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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隔兩天給買點豬肝什麽的,剩下的錢買雞蛋。可別亂花了!”
那時候豬下水便宜,尤其是農村,豬肉賣四塊多錢一斤,豬肝這東西也就是一塊多錢一斤,可是,這十塊錢,再買雞蛋,夠上買幾回豬肝的?
姚小疼答應一聲,收起了錢,端了碗筷去洗,姚三三就跟了出去,悄悄地說:“大姐,你一回買半斤豬肝,多了不能擱,你再買一斤紅棗來,熬米湯,最補血了。”
“紅棗補血?”姚小疼看了她一眼,問:“你咋知道的?”
“我書上看來的。”姚三三含糊地說,“你記住了,買那種小點的幹紅棗,大小要勻稱的好,擱在米湯裏熬。”
姚小疼就悄悄遞給姚三三一張五塊的,說:“反正你明早要去賣烏拉牛肉,你順便給買點吧!”
第二天一大早,姚三三早早起來去鎮上賣烏拉牛肉,她直接去了上回那個楊家飯店,老板娘不在,老板正在算賬,姚三三進門就叫了一聲“叔”,走過去在老板跟前站住,說:
“叔,我上星期來你家賣烏拉牛肉呢,今天我又弄了些子,比上回多,可好了,你還要不?”
老板擡起頭,拿圓珠筆輕輕敲着櫃臺說:“烏拉牛肉?上回那個,兌了韭菜炒,一共賣了兩盤子,剩下的我自家炒吃了,這東西家家都能弄,不好賣,掙不着錢啊!”
不要?姚三三差點哭出來,來的路上她還盤算,這回能賣三四塊錢呢,人家要是不要,怎麽弄?
那老板看着姚三三一臉要哭的樣子,想了想,說:“這樣吧,看你小孩不容易,我留一半,剩下一半,你去旁人家試試吧!”
姚三三只好答應着,那老板從她籃子裏稱了整好兩斤烏拉牛肉,給了她兩塊四毛錢,姚三三接過錢,道了謝,拎着籃子裏還剩下的烏拉牛肉,轉身走出楊家飯店的門。
“哎,小丫!”那老板追出門來叫她。姚三三轉過身,問道:“叔,還有啥事?”
“你往街東頭走,到那家實惠小吃部問問,他家最常做這東西,買菜的時候經常見他家廚子買。”
姚三三一時間有點感動,同行是冤家,這老板大約是看她一個小丫頭,真心想幫她一把,竟然推薦她旁的飯店。
姚三三彎腰微微鞠了個躬,轉身往街東頭走,她一邊走,一邊留意路旁店鋪的招牌,果然找到了一家挂着“實惠小吃”牌子的飯店,飯店門面看起來很樸素,的确也就是個實惠小吃部了,店門口一個年紀不大、帶着白帽子的廚子,正蹲着剝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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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三三走過去問:“大哥,你這飯店,要烏拉牛肉不?你看,弄的多幹淨。”說着她把籃子給那廚子看。
那小廚子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擡頭瞅了她籃子一眼,湊近聞了聞,說:“這是你弄的?”
“嗯。”姚三三應了一聲,蹲下來,把籃子往旁邊一放,就幫着那小廚子剝起了毛豆。
小廚子看了姚三三一眼,姚三三低頭剝毛豆,小廚子也沒說話,他剝完了手裏的一把毛豆,站起來拍拍手說:
“跟我來,我給你稱稱。”
作者有話要說:
☆、招女婿
“跟我來,我給你稱稱。”
那小廚子說着,自顧自扭頭就進了店裏,姚三三趕緊跟過去,小廚子拿了個杆秤,稱了她剩下的烏拉牛肉,一斤六兩多點。小廚子稱完了,居然又問了一句:“你賣多少錢一斤?”
