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僞證罪

見姚老奶作勢要給姚三三下跪,鮑金東忽地站了起來,伸手把姚老奶拎到沙發上坐好。

姚老奶瞪着鮑金東,心裏恨恨的,卻不得不打怵三分。這個熊更霸拉的年輕人如今名義上是她家的孫子,其實說白了,跟她姚老奶并沒有本質的關系,不是這幾個孫女,從小叫她拿捏虧待大了的,姚老奶打心底裏就認定孫女子們就該敬着她忍着她,可鮑金東不一樣啊,這小子看着就有些橫,要是脾氣毛起來,翻了眼,認得她是誰呀!

姚老奶坐在沙發上,喘了幾口粗氣,幹脆開始哀兵政策,拍着腿,張大嘴,哭得那叫一個凄慘。

“你說他兩個孩子要是坐了牢,我也不活了。老大呀,咱可是一家子,你侄子做了牢,你這張臉也丢不起啊!……我幹脆上吊死了算了……”

陸競波皺皺眉,不意外地看到了寶貝女兒小臉皺起來了,小嘴巴不高興地撇着,哇的一聲哭鬧起來。陸競波一張臉立刻便黑了下來,叫姚小改:

“小改,把圓圓抱走,吓着孩子怎麽辦?”

姚老奶當然是不會顧忌這些,吓着了又怎麽樣?生了個丫頭罷了,還是姓陸的,自家孫女她都沒管過沒顧過。但姚連發被女婿這麽一說,自然臉上不好看,忍不住也埋怨起姚老奶來,他家招誰惹誰了?大晚上的跑他家裏來哭嚎,吓着小圓圓了。

“小改,把圓圓抱走。”姚連發說着轉向姚老奶,抱怨道:“媽,你說你這大年紀,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你這麽拖腔拉調的哭,左鄰右舍聽見,還不得為我這出啥事了呢!”

其實不用人說,姚小改早已經放下筷子,幾口喝光了碗裏的湯,抱起女兒就走出去了,臨出門時淡淡瞟了姚老奶一眼,卻對着姚連發說道:

“爸,我記着,咱家不欠誰的錢吧?”

姚老奶一聽這話,圓瞪雙眼,正想沖姚小改發瘋撒潑,姚小改卻已經抱着圓圓揚長而去了。

姚老奶哭得更響亮了。一邊哭嚎一邊拿眼瞅姚連發,等着他心軟屈服。

姚連發嘆着氣,說“:老二,不是我說你們,二文每次闖了禍,你們都幫着他擦屁股,慣的他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辣害,禍闖得越來越大,你再不讓他受點教訓,他哪能知道悔改?”

姚連發難得說了句像樣的話。

姚二叔張張嘴,嘆口氣,沒說出話來,旁邊姚老奶抹着眼淚說:“老大,你好狠的心啊!他再怎麽也是咱姚家的子孫,就算要管教,咱回家來好好說說他,真讓他進了勞改隊,他往後說媳婦都難了。”

“他現在說媳婦容易?”姚連發不留情面地堵了一句,“快二十的人了,誰給他提過媒嗎?吊兒郎當的不正幹,誰家閨女瞎了眼嫁給他?不是我說話難聽,好苗子也叫你們慣成歪脖子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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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老爺子重重長嘆一聲,無語,姚老奶愣了愣,忽然拔高了嗓門,哭天搶地地數落道:“再孬是個兒子,再薄是塊田地,孩子年紀小,誰能不犯點小錯?咱還真能不顧他?”

“小錯錯到公安局去了?他快二十的人了,你當他吃.屎孩子吶?”姚連發氣哼哼地說,“村裏小青年那老多,人家怎麽不來抓旁人?”

