時改了念頭,把他叫住,也點了一瓶達爾摩二十五,他記下來了,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了下豆豆,鄙夷的表情像是在說――這人不地道,自己喝那麽貴的酒,卻連瓶飲料都不舍得給孩子喝。

我看看周圍用餐的客人,小朋友們喝的都是飲料,只有我家豆豆用吸管吸白開水,看起來是有點可憐,我也覺得不太好,便問:「豆豆,你想喝飲料嗎?」

我家孩子和師父家的那只不一樣,他特別乖巧,我以為他會搖頭,誰知他一聽我這麽問,跟睛立刻亮了,用力點頭。

「想!」

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服務生重新掏出點菜器,這時候我要是不給他點,那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只好繼續問:「那你想喝什麽?」

「可樂!」

為什麽全天下的小朋友都喜歡喝那種像藥一樣的東西啊。

我挺無奈的,又不能不給他點,只好要了一杯,沒想到他主動對服務生說要大杯的,我問:「你喝得完嗎?」

「喝得完呀,每次爹地都給我點大杯的!」

像是怕我不信,豆豆說得很大聲,我只好讓服務生記了大杯的,他又用懷疑的眼神瞄了瞄我才離開。

可樂很快上來了,豆豆也不用吸管了,雙手捧着那個對他來說超大號的杯子咕嘟咕嘟喝起來,我怕他灑出來,把吸管放進杯子裏,另一頭湊到他嘴邊,他總算聽話,把杯子放回桌上,咬住吸管開始喝,轉眼就下去了一半。

我看看另一邊那杯幾乎不像是喝過的白開水,震驚了,問:「你這麽喜歡可樂?」

「也沒有啊,我還喜歡柳橙汁葡萄汁蘋果汁……」豆豆說到一半,眼睛眨眨看着我;「但是還是最喜歡喝白開水啦。」

行了兒子,不用說這種善意的謊言了,你爸好歹也是警察,有沒有撒謊還是看的出來。

酒也送來了,我拿起酒瓶要倒,豆豆說:「我來我來,爹地說酒要讓別人倒才好喝。」

他搶着拿起酒瓶給我倒上,小手都抓不住瓶子,我用手在瓶底托着,免得酒瓶摔到地上,豆豆說:「爸爸不用怕,我在家裏也幫爹地倒酒,習慣啦。」

幹,在我沒看見的地方,喬到底是怎麽帶兒子的?豆豆才五歲啊,讓五歲的小孩陪他喝酒!?

我看了眼對面,呵呵,他還和那女人聊得正開心,要不是離得太遠,我真想給他一拳頭。

一豆豆把酒倒完了,拿起他的可樂要和我幹杯,看這模樣也是平時做慣了的,我無語了,酒杯跟他輕輕碰了一下,他很開心,瞇起眼笑,又雙手捧着杯咕嘟咕嘟地喝起來。

菜都上來了,我暫時放棄監視那混蛋,拿起刀叉把牛排切小小的,放到豆豆面前,說:「爹地帶你的時候,是不是常給你喝果汁?」

豆豆立刻搖頭,又看看我的臉色,稍微點了下頭。

「一點點……爸爸不要生爹地的氣,豆豆以後不喝就是了。」

我可不信這保證,因為只要豆豆稍微有想喝的表情,喬絕對會把所有他認為好喝的飲料都放到兒子面前。

我把豆豆的牛排都切好,低頭吃自己的,過了一會兒,豆豆小聲叫:「爸爸。」

我擡起頭,他盤子裏還剩了一大半牛排,眼巴巴地看着我,裝小可憐。

「不喜歡?」

他點頭,「嗯,有心事,沒胃口。」

「咳咳!」

五歲的孩子有心事,我被牛排嗆到了,兒子還在歪頭看我,眼睛瞪得大大的,這副無辜的樣子是又可憐又可愛啊。

我放下刀叉,問:「那可以跟我說說你的煩心事嗎?魏先生?」

他也放下了小刀叉,說:「爸爸,你不要和爹地冷戰了好不好?」

「呃……哪有冷戰?」

「以前你們每天都打架的,現在都不打了,娃娃哥哥說如果兩個人不說話就是冷戰,可你和爹地連架都不打了,那比冷戰還可怕,你們真要分開了嗎?」

娃娃,就是我和喬的師父張玄家的孩子,這小家夥比豆豆大兩歲,感情超級好的,還一天到晚教豆豆一些有的沒的知識,當初喬不喜歡豆豆跟着他玩。我還覺得小題大作,現在看來是我太低估那熊孩子了。