“之前……賣一塊二。”姚三三覺着這小廚子脾氣有點古怪,都不怎麽擡眼看人,自顧自地耷拉着眼皮子,她不由得說話就小心翼翼的。她心裏說,要是他給一塊一,也就賣了吧。
那小廚子一聲不吭地從圍裙兜裏掏出兩塊錢,遞給姚三三。姚三三過來,趕緊道了謝。她心裏暗自尋思,這小廚子年紀不大,買烏拉牛肉卻沒用問誰,自己當的家,看樣子這小吃部就是他自家的。
“大哥,你家經常弄這烏拉牛嗎?我下星期六,再給你送一些行不?”
小廚子瞥了姚三三一眼,又耷拉了眼皮,說:“你要送,也行,我不要挑出來的肉,我要帶殼送來。不過,有要求的,摸回來的烏拉牛,你給我放在清水裏,至少養三天,每天早晚換兩遍水。養夠三天了,還要一個個刷洗幹淨,殼上不能有青苔什麽的,臨送來時,再把後邊的尾巴,拿剪子給我剪掉,你找尖嘴鉗子夾也行。”
小廚子說着進了廚房,随即拿了幾個烏拉牛出來,指着說:“看見沒?就是這後邊尖尖的尾巴蒂兒,像這樣,拿鉗子一個個夾掉。再有一條啊,太小的我不要。”
姚三三一聽,他這是要帶殼炒啊,往後天氣熱了,帶殼的炒烏拉牛,是夏天一道很受歡迎的風味菜。不過在那時候,當地人還少見這麽吃的,帶殼炒,那是南方的做法。
帶殼炒烏拉牛,要清水多養幾天,換水。烏拉牛這東西,本來就容易帶着泥腥味,要是肚子裏的泥吐不幹淨,弄好了也沒法吃。等它把泥都吐幹淨了,還要刷洗,剪尾巴,有青苔髒東西的,要拿小刷子仔細刷幹淨,這一套子下來,費時間也費工夫,飯店裏自己處理的話,十分麻煩的。
不過,帶殼賣給他,只要價格合理,姚三三當然是願意的了。姚三三就問他:
“那,你要多少?按什麽價錢?”
“你能弄好的話,先給我送一籃子來吧,我給你按五毛錢一斤。”
五毛錢一斤?姚三三聽了,心裏開始高興了。要知道,烏拉牛殼子沉,偌大的烏拉牛,也就挑黃豆粒、棒子粒那麽大的一塊肉,三四斤的烏拉牛,煮開了,也挑不出一斤肉來,往後這天氣,還容易壞,變味兒。
要是她弄得好,往後這家店還能要的話,又能多掙一點錢了。
“行啊,今天星期天了,我下星期六給你送來行不?要是泥塘裏的烏拉牛,得給它多換幾天的水,才能吐幹淨。我保證弄得幹幹淨淨的。”姚三三心裏高興,一口就答應了。
小廚子又瞅了她一眼,說:“随便你。”
姚三三賣了烏拉牛肉,就沿着大街,往集貿市場邊上那條小巷子找,今天不逢集,集貿市場邊的巷子頭上,就會有閉集的常攤子,一般也就是兩三個賣菜的,自家弄了一把蔥啊、兩把韭菜啊在那賣,再有一個賣豬肉的攤子,興許還會有賣早飯的攤子。巷子方位她大體記着,不難找,姚三三找到那地方,果然看見有張木案板,上頭擺着豬肉在賣。
姚三三就去買了半斤豬肝,看着案板邊上的大骨頭,就說:“老板,讓一根大骨頭吧!”
當地人說“讓”,大概就是買東西給贈品的意思。九十年代初,莊戶人吃肉,不認骨頭,農村大骨頭不值錢,基本都是買肉附送了。
“人家買那老些肉,叫讓一根大骨頭,你買這半斤豬肝,也叫讓一根大骨頭,讓不了。要不你加點錢,我給你一根。”
最終,姚三三多給了兩毛錢,賣肉的給了她一根豬腿骨,又随手丢了塊小的骨頭進去。姚三三特意叫賣肉的把骨頭給砸開了。
離豬肉攤子不遠,果然有個賣早飯的,也就是烤排、油條、豆腐腦、鹹鴨蛋這些東西。烤排是一種瓦缸貼的燒餅,做法其實跟燒餅差不多,就是形狀上大不同,當地烤排,都是做成長方形的,得有一尺長,又長又寬,好吃頂飽,并且不像燒餅裏頭包了餡的,烤排一般沒有餡,頂多面裏加些鹽進去,撒點芝麻。
姚三三摸摸肚子,她一早上急匆匆來了,喝了一碗棒子糊糊,步行了六裏路,根本就沒怎麽飽,如今聞着那烤排的香味,肚子便又餓了。姚三三猶豫了一下,問道:
“烤排多少錢一塊?”