姚連發說氣話是有的,心裏恨鐵不成鋼,其實感情上卻還是想把兩個侄子撈出來的。姚連發這是耍起了小聰明,搶先把姚老奶責備了幾句,順順氣,再陪着好臉轉向鮑金東。

“金東,你看這個事呢?到底關系着咱姚家的臉面,這也不是旁人家……”

在姚連發心裏,如今鮑金東是他家長子,要借錢,就得先讓鮑金東點頭,鮑金東答應了,姚三三也就不好跟着反對了。

姚三三這半天都沒說話,氣急無語了。如今見姚連發開始打鮑金東的主意,便跟鮑金東稍一對視,鮑金東笑笑,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爸,你要問我啊,說起來都是自家人,咱本來呢,該幫。”

瞧見姚老奶、姚連發他們臉上浮出的喜色,鮑金東話頭一轉,“不過,我覺着咱奶說的這個事情,不經推敲,那什麽遠房侄子,只怕是個吹牛的騙子。你要是錢花了,還上了當,可就虧大了。”

“哪能啊!我那個侄子說了,他法院裏、公安局人面兒都熟,能辦!”姚老奶趕忙說,就差拍胸脯下保證了。

“咱且不說,他一個種地、打苦工的莊戶農民,他哪來的那些厲害的朋友關系,就算有,這大的案子,市局都過問了,誰能有把握辦出來?奶你以前聽說過他靠關系辦成啥要緊事了沒有?”

“這個……他朋友多,會處人,要是不能辦,他還能哄我?”姚老奶嘴硬地說,“再說但凡有一分希望,咱總得試試吧?”

試試,拿三萬塊錢去試試?真輕巧啊!這麽看來,估計姚老奶自己心裏也虛,可是為了孫子,寧肯跟大兒子家要錢去抛灑。

鮑金東笑笑,說:“奶,不是啥事都能靠關系辦成的,就算有,就咱們這樣的普通農民,也沒那個關系能耐。弄不好,再落的個做僞證的罪名,你們誰來擔着?再說了,據我所知,盜竊罪并不是非得十八歲才能判刑,十四歲以上就能追究了,奶你總不能把二文改成十二三歲吧?”

姚老奶張張嘴,有點懵,這時候一直默坐一邊的陸競波說話了。

“金東說到點子上了。要給你們辦事的這個人,一聽就是個法盲,忽悠人都忽悠不到點子上。盜竊罪,數額大的,十四歲以上就要負刑事責任了,要不哪來的少年犯啊?”

看着姚老奶驚疑的臉色,陸競波很想笑,要不怎麽說“沒文化,真可怕”,被人哄去賣了還要幫人家數錢呢!

“十六歲,盜竊數額大的就可以宣判,比十八歲量刑可以減輕,過了十八歲,就要負完全的法律責任了。”陸競波慢條斯理地說着,嘴角幾不可見的一彎,“奶,二文如今十九,早就過了十八周歲,改年齡法院也不一定認可,再說了,真要達到小事化了,難不成你能把他改成十四歲以下?”

“急病亂投醫,可也不能吃錯藥!”鮑金東總結發言了一下,“奶,你說的那個事情,一聽就是個套兒,套你的錢財,黑裏來黑裏去,你自己做這事就見不得光,他騙你,迷了你的錢,另天就說案子太重辦不成,或者哄你說已經減輕了,你又能把他怎麽地?”

姚三三聽了鮑金東和陸競波這番話,簡直就想拍手叫好了。真好,她今晚上都沒用費嘴,這倆大男人就給對付完了。本來她還在琢磨怎麽對付姚老奶,如今一看,倒叫她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金東,競波,你們說的……真的啊?”姚連發睜大眼睛問。

“爸,你不信,明天你自己去派出所問問,要不我給你找了律師咨詢一下?”鮑金東微微一笑,“爸,這明顯是個坑,你跳不跳?”

“就你那個腦子!往後都聽孩子的,別亂喳喳。”張洪菊呲吧姚連發,這是她當晚唯一的一句話。

“可是那……那人家都說……十八歲……”姚二叔結結巴巴地說。

“十八歲負完全責任,不滿十八歲,殺了人,不會判死刑的,但不代表他就什麽事兒沒有!咱就說監獄裏關的那些少年犯,還不都是未成年的?我們說這些,就是想說,奶找的那什麽遠房侄子,一聽就是騙人的,他自己都法盲一個,你們還是別上當了。”

姚二叔身體軟了軟,蔫了,閉了閉眼睛,帶着哭腔說:“我造的什麽孽,養了這個遭罪的祖宗!”