豆豆看着我,眼瞳潤潤的,雖然他不說,但我感覺得出他的擔憂,忙把可樂杯遞到他嘴邊讓他喝,安慰道:「你想多了,我們怎麽會分開呢。」

「那你那天為什麽問我是跟着爹地還是跟你呢?」

我語塞了。

豆豆沒說錯,我現在是和喬處于冷戰期,一個星期前,他突然無故沖我大發脾氣……好吧,也不能說是無故,起因有一半在我身上。

那晚我們都喝了酒,我忘了聊到了什麽,我就和豆豆開玩笑說――如果爹地和爸爸分開了,你會跟誰?

豆豆沒廳懂,還笑呵呵地問我什麽是分開,沒等我解釋,喬就突然沖過來,抓住我的衣領一頓大罵,罵我是神經病腦子不正常心理扭曲,還罵了一堆我聽不懂的意大利話。

老實說,從認識喬到和他真正在一起這麽多年,雖然我們打過無數次架,但我從來沒見他罵人。還用那些刻薄的詞彙。

我驚到了,豆豆也驚到了,等我們返過神,他已經罵完了,氣沖沖地離開了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

我沒道歉,因為我不知道我哪兒惹到了他,我不就是和豆豆開個玩笑嘛,這種玩笑大人都會開的,我小時候每次家庭聚會,父母還有親戚們都會問我這個問題。

跟爸爸還是跟媽媽就是個搞笑的話題而已,沒人會當真,我更不會,所以我有時候會選父親有時候會選母親,還有一次我和他們吵架,一昏頭選了表哥(就是蕭蘭草)小姨還很開心地說讓我們倆結親呢。

現在回想起來,幸好表哥沒看上我,不管是大表哥還是小表哥我都惹不起,所以最後他們走到一起了,啧……

喔,話題說遠了,總之就是我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壓根不知道該怎麽應付,打架比較好解決,無非是打回去,罵人怎麽辦啊,難不成讓我再去罵喬一頓嗎?我不會罵人,那些髒話我可說不出口。

「爸爸!」

豆豆又再叫了,我回過神,就見望速鏡被他拿在手裏,對着對面看起來。

「看到什麽了?」我問。

其實距離沒有很遠,不用望遠鏡也看得到,但我特意坐在青藤植物後面,一直探頭探腦太顯眼了,畢竟我家那位是意大利黑手黨的家族成員,警覺心還是很高的。

「他們在碰杯,爹地還在笑,我不喜歡那個漂亮姐姐。」

這一點我和豆豆立場一致,不喜歡那女人。

「然後呢?」

「漂亮姐姐抽煙,爹地幫她打火,爸爸,你以後也抽煙吧,爹地就會很開心很開心地幫你打火了。」

我想象了一下我抽煙時,喬主動為我打火的樣子,感覺似乎還不錯,我兒子果然是天才……啊不對,我不能這麽教兒子。

我嚴肅地說:「豆豆,抽煙的人很容易生病的,下次你和爹地說別讓他抽煙了。」

豆豆扭頭看我,我又教他,「他要是不聽,你就哭,說爹地生病了,就沒人照顧你了。」

「我不能哭的,我哭了,爹地會讨厭我,爹地說我是博爾吉亞家族的男人,是不可以流淚的。」

靠,我兒子明明姓魏,什麽時候變成他們家的人了,他自己混黑道就算了,難不成還想把兒子也培養成後備軍嗎?