“論斤稱,一塊的話,也就兩三毛錢吧!給你稱一塊?”
兩三毛錢?姚三三心裏說,算了,走家吃塊煎餅吧!
姚三三買了豬肝,順着大街又轉了一圈,商店裏倒是有袋裝的紅棗,太貴,不劃算,她看到一家幹貨鋪子,這一大早的,根本還沒開門,看來紅棗得要等逢集來買了。
半斤豬肝,夠給張洪菊燒兩頓豬肝湯的了,這東西,吃多了也吸收不了。
姚三三步行了六裏路回到家,太陽已經多高,家裏就只剩下張洪菊躺在床上了。姚三三把那骨頭放進鍋裏,一手拿着煎餅吃,一手架上棒子芯,小火慢慢地炖骨頭湯,等到炖煮得差不多了,再把豬肝細細地切成條,放進骨頭湯裏煮熟,家裏也沒有旁的菜,姚三三到菜園摘到個嫩葫蘆,搭配着燒了個豬肝湯。
頭些年,農村人喜歡種葫蘆,老葫蘆可以做成瓢,很實用的,卻少有人知道,嫩葫蘆也是可以吃的,味道很像西葫蘆,甚至比西葫蘆還清甜。一棵葫蘆上,頂多也就能留兩三個老葫蘆,再多就長不好了,因此葫蘆結的多了,就趁着它還嫩嫩的,摘下來做菜吃了。
姚三三一邊燒湯,一邊心裏想着,燒豬肝湯有絲瓜就好了。應該種一棵絲瓜的,明年一定不能忘了。絲瓜那東西肯結,能吃整個夏天,牆根,樹旁,随處都能種,攀着牆頭樹枝往上爬,也不用專門搭架子,就能多添補些菜吃了。
“媽,我給你燒了豬肝湯,你現在吃還是等一會?”姚三三燒好了湯,進裏屋去問張洪菊。
“早上吃了三個荷包蛋,還吃了一塊煎餅,暫時不餓。”張洪菊拍着床沿說,“三三,你過來坐一會。”
姚三三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在床沿上坐下了。姚連發張洪菊,都不是喜歡跟孩子親昵的人,姚連發那基本就是對幾個閨女視而不見。前一世,她跟父母之間就沒怎麽親近過,所以,賴在爸媽懷裏撒嬌的感覺,對她來說根本就是陌生的。
姚三三坐在床沿上,張洪菊看着她,嘆了一口氣說:“三三,你這孩子,性子怎麽就越來越犟了,也長心眼子了。”
虧吃多了,苦受多了,還能總不長心眼子?重生回來,姚三三旁的不敢說,性子是沉穩了,也內斂多了,好多事情都裝在她心裏頭呢!姚三三聽了張洪菊的話,沒吱聲。
她不知道張洪菊到底是要跟她說啥。對張洪菊,姚三三是關心孝順的,那畢竟是她媽,可這不代表她就認同張洪菊那逆來順受的性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死過一回的姚三三總結了,一個人,一旦看不起自己,也就容易懦弱了,像張洪菊,心裏頭她自己就認為,自己不争氣沒生出兒子來,對不住姚連發,便不由自主地在家庭生活中,低了姚連發一頭。
“三三,爸媽沒本事,咱家又窮,你這學,不容易上啊,你說你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你就算再有志氣,你又能怎麽着?咱家哪有那個條件?聽我一句話,你下學算了,咱一個農村丫頭,認識幾個字,就行了。”
說來說去,張洪菊就沒認為姚三三自己能掙到錢,張洪菊心裏頭也是不願意叫姚三三上學的,家裏日子窘困,哪有錢給她花?