“按你這麽說,不光二文,柱子也脫不幹淨了?”姚老爺子沉默着問了一句,他們本來都以為,柱子才十五,關兩天不能判刑,就該放出來了的。

“爺,我們不是法院,聽人家怎麽判吧!”鮑金東說。

姚老奶呆坐在沙發上,也沒心思哭嚎了,愣了半天,忽然又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你說不到十八能減輕,那咱把二文年齡改到十八以下,把柱子改到十四一下,倆孩子不是都能得益?”

“奶,你認得法院和公安局的人?找誰給改?我們反正不認得。”姚三三終于找到了表現的機會,她搖搖頭說,“人關了這麽些天,公安局該取證也都取證了,年齡人家肯定早查清楚了,你改了人家就能認賬?剛才金東哥不是說了嗎,萬一弄不好,再落個僞證罪,誰來擔着?”

姚老奶是被姚老爺子拉走的,哭哭啼啼出了門,家裏終于清靜了。

沒多久,法院的判決下來,姚二文有期徒刑七年,姚小柱未滿十八歲,進了少管所。判決通知書下來,姚老奶便又直挺挺昏厥了一回,之後身體便不利索了,整天病歪歪的,走幾步路也不停地哼哼唧唧。

姚二嬸跟姚三嬸血拼了一架,臉都抓破了,頭發扯下來一大把。

知道這消息時,張洪菊正抱着小圓圓,跟姚小疼坐一塊兒閑聊天,姚小疼當天抱着小壯壯來走娘家。小壯壯已經快七個月了,雖然還不會說話,卻努力嘗試着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來,聽着自己發出的聲音,小臉上是很是新奇、興奮,樂此不疲,偶爾嘴巴還吹個泡泡。

小圓圓一貫的大牌,不知為啥,她撅起了小嘴巴,撅得都能挂個油壺了,可能是對壯壯不滿了吧,不就是會咿呀兩聲了嗎?顯擺什麽呀!誰不會啊!

育苗場裏正是最忙的時候,小圓圓現在便由張洪菊來帶,大牌公主開始抗拒,後來可能覺着姥娘也不錯,很順着她的,便也接受了。姚小改忙着育苗場的工作,按時回來給她吃奶,小公主也習慣了。

姚連發從外頭回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姚小改驚訝地問他,咋啦?

“二文判了七年,柱子也關少管所了。”姚連發沮喪地說,“你說老姚家祖墳是不是有問題?咋出了這個丢人的事情?”

“什麽祖墳有問題?是腦子有問題。你看看他們,怎麽管孩子的!紅霞如今還好些,幾個男孩子全讓她們慣壞了。”張洪菊說。

姚連發拉了板凳坐下,接過小壯壯抱在懷裏,小壯壯脾氣好,還會讨喜賣乖,被姚連發抱坐在膝頭,就吹着泡泡,小胳膊舞動着,直沖姚連發笑。

“唉,咱家壯壯和圓圓,一定好好教育,咱可得管好了。”姚連發慨嘆。

“閨女女婿比你有譜,你呀,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張洪菊說完姚連發,啧啧打着響嘴兒逗着小圓圓,“對不對呀,圓圓?”

這一年姚三三适當做了廣告,加上養殖戶們掙到了錢,自然互相帶動,育苗場賣出的泥鳅苗便足足比去年翻了三倍,當然,光是這一季泥鳅苗的純收入,便也足足超過了六位數。

幾十畝水面的鋼針魚苗放養下去,雇請了有經驗的工人照看,水庫水質肥,鋼針魚能得到的食物就多,基本上不用喂飼料,這可不僅僅是省下了魚飼料的錢,這樣養出來的魚,品質味道好,跟野生的沒啥兩樣。即便是補充些飼料,姚三三也是用些天然有機的,她追求的是野生品質,要的是自家的招牌。

看着水裏的魚兒,姚三三一顆小心髒真比那魚兒還歡暢,似乎看見大把大把的票子往自己口袋裏飛啊!

錢當然不是萬能的,可錢這東西誰能不喜歡呢!有了足夠的錢,她就能讓任何人幹涉不了她的生活。

這一天晚飯,陸競波說了個事兒,讓姚三三兩只漂亮的眼睛都睜圓了,直放光。

“二姐夫,你說真的?日本的泥鳅,能賣到兩百塊錢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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