豆豆又舉起望遠鏡開始看,說:「爸爸你放心,我會提醒爹地的,不讓他和漂亮姐姐在一起,爹地是我的……不不不,爹地是爸爸和我的。」

我心裏有點酸,仰頭把杯裏的酒喝完,心想什麽時候喬和兒子的關系變得這磨親密了?

說起豆豆。 他的身世也挺複雜的。

他不是正常輪回出生的小孩,而是寄在頭骨上的魂魄,後來因為混了我和喬的精血,才能化成人形,我們就收留了他,所以他從小膽子就很小,而且很懂事,大概是怕不聰話我們就不要他了。

偏偏一開始喬很讨厭豆豆,嗯,也許該說他讨厭小孩,讨厭一切會奪去我的注意的事物,哪怕那事物是我們的兒子。

為此我和喬幹過好幾架,直到有一次把豆豆吓得差點魂魄都沒了,他才有所節制,因為這事兒,豆豆對他有點怕,所以他大多是我來帶,喬負責當幫手,直到某一天喬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劈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把豆豆當寶貝似的寵。

他對兒子不好我心煩,他寵我也煩,因為寵的太沒節制了,那怕豆豆說想要星星,他也會弄來,真的弄不來,他就買一堆鑽石,找人鑿成了星星的樣子送給兒子。

但小孩子這種生物吧,他們有個統一的傾向就是見異思遷,許多東西都是買來後轉眼就不喜歡了,喬也不管,做甩手掌櫃,最後還是我來幫他們收拾,這種事簡直不勝枚舉。

所以自從豆豆來到我們家,這兩年雖然讓我們手忙腳亂的事很多,但也是忙并快樂着,有時候我們帶豆豆一起去游樂園,那感覺和普通家庭沒什麽差別,我一直以為我們會這樣開開心心地過下去,直到一星期前。

「爸爸,爹地在給漂亮姐姐倒酒,」豆豆看了一會兒,又轉頭看我,「爹地從來沒給你倒過酒啊。」

所謂童言無忌,大概指的就是這個,豆豆不說我都沒留意到,喬從來沒為我做什麽事,都是我在為他做,為他學的做飯做家事打點他的一切,為他調整自己的喜好,甚至為他把工作調去二線。

豆豆還盯着我看,孩子的眼神太單純了,我不知道該怎麽響應,拿起酒瓶把杯斟滿,自嘲地說:「這種事自己來就好了。」

豆豆放下望遠鏡,往我這邊靠了靠,說:「爸爸,你不要不開心,那天我沒有告訴你答案,是怕爹地更生氣。」

我沒反應過來,他又說:「如果你和爹地分開的話,我會選擇跟着你的。」

我愣住了,沒想到一句無心的玩笑話,喬會發那麽大的脾氣,而豆豆也會一直記在心裏,也許我那天真的做錯了,畢竟東西方人的觀念不同,豆豆又不是普通的孩子,我不該和他們開這種玩笑。

「所以爸爸你不要不開心了。」

他說得很認真,為了掩飾動搖的心情,我抱住他,眼瞳有些濕潤,沒想到我的眼窩這麽淺,好像有了孩子後,感觸都變得不一樣了。

「爸爸,你刮刮胡子吧,太紮人了。」

喔,這幾天接了個臨時任務,配合刑偵科的同事去搞監視,所以我才會這身打扮,胡子也是特意沒刮的。

豆豆拍打我的臉,我笑了,把他放到椅子上坐正,問:「為什麽選我?爹地那麽寵你,你想要什麽,他都會給你的。」

「就因為他太寵我了啊,我怕我變壞,你總說爹地是壞人,我跟着他一定會變壞的。」

糟糕,我平時常在兒子面前罵喬是混蛋,看來以後要注意點兒了,這麽大的孩予已經可以分辨好壞了。

他又說:「所以爸爸你還是不要離開我們了,有你看着,我和爹地才不會變成大壞蛋。」

我被逗得眼淚都笑出來了,對他說:「我沒想過要離開你們,別擔心。」

但喬會不會離開我們,那就是未知數了――看看對面打得火熱的男女,我心想。

兒子好像放心了,拿起他的小刀叉,不多一會兒就把盤子裏的牛排都吃完了,可樂也喝光了,他把杯子推過來,又小心翼翼地看我。

換了平時,我肯定不會再讓他喝的,不過這孩子說話太讨人喜歡了,我大腦一熱,就又要了杯蘋果汁,他雙手捧着杯喝了兩口就不要了,拿起望遠鏡開始監視,一邊看一邊向我彙報情況,那樣子看起來比我都在意。