“昨晚上你爸跟我商量了,尋思要把你大姐留在家裏頭,我跟你爸都三十五六了,就算能再生個男孩,等明兒他大了要用錢的時候,我跟你爸也就五六老十了,也供不起來他,把你大姐留在家,多一戶人家,也能照應着點。真要是命裏沒個男孩,留你大姐,孬好也養老送終有個後。”
留在家,意思是閨女不出嫁,在家招贅。姚連發跟張洪菊商量的,要把姚小疼留在家招女婿,說來說去,還是怕自己老了,兒子太小沒個照應。然而這年頭,排除自由戀愛的感情因素,願意給人家做上門女婿,除了家裏實在窮極了的,就都是有問題的,人太醜的,有前科的,腦子缺根筋的,品行不良沒人敢嫁的……要不然,家庭好人物好的小青年,哪能說不着媳婦,招贅到旁人家去?
反正是不般配。
當然,也有圖女方家庭富裕的,自家弟兄多,負擔重,願意招贅出去,女方有家有業,家裏日子好過,總比自家窮靠強。然而,姚連發就這兩間破屋,拿什麽給人家圖?
當地招贅上門女婿,是當作兒子的,要改名改姓,孩子也要随女家姓,就算是女家的後人了,當地有續家譜的習俗,女兒是不上族譜的,然而即便是招贅來的女婿,也是能寫在家譜上的。
但是,這對閨女公平嗎?大姐手腳勤快,心靈手巧,人長得也好看,她怎麽就不能找個般配的對象?姚三三低着頭,藏起了心思,張洪菊還在絮絮叨叨說着。
“就咱家這條件,要留你大姐在家,總得先蓋屋吧?你大姐這都十六了,眼看着也該安排這事了,你姐妹三個,加上你爸跟我,咱多幹點活,多攢點錢才是真的,家裏沒法子供你上學,你也得多體諒點啊!”
“媽,我說過了,上學的花費,我自己掙。”姚三三不想聽了,站了起來,“媽,你要沒旁的事,我去水庫摸烏拉牛去了,我答應給人家送去的。”
張洪菊一聲嘆息,這個三三,怎麽忽然就主意大了,也學會藏心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
☆、水長蟲
“媽,你要沒旁的事,我去水庫摸烏拉牛去了。”
姚三三聽夠了張洪菊說的話,就拎着籃子去水庫。走上水庫岸邊的灘地,東一塊西一塊麥田,陽光下一片片的小麥,有的已經黃了麥芒,看樣子,只要是接連幾天毒辣的太陽,這麥子就該收割了。
姚三三一邊走,一邊随手揪了個麥穗子,合在手心裏搓一搓,就把麥皮麥粒搓開了,然後兩只手一上一下倒換着,讓麥皮麥粒一起落下,一邊用嘴吹氣,麥皮麥芒便被吹走了,一個個圓鼓鼓、青白色的麥粒便留在手心中了。
姚三三把麥粒送進嘴裏,鮮麥粒還沒完全成熟,軟軟嫩嫩的,有的裏頭還有漿水,吃起來有一股子獨特的清香。
水庫岸邊的灘地,基本是廢棄的,村裏人不一定種,要是雨水多的年頭,水庫裏一到春夏漲滿了水,腳下這田地早該是一片水澤汪洋了,麥子花生根本就直接淹沒了,就算是種的高粱,長得多老高的杆子,發了水也照樣淹到梢頭,遠遠的就露出一片穗子。
所以,這片地,村裏也沒當正經的田地管理,有人就幹脆不種了,東一塊西一塊,不像旁的田地齊整。
今年春季沒發水,種的人家,倒是得了一季好麥子。
姚三三搓着麥穗吃,轉過一塊麥地,便看見了一條兩三米寬的水溝,有個人拿着鐵鍁,正在挖淤泥。
水庫邊上有不少這樣的水溝,田地排水用的,這溝裏頭能有什麽?姚三三想着就走近了,仔細一看,那個人竟然是鮑金東。