等我把酒都喝完了,他的彙報工作也做完了,說:「爸爸,漂亮姐姐好像要走了。」

我接過望遠鏡看過去,女人拿着小提包離開,但外衣還挂在那裏,我說:「她應該是去洗手間。」

「我也要去洗手間,我去跟蹤她。」豆豆跳下椅子就要跑,我扯着他的帽子把他揪回來――跟蹤是個技術活兒,還是我來吧。

「我帶你去。」

這家餐廳在飯店的一樓,洗手間挺遠的,這給我們制造了方便,我們倆避開喬那邊的座位,繞了個大圈子出去,就見那女人在走廊上打電話。

為了避免被她發現,我壓低了帽檐,又扯過豆豆衣服上的帽子給他戴到頭上,到了洗手問,我讓豆豆進去,我站在門口等他。

女人在電話裏說到什麽禮物和驚喜什麽的,後面還提到了喬的名字,聽她說得開心,我心裏有點泛酸,長得漂亮氣質又好,看起來也是家世好的女孩子,以我對喬的了解,他挺喜歡這種類型的,說不定是要給她送禮物,讓她來選。

她講完電話,也進了洗手間,不一會兒,豆豆出來了,仰頭看看我,問;「爸爸,你在想什麽?」

「沒有。」

「可是我上完廁所,你都會問我有沒有洗手,今天你都沒有問。」

「喔,那你洗手了嗎?」

「洗啦洗啦。」他伸出小手給我看,門口傳來腳步聲,女人出來了,我急忙拉着兒子躲去洗手問裏面,聽着腳步聲走遠了,我們才出來。

她已經走到了餐廳那邊,喬也過來了,拿了她的衣服幫她披上,啧,這混蛋在公共場合倒是挺會裝紳士的。

一個沒忍住,我哼出了聲,但馬上想到兒子在身邊,我克制住不快,故作輕松地說:「他們好像要離開了。」

他們兩人聊了幾句,喬忽然往這邊看過來,總算我反應快,拉着豆豆躲去了綠色植物後面。

他沒看到我們,兩人走了出去,開門的時候,他的手還搭在女人的腰問,大概是因為我現在心情不好,明知道這是基本的社交禮儀,還是覺得刺眼。

「爸爸,我們快跟上!跟上!」

豆豆催我了,我急忙跑去餐桌,拿了賬單去付錢。

沒想到越急就越遇到麻煩事,我要刷卡付賬,服務生刷了後說卡有問題,讓我另換一張。

我又換了一張,他還是說刷不了,就折騰的這工夫,喬和那女人早就走得沒影了,我急了,掏出幾張大面額的紙鈔遞給他,說了句不用找了就要走。

可還沒等我邁步,又被服務生攔住了,拿着紙鈔對着燈光看,說:「先生,這是假鈔,顏色不對。」

哈?

哪怕是當下被雷劈了,我也不會這麽震驚了,我是警察啊,你們見過警察知法犯法用假鈔的嗎!?

「你肯定是搞錯了,這錢不可能是假的。」

我說完拉着豆豆就要走,沒想到其他兩位服務生過來把我攔住,其中一個指着豆豆問我。

「請問這孩子是你的什麽人?」

「我兒子啊。」

「那請問他的全名和歲數。」

喂,現在不光是懷疑我的錢,連我這個人都懷疑了嗎?不過我今天的打扮和豆豆是相差得太大,誰讓我出來得匆忙,來不及換衣服呢,所以被懷疑也可以理解。

我說:「他叫豆豆,大名魏芍言,今年五歲。」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我聽到有人說――喲,他打聽得挺清楚的,肯定跟蹤孩子很久了。一位女服務生蹲下來問豆豆我是誰,我急着走,說:「豆豆快說我是誰。」

「是爸爸呀。」

幾道目光落到我身上,俨然把我的追問當成是威脅,我無語了,說:「我是警察,這是我兒子。」

「警察?那麻煩出示下您的證件。」

這話不用他們說我也會做的,伸手掏口袋,但掏了半天愣是沒找到,我這才想起這幾天我變裝出任務,沒帶證件!

擡起頭,他們眼神中的懷疑色彩更明顯了,我有點無奈,只好解釋道:「我真的是警察,今天休息所以忘了帶證件。」

「那請報下您的工作單位,我們也好做确認。」

報個屁單位,要是這通确認電話打去局裏,我敢保證不用一晚上工夫,全局的人都知道我魏正義被懷疑是犯罪分子,還使用假鈔了,到時接下來三個月內的笑料主角便非我莫屬了!

「電話……電話號碼想不起來了,但他是我兒子啊,你們看他和我長得多像!」

我把豆豆拉到面前讓他們看,誰知他們一起搖頭,女服務生嘟嚷道:「這明明是個很可愛的小外國孩嘛。」

「那我老婆是外國人不行啊!」

聽了我的話,他們的目光裏除了懷疑外還多了層嘲諷,像是在說――娶漂亮的外國老婆,就你?

我沒話反駁了,就在這時,餐廳經理和一位警察跑過來,他年紀不大,看他穿的制服應該是附近派出所的,我恍然大悟――那些沒辦法刷卡啊用假鈔啊都是借口,他們是為了在警察趕到之前拖住我。

警察過來後,那位負責給我們上菜的服務生向他說了情況,他上下打量我,說他是區派出所的,讓我跟他過去一趙。

我當然不幹了,我一沒用假鈔,二沒做壞事,為什麽要去派出所喝茶?

「我真的是警察,單位在總局,這兩天我出特別任務,所以就這副打扮了。」

我剛說完,那幾個服務生就說:「不對不對,他剛才還說他今天休息,所以才沒帶證件。」

「……因為任務完成了,我放假了啊。」

我無奈地解釋,小警察看着我,嚴肅地說:「我叫傅白雲。」

我心想我管你叫傅白雲還是傅黑雲的,我只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啊!

他又接着說:一我常去總局那邊辦事,沒有見過你,你是哪個科的?」

「我是泠案科的,我的科室在頂樓……」

「局裏有冷案科嗎?」

他詢問時表情正常得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記憶混亂了,摸摸頭,心想局裏是有個冷案科吧,我是科員魏正義,這應該沒錯吧?

他又嚴肅地說:「不要再狡辯了,你要知道拐帶兒童的罪名很大的,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

衣角被拽了拽,我低下頭,豆豆問:「爸爸,什歷是拐帶兒童啊?」

「就是我拐帶你。」

「可我不是兒童啊,娃娃哥哥說我們是大人了。」

我一抹臉,兒子啊,這節骨眼上你就不要再添亂了。

傅白雲聽到我們的對話,表情有點遲疑,這是個好現象,他說常去總局,那應該認識裏面不少人,我琢磨着要不要打電話給誰讓他幫個忙。

可是不能聯絡小表哥蕭蘭草,事後會被他笑死;也不能聯絡大表哥蕭燃,他知道了就等于小表哥也知道了;要是打給同事呢,裴晶晶?跟她不太熟;菠蘿仔?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老白?小警察連我都不認識,更別說認識那老宅了;馮震?他那個馬屁精事後一準會向我大表哥做彙報的……