想起上回被這個鮑金東誣陷偷了黃瓜,再說反正也不熟,姚三三也就沒主動說話,那個鮑金東腳邊放着個小鐵桶,穿着露膀子的背心,高高的卷着褲腿,弄的胳膊腿上頭都是淤泥。
姚三三打從溝邊過去,瞅了小桶一眼,裏頭都是泥鳅啊,蓋住桶底的泥鳅,在桶裏鑽來鑽去的。
太陽十分溫暖,進了水裏,卻是清涼的,今年幹旱,這陣子沒怎麽下雨,水庫的水似乎往下退了,留下一片片淺淺的水窪。
姚三三在水庫灘上找了一大片突出來的水窪,這樣的水窪,烏拉牛、河蚌啥的都能留下,有時候還有魚,因為淺,就很好逮住。姚三三逮魚不在行,彎着腰專心找烏拉牛,到晌午時候,就摸了小半籃子的烏拉牛了。
姚三三把藤編的籃子直接放進水裏,兩只手使勁搓起來,搓一搓,晃一晃,那些沾了青苔的烏拉牛,在這互相的摩擦中很快就幹淨了,會幹活的巧幹活,這東西,其實就用不着一個一個的用刷子刷洗。先把它外殼弄幹淨,清水養幾天就可以了。
姚三三正在搓洗着,她這麽一攪動,附近的水都變渾了。姚三三眼角忽然瞥見一個游動的東西,翹着頭,從她旁邊的水裏游過去了,好像,是一條大黃鳝?
黃鳝這東西,最補血了。姚三三本能的就幾步竄過去,兜着頭一把抓住了那滑不溜秋的東西,緊接着,就是一聲響亮的尖叫。
“啊——”
這哪是什麽黃鳝啊,這竟然是一條多老大的水長蟲。
那長蟲被她抓住,尾巴一扭,居然就纏到她手腕上了。姚三三吓得渾身一下子緊繃起來,不知要怎的了,本能的拼命甩着手,把那水長蟲甩了出去。
可她驚吓之中,根本就沒扔遠,那水長蟲在淺水裏蜿蜒游動着,竟然飛快地往她站的地方游過來,姚三三腿骨頭都吓軟了,也是本能地拿腳一踢,那水蛇竟然順勢繞着她腳脖子游了過去。
姚三三吓得連聲尖叫,籃子也扔掉了,急促地跳着腳往旁邊跑,那水蛇似乎也被驚吓了,在淺水裏亂鑽一氣。
就在這時候,有個人飛快地竄過來,一鐵鍁就往水長蟲拍去,緊接着又連拍了幾鐵鍁,然而那水蛇畢竟在水裏,扭動着,終究還鑽進泥水裏,逃竄了。
姚三三跌坐在水窪邊上,只覺得兩條腿發軟,脊背都緊繃得不行了。
女人,有幾個不怕蛇的?況且這蛇還被她捉在手上,還圍着她腳脖子轉圈?那條水長蟲,足有一米多長,比她手腕子還粗,活生生這是要吓死她呀!
“跑了。”打蛇的那人拎着鐵鍁,回頭看看姚三三,居然咧着嘴笑起來,像是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嘴裏卻安慰道:“它早已經跑了。你倒吓得什麽,長蟲都是怕人的。”
這個人,居然是鮑金東,還是剛才那副模樣,卷着褲腿,光着腳丫子。
姚三三看着鮑金東那張明顯在笑的臉,老半天還是驚魂不定,她坐起來,兩手搭着膝蓋,看着水窪發愣。
她那籃子已經打翻在水裏,裏頭的烏拉牛也都翻出來了,但這時候,借給她兩個膽,她也不敢下水去撿起來了。
一想起剛才那條大長蟲,姚三三忍不住從後脊梁打了個哆嗦,眼淚都要出來了。
鮑金東原本笑她,但看見她吓得發傻的樣子,就有些不忍心了,走過去抓住她胳膊,一用力,把她拉了起來。
“長蟲都是怕人的,下回你要是遇上長蟲,你別慌亂,不敢打它,你就站住別動,它自己就跑了。”
姚三三慢慢回過神來,瞪了鮑金東一眼,說:“它不咬人?要是有毒的怎麽辦?”