就在我努力尋找證人的時候,腳步聲傳來,有人問:「正義,你怎麽在這兒?」

我一擡頭,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

來的不是別人,也是我一個一表三千裏的表親。

他叫蕭白夜,你們要是看過《 絕對零度》 的話,應該對他不陌生,他以前在重案組工作,後來升職了,調去分局當局長,平時我們來往得不多,他也不喜歡八卦,他在這裏出現簡直就是及時雨啊。

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人,好奇地看着我們,問他。

「你朋友?」

「總局裏的同事。」

蕭白夜解釋完,掏出他的證件,傅白雲看了後,那反應簡直就是一臉的肅然起敬啊,向他敬了禮,又看看我,小聲問:「他真的是警察?」

「是啊,你要是早些年進去,就不會不知道他了,這是個火了的話連局長都敢揍的人啊。」

好漢不提當年勇,這種事就別說了,再說我也沒那麽暴力的。

我伸手捂住豆豆的耳朵,免得讓他覺得他爸爸也不是好人,動不動就沖人揮拳頭。

傅白雲還有餐廳經理和服務生聽了蕭白夜的話,都一臉震驚地看向我,經理般先反應過來,跑過來連聲跟我說對不起,他們這麽做也是出于安全考慮,怕真碰上拐帶兒童的罪犯。

誰拐了小孩跑到高級餐廳來吃飯啊。

我在心裏吐槽,不過當着同事的面也不好多說什麽,還要稱贊他們有警覺心和責任心,是好市民。

經理把我的信用卡和錢都歸還了,說是為了表達歉意,飯錢就免了,可是作為人民警察,這種好意我是沒辦法接受的,堅持付了錢,帶着豆豆離開。

出了餐廳,蕭白夜才問我:「穿成這樣,是出特別任務?」

「是啊,這都是為了配合刑偵科的同事,任務完成了,我就帶兒子來吃飯,出來得匆忙,沒換衣服,誰知道會遇到這種烏龍。」

「對不起,學長,都是我的錯!害你受委屈了。」

傅白雲向我低頭道歉,我擺擺手表示沒事,這不算委屈,要是被帶去派出所做調查,那才叫委屈呢。

「好久不見,豆豆都長這麽大了。」

蕭白夜彎下腰,刮了下豆豆的鼻子,豆豆點點頭,大聲說:「嗯,五歲啦,我是大人了,不會被拐帶噠!」

和蕭白夜在一起的大學生哈哈大笑起來,傅白雲更不好意思了,又向我連聲道歉。

我心想你不用一直道歉了,你只要別去了總局亂說話就行。

不過這話不好明說,我便把話岔開了,指着大學生問:「這位是……」

「之前認織的小朋友,畫連載漫畫的,他想要些事件素材,我就友情支持下了。」

「我叫路小蠻,大路的路,有點小蠻橫的小蠻,今後還請多關照。」

路小蠻很自來熟地跟我和傅白雲打了招呼,又遞了名片給我們,一副「如果你們有素材,請務必提供」的表情,我只好當沒看到,這種事讓蕭白夜來就行了,他曾經是重案組組長,有的是好料提供。

「我開車來的,你們要去哪裏,我送你們。」蕭白夜問。

我還想繼續搞追蹤,就婉言謝絕了他的好意,傅白雲也要回派出所,大家在餐廳門口分了手,我看看豆豆,豆豆看看我,問:「要去追爹地嗎?」

我突然不爽了。

什慶叫我追他?怎麽就不是他追我?

這麽一想,我打算追蹤的迫切心情就突然消失了,而且我是開車來的,喝酒是意外,現在開不了車,還搞個屁追蹤啊。

一豆豆還盯着我看,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似的,說:「要不我們回家吧。」

我也不想回家。

因為我回了家,看到喬沒回來,肯定要胡思亂想,我不喜歡那種牽挂的感覺,轉頭看看飯店的服務臺,臨時有了想法。

我去服務臺詢問有沒有空房間,服務生說有,不過只剩下比較貴的客房了。

貴就貴呗,喬能亂花錢,我就不能嗎?

家教關系,我平時花錢還挺節儉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一沖動就選了間總統套房。

我接過服務生給的磁卡鎖,帶着豆豆進了電梯,說:「兒子,今晚你愛怎麽玩就怎麽玩,想看什麽卡通片,吃什麽甜點,都跟爸爸說。」

「爸爸你醉了。」

「你看錯了,我的腦袋清醒着呢,那點酒撂不倒我。」

最多就是感覺腳有點發飄,地板有點晃,我抓住電梯裏的扶手,說:「豆豆,這電梯是不是不太穩啊。」

「嗯嗯,我也站不穩,這樣,這樣。」

一豆豆平舉雙手,在我面前來回晃動,又仰頭沖我笑,我摸摸他的頭。

我兒子真善解人意,比那個混蛋強多了,要是真分手,我什麽都不要,就要豆豆。

說曹操曹操到,手機鈴響了起來,我拿出來一看,喬打來的,我直接關掉了。

鈴聲停了一會又響起來,我直接再挂斷,又順手把電源切斷了,這幾天出任務太累了,,我想好好休息,沒心思應付他。

豆豆在旁邊看着,他什麽都沒說,等我挂了手機,還上前拍拍我的手。

樓層到了,豆豆把我的手機和磁卡拿過去,又牽着我的手出了電梯。

到了走廊,我發現頭量得更厲害了,門上的號碼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沒想到那酒的後勁這麽大。

豆豆緊緊抓住我的手,讓我跟着他走,又交代道:一爸爸你別倒下啊,我力氣沒那麽大,扶不起你的。」

「沒事兒子,你看我走得多直。」

我晃悠着往前走了兩步,被豆豆拉回去了,說客房在另一邊。

總算那個客房挺近的,我們順利走到了,豆豆用磁卡閑了門,進去後打開燈,房間裏頓時亮得讓人睜不閑眼睛。

我瞇着眼看了一圈,不愧是總統套房,這裏簡直可以說是富麗堂皇了,豆豆跑去對面,用遙控器把落地窗簾拉開,那一整面都是絢爛的夜景,漫天的星火,不知道是燈光還是星光,我忍不住嘆道:「果然貴有貴的道理啊。」

「還可以吧,不如爹地在意大利的別墅豪華。」

豆豆說完,又熟煉地用其他的遙控器調整燈光和音樂,接着跑去推開卧室門,探頭往裏看看,說:「爸爸,這邊是卧室,你來躺一躺。」

我兒子真懂事,知道我現在想躺着。

我走進卧室,鞋都沒脫就往大床上仰面一躺,床鋪硬度正合适,光線也正合适,躺下後我覺得醉得更厲害了,好想睡覺。

豆豆幫我把帽子摘了鞋脫了,眼鏡他說怕壓着,放去了床頭櫃上,他自己也脫了鞋,上了床跳了一會兒,又靠着我躺下,摸我的胡子。

我問:「你去的是爹地的哪棟別墅?」

「我也不知道,他有好多棟別墅呀,那次爸爸沒有跟我們一起去,爹地就帶我去逛了……啊,我想起地名了,叫維洛納,爹地說那是愛情之都,羅密瓜和小葉子以前也住那裏的。」

我花了幾秒鐘想了想,才想明白喬說的是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故事,在莎翁的作品裏,這段愛情故事就發生在維洛納。