“咱這地方,根本就沒有毒蛇,生物老師講過的,南方毒蛇多,北方也會有蝮蛇什麽的,就咱這蘇北魯南,是沒有毒蛇的。”鮑金東說着随手拍拍姚三三後背,像是安慰小狗似的,要知道姚三三才十二歲,又瘦又小的,鮑金東直覺的就拿她當小娃娃了,嘴裏說:“行啦,別怕啦。”
鮑金東說完,扛着鐵鍁就想走,姚三三嚅嚅地叫住他。
“金東哥,你能不能……幫我把那籃子拿回來?”
鮑金東停住腳,回頭看了看水窪裏的烏拉牛,随即就明白過來,小丫頭吓壞了,一時半會是不敢回這水裏了。鮑金東頓了頓,像是不太願情,但還是放下鐵鍁,下到水裏把籃子撿起來,又把翻出來的烏拉牛都撿進籃子裏,回頭看看姚三三依舊發白的小臉,咧着嘴笑。
“別是吓掉魂了吧?用不用找人給你叫叫魂?”鮑金東壞心眼地打趣她,又問:“三三,你摸這老些烏拉牛做什麽?你很喜歡吃?我頭幾天也看見你撈呢。”
“我……我弄來賣的。”姚三三不願意多說這件事,畢竟姚連發叫她自己掙學費,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情。她不多說,卻不代表鮑金東不明白,雖然他不知道初中學費的事情,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自己,不也是早早地想法子掙點零花錢?
鮑金東颠颠籃子,叫姚三三:“走吧,你跟我過來,省得你在這吓掉魂。”說着拎着籃子,扛着鐵鍁,頭前就走了。姚三三.反正這會子也不敢下水了,就跟了上去。
鮑金東回到剛才的水溝旁邊,繞過一小塊麥地,空地上居然生着一火堆,只是這老半天沒人照看,只剩下幾個冒着煙的樹枝,一堆熱灰。
鮑金東走過去,盤腿坐下,拿樹枝扒拉了一下熱灰說:“全燒糊了。我才把麥穗放進去燒,就聽見你在那兒鬼咤狼嚎的,這不,全燒成碳了。”
原來他在這燒麥穗吃呢!姚三三走過去,挨着火堆就地坐下,拿樹枝挑着灰堆,把旁邊剩下的枯枝幹草放進去,打算把火再燒起來。鮑金東便又去揪了一大把麥穗,放進沒有明火的灰堆裏燒手裏拿了一個,放在火苗上燎。
青麥穗熟的快,一把火就熟了,燒熟了的鮮麥粒更有一股子香味兒,好吃的很。鮑金東一邊搓皮吹着吃,一邊問姚三三:
“三三,你弄這個烏拉牛,能賣多少錢?”
“挑肉賣一塊二,有個人說他要帶殼的,要吐幹淨泥,剪掉尾巴,給五毛一斤。”姚三三也沒隐瞞,剛被這個鮑金東救了一回呢!
“也不多啊,不過總比閑着強,閑着又閑不出一分錢來。”鮑金東說着拎過身旁的小桶,給姚三三看,裏頭果然是泥鳅,有兩三斤的樣子,蓋住桶底了。
“這麽多泥鳅啊,你逮了炒着吃?”
“能賣。”鮑金東搓着燒好的麥穗說,“逢集的時候有人收,大的能給一塊兩三毛錢一斤,也就是頭一陣子才開始收的,知道的人還不多。泥鳅這東西,好逮,水溝、塘子,淤泥裏很容易挖到。”
一塊兩三毛錢?姚三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天要是能逮上幾斤,蠻能賣點錢啊。不過,泥鳅這東西,随便哪個溝塘都能逮到,但你要是想一氣逮多少,就不可能了。
農村男孩子都是魚精,逮泥鳅是很在行的,像這鮑金東,專門找那水淺的溝塘污泥挖,這小半天,就挖了這麽多呢!