「爹地說那是個很浪漫的城市,将來他打算和爸爸在那裏定居,所以別墅裏面放了好多爸爸喜歡的束西……啊!」

一豆豆忽然捂住嘴巴一副「我怎麽都說了」的表情,又偷眼看看我,小聲說:「這是我和爹地的小秘密,不能說的,爸爸你喝醉了,是不是沒聽到啊?」

「你說什麽了嗎?」

我忍着笑說,他拍拍胸脯,像是松了口氣,又開始在床上蹦跶,我看着他玩,覺得讓娃娃帶着他也挺不錯的,小孩子還是活潑點好。

他玩了一會兒後坐下來,說:「爸爸,你說過我可以随便看卡通片的。」

「去吧。」

「那我可以叫甜點嗎?」

「叫吧,不過吃了後記得刷牙,否則牙掉了,娃娃就不喜歡了。」

這句很靈驗,他用力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刷牙。」

他跳下床,我叫住他。

「洗泡泡時叫我,你一個人進不去。」

「好的,還不急,爸爸你好好休息。」

他說完跑掉了,還很貼心地帶上門,我想交代他別看電視看太久,對眼睛不好,轉念一想,算了,就一晚上,讓他随便玩吧,一個小孩能玩多久啊,玩累了他自然會來睡覺的。我伸手去摸手機,沒摸到,想到反正我也關電源了,就随那混蛋風花雪月去吧,我和我兒子也過得挺開心的,最好就一直這樣下去。

不過……大概不太可能,喬或許會放開我,但絕對不會放開豆豆的,問題是我也不想放開,萬一真有那麽一天……唉,想想就夠讓人頭痛的了。

酒的後勁太強,我胡思亂想了沒多久就迷糊過去了,還夢到喬了,我給了他兩拳,看着他捂着臉喊痛的模樣,覺得分外解氣,一個人嘿嘿嘿樂了起來。

「夢到什麽了,這麽開心?」

有人問我,起先我還以為是豆豆,但馬上就反應過來說話是喬這個混蛋,我睜開眼,他就坐在我面前,模樣有點恍惚,外衣脫掉了,穿着白襯衫,看起來心情不錯。

我揉揉眼睛,翻了個身繼續睡,心想以後再也不喝這種酒了,太烈了,容易出現幻覺。

臉頰傳來溫溫的觸域,有只手在撫摸我的臉,像是喬的,我太了解他的手了,他是個喜歡幹淨的人,指甲都修剪得很圓滑,指腹硬,有老繭,手指修長,以前煙味很重,最近輕多了,因為被我逼着禁煙。

我順着手勁蹭了兩下,挺舒服的。感覺還真像他在身邊那,嘟嚷道:「捧人。」

「不是揍人,是揍我吧。」

笑聲傳來,帶了幾分無奈,我困得很,懶得理會,把頭往枕頭裏一埋,繼續睡。

沒多久,撫摸的感覺消失了,接着是腳步聲和關門聲,我起先沒留意,閉着眼迷糊了一會兒,心頭忽然一驚,發現不對勁了。

那撫摸的臧覺太真實了,不像是醉酒的幻覺,這樣一想,我睜開了眼睛。

我躺在柔軟的絲絨被上,翻了個身,首先映人眼簾的是天花板,壁紙華貴而有質膩,我眨眨眼,想起醉酒訂房間的事,我一進來就睡了,豆豆……

啊對,豆豆去哪裏了。

我不記得進來時有沒有随手帶門了,一想到兒子可能有事,我的酒立馬醒了一半,坐起來跳下床。

酒還沒醒,頭暈乎乎的,我開門跑到客廳,腳下像是踩了棉花,我揉着頭看了一圈,豆豆不在,旁邊還有道門,我跑過去推開。

那是個小卧室,借着客廳的燈光,我看到了豆豆躺在床上,他穿着睡衣仰面躺着,睡得正香。

我走過去摸摸他的臉,他嘟嚷了一聲爸爸,翻了個身又繼續睡,看來是玩了一天,累着了。

我沒再驚動他,蹑手蹑腳地出來,回到客廳。旁邊是沙發,我往沙發上一坐,打算休息下再去洗把臉,可剛坐下就練到對面有響聲,好像有人在用浴室,水聲隐約傳來。

我首先的反應就是鬧鬼。

因為這裏是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安全設施做得還是很到位的,既然賊進不來,那肯定就是鬼了,也只有鬼才會在那些潮濕陰暗的地方活動。

這麽想有點對不起我的職業,但沒辦法,誰讓我身邊有那麽多神神道道的家夥呢。

我現在的狀态不太好,要說對付賊,我心裏還真沒底,但對付鬼就簡單多了,我拈起指訣走過去,盤算着對方要是不老實,就先給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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