她要是能逮泥鳅賣,價錢高,應該比摸烏拉牛掙錢,逮泥鳅,賣給收的販子就行了,烏拉牛的話,人家不一定肯要,就算實惠小吃部能長期要,也不會太多的,她放學後兩三個下午就撈夠了。逮泥鳅,她一個小女孩,不在行,不過倒值得試試。
“金東哥,我能逮嗎?”姚三三問。
“你也能啊,跟我學,拿鐵鍁到淤泥裏挖,水裏它不好逮。”
鮑金東說着,拿樹枝把火堆扒拉到旁邊,空出了火堆下邊的地面,黑乎乎的,鮑金東拿鐵鍁往下使勁一挖,居然挖出來兩包東西,姚三三一看,像是番瓜葉子包着的。
“燒泥鳅,吃過嗎?”鮑金東一副得意的樣子,“看你剛才吓得鼻涕眼淚的,分給你一條嘗嘗。”
☆、吓掉魂
聽鮑金東說有人收泥鳅,姚三三立刻來興趣了。好吧她承認,她現在就是一財迷,這陣子她滿心都是怎麽掙錢,沒法子,她要掙到自己上初中的學費啊。
“燒泥鳅,吃過嗎?看你剛才吓得鼻涕眼淚的,分給你一個嘗嘗。”
農村孩子,差不多都是就地取材的美食家。鮑金東燒泥鳅,和“叫化雞”的做法差不多,地上挖個小坑,用寬大的番瓜葉子把泥鳅包好放進坑裏,埋上淺淺一層土,在上頭燒火,熱量透過泥土慢慢把泥鳅悶熟了,原汁原味,香得很。
番瓜葉子受熱,成了灰綠色,已經有些爛了,鮑金東小心揭開外頭包着的番瓜葉,裏頭的泥鳅有大人拇指兩個粗,看着有一拃多長,這麽大的泥鳅少見,肯定是他挑了最大的來燒,鮑金東用手一捏,泥鳅肉就分開了,聞着就一股好舒服、好濃的誘人香味。
鮑金東連着番瓜葉,把泥鳅遞給姚三三:“喏,跟你一人一個。”
姚三三接過燒泥鳅,抿着嘴笑了笑,說:“金東哥,謝謝你。”
“謝什麽,大的讓小的。”鮑金東剝開剩下那包葉子,捏着泥鳅肉,剝了一塊送進嘴裏,泥鳅肉質細嫩,雖然沒有任何調味品,卻照樣香嫩美味。
泥鳅沒有旁的亂刺,就是當中一根骨頭,鮑金東燒的那泥鳅,根本就是連內髒都沒除去,活泥鳅直接放進去燒的。泥鳅的內髒包着一層薄薄的膜,只要小心剝下周圍的肉,內髒原樣包在一起,完完整整的,鮑金東很快就吃光了那條泥鳅,內髒連着骨頭一起扔掉了。
姚三三看他吃得那樣香,便也跟着吃了起來。五月的天氣,大晌午的,兩個半大孩子看着火堆,坐在大太陽下,居然也不嫌曬,鄉村孩子,都是一身的陽光膚色。
“下回要燒泥鳅,得帶點鹽來,蘸着細鹽吃,就更香了。”鮑金東把兩只手在腳邊草葉上擦了擦,拍拍手,拎起了小桶,說:“都晌午西了,走家吃飯,吃這點東西不能飽,你走不?”
姚三三臨來吃了一塊煎餅的,這時候還不是太餓,但是,剛才叫水蛇吓得她驚魂不定,這個時候她實在是不願情再下水了。姚三三索性拎起籃子,跟在鮑金東後頭回家去。
因為那條水蛇,姚三三簡直有了心理障礙,好一陣子不敢下到水裏,下午她拿了自制的撈網,還是蹲在水邊上撈,慢是慢些,撈的時候還總是分心去看水裏,疑心會不會突然又竄出來一條大水蛇,盤到她手脖子上。
說來也巧,這天晚上,姚三三忽然就發起了燒,睡着睡着渾身難受,翻來翻去的,姚小疼被她擾醒了,伸手一摸,滾燙,姚小疼趕緊拉亮電燈,坐了起來。
“三三,你怎的了?像是發熱了,這天氣怎麽感冒了?”
“不知道,難受。”姚三三小臉燒得紅撲撲的,迷迷糊糊地閉着眼睛。姚小疼摸了摸她額頭,說:“肯定是發熱了。這半夜三更怎麽弄?”
姚小改睜開眼,問她:“三三,沒看你擤鼻涕啊,怎麽就感冒了?”
天氣熱了,閨女大了也不方便,加上張洪菊小産卧病,姚連發在外屋鋪了張小床睡,不知是醒沒醒,張洪菊聽到姐妹三個叽叽咕咕,也醒了過來,聽到三三發燒,就說:
“半夜三更的,去藥房也沒有人,小疼,你拿水給她擦擦吧!”村裏人把村衛生室叫做藥房。
姚小疼起床去端了盆溫水,拿毛巾給姚三三把身上擦了一遍,姚三三想要坐起來,可是渾身燒得發酸發軟,幹脆就伸開手腳讓大姐擦,微涼的水擦到身上,感覺是舒服一些了,燒卻沒怎麽退,折騰了半宿,到天快亮時候,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一亮,姚小疼就硬把她拉起來去藥房,藥房還沒來人呢,姚三三在清晨微涼的風裏走了一趟,覺着身上好受了,似乎已經好了,就想要回去,但姚小疼根本不同意,姐妹兩個等了半天,好容易藥房醫生來了,問了情況,拿溫度表試了試,說:“溫度也就高了半度啊,沒多大問題。”
“半夜裏肯定不是高半度。”姚小疼說,“夜裏她滾熱的,到早晨好像又退了。”
醫生給姚三三開了兩片安乃近,退燒的,交代說發燒了再吃,那時候合作醫療,村衛生室看病一回就是兩毛錢,當然藥也是最基本最便宜的,姚小疼就又跟醫生要了幾片感冒片,姐妹兩個給了兩毛錢就回家去。
姚三三照樣去上學了,興許是吃了藥,一整個白天都沒覺着發燒,哪知道到了晚上,十幾點鐘的樣子,又開始發燒了。這回她睡着了發的燒,居然叽叽咕咕說起了胡話,姚小疼湊近去聽了一會子,也不知道她咿裏哇啦說些什麽,聽不清楚。
姚小疼趕緊把姚三三推醒,起來倒了水,姚三三把剩下一片安乃近吃了,倒頭繼續睡,卻還是渾身難受,輾轉反側了大半夜,直到天亮才退了燒。
“這燒得有點怪,怎麽都在夜裏發燒?吃了藥也不頂用。”張洪菊就多了心,問:“三三,你這小孩這些天四處亂跑,別是吓着了吧?”
農村人多少都有點迷信,況且是在二十幾年前,理論還一套一套的,小孩子魂魄不牢靠,很容易吓着,就說是吓掉了魂兒,要是白天吓掉魂的孩子,就容易發燒,要是晚上吓掉魂的孩子,一般不發燒,容易夜啼,癔症,容易拉肚子。并且這吓掉魂的孩子,吃藥打針總不見效,必須得把魂叫回來才能好……反正農村裏上了年紀的老人,很信這個的。
“你這幾天嫌沒嫌怕?再不也興許撞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張洪菊說,“你想想?”
姚三三不用想,就把水長蟲的事說了,姚三三自己心裏也覺着奇怪,就說:“我都這麽大的人了,哪能跟小娃娃似的吓着了?興許就是感冒了。”
“感冒也沒見你有鼻涕。”姚小疼說,“明天找後頭四奶給看看吧!”
村後四奶能看出小孩是不是吓着了,村裏人傳的怪神的,說她摸了摸小孩的脈,就知道是不是吓着了。不是吓着了,該吃藥吃藥,該打針打針,吓着了,找個人叫叫就好了。
這回天亮,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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