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啓程

輕柔的音樂，溫馨的燈光，充滿書香氣息的房間，簡歆看書或者寫作時喜歡聽音樂，楊逸凡跟她認識得久了，也漸漸地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就像簡歆喜歡聽的歌一樣，起初聽着覺得也就一般，甚至會覺得難聽，可聽多了，就會慢慢地喜歡上了。而簡歆這個人，初看只覺得安靜，一點兒也不起眼，可要是相處久了，就會發現自己在慢慢地被她影響。

看着對面低着頭咬着筆在思考的簡歆，楊逸凡淺淺笑了：如果能跟她在一起，縱使生活平淡如水，也會覺得到處是陽光吧。新的故事還沒有半點頭緒，簡歆構思了許久大腦裏卻只隐約有一些散亂情節後終于放棄了。側頭偷偷瞄一眼旁邊低着頭在翻雜志的楊逸凡，她有點後悔自己在他将自己和簡小貝送回來後問了句“要不要留下來吃飯”，不然現在自己就不用和他獨處一室了。

面對這種邀請，他以前不是大多選擇禮貌地拒絕的麽怎麽今天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呢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寫作的時候不喜歡房間裏有任何的人，怎麽今天忽然就來打擾她了呢

其實也不是不知道楊逸凡不拒絕的原因。想起之前他們的那個電話，簡歆覺得煩惱，自己好像沒有理由再逃避下去了，可是她卻還是想繼續逃。

簡歆：“逸凡……”

楊逸凡合上雜志，溫和的笑看着簡歆，等着她的話。

簡歆卻被這樣溫和無害，甚至可以說是溫柔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她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呢”

簡歆是真的不知道楊逸凡喜歡自己什麽，雖然她是在別人的誇獎聲中長大的，可同時也是在簡母的責罵聲裏長大的。那些別人誇獎她的優點，比如善良，比如乖巧，比如溫柔，比如勤快，在簡母眼裏卻變成了木讷，懶惰，雖然簡歆知道母親只是打擊打擊她，讓她不至于在誇獎聲裏變得沾沾自喜，但那些所謂的優點，畢竟算不上拿得出手的優點。

楊逸凡被問得一愣，以為簡歆終于想通。可對方卻一臉茫然地直看着自己，是真的不明白。

你到底在期待些什麽呢楊逸凡倒也沒覺得失望。相反，他有些開心，因為簡歆終于不再躲避了，這是代表她打算接受我了嗎

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想掙開卻掙不開時眼裏一閃而逝的拒絕和厭惡很是無奈。他沒有回答，只是反問她：“你覺得呢你覺得自己有什麽可以吸引人的優點”

掙了幾次都掙不開，簡歆便索性讓他握着，只是她向來對與血親之外的異性肌膚相觸相當敏感，這要是換成別人，她此刻一定是冷着臉冷冷喝一句“放開”，但想到這個人是楊逸凡，是她的未婚夫，是她不久以後的丈夫，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忍住了，只是臉色還是控制不住地有些冰冷。

“我……”等勉強能壓下自手上傳來的那種不适感了，簡歆才猶豫着開口：“是因為我脾氣好”除了這個被包括簡母在內的所有人都稱贊的優點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優點。

脾氣好嗯，這的确是個優點。“如果只是脾氣好，我想我不會被你吸引。”

在溫柔目光的注視下與對方讨論他為什麽喜歡自己，簡歆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而且臉上感覺有火在燒一樣，心裏卻是唾棄自己：簡歆，你開始看耽美小說的時候就不是純潔少女了，裝什麽羞澀啊!!

控制住想要去摩挲左腕上那密密匝匝纏了三圈的佛珠的沖動，簡歆說：“那是……嗯，勤快，善良，還是溫柔，安靜”再多的，她也說不上來了。

楊逸凡被她認真考慮卻又毫不掩飾緊張和不安的樣子逗笑了。簡歆長相并不可愛，性格也與可愛搭不上邊，卻會做出些讓人覺得可愛的事情，極少數時候還會犯迷糊，這也是她即将奔三了卻也還是讓人放不下心的原因。看着對方轉為疑惑的目光，他只好收了笑：“你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相見嗎”

第一次相見有什麽特別的麽簡歆努力回想。

那應該是兩年前，一直鮮少生病的簡歆因為不注意休息以及不太運動導致身體的抵抗力下降，于是之前怎麽凍頂多能有個小感冒的她只是去揚州游玩了一趟，回來時就是病着的，說是回來的那天去火車站的途中恰巧下了場雨，而她又恰巧把雨傘忘在了賓館，見雨勢不大，路程也不遠，便沒有買傘，誰知在途中就生起了病。

病來如山倒，尤其是常年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總不會很容易就好。簡歆那一次雖然病得不嚴重，可是由感冒發燒引起多種并發症，于是平生頭一次因病住進了醫院，而當時，楊逸凡便是她的主治醫師。

本來是醫生和病人的普通關系，等簡歆出了院，他們便又是相見不相識的陌路人。可偏偏楊父和簡父是多年好友，簡歆甚至懷疑，楊逸凡會一天兩三次地來查看自己病情并跟自己說那些“健康才是第一，才是革命的本錢”之類的話也是受了父親的委托。

可是，這樣簡單的初見有什麽值得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麽簡歆疑惑地看向楊逸凡。

楊逸凡眼睛裏的失落很快就消逝了，其實醫院裏的那一次是他們的第二次相遇，更早之前，他們曾經見過。不過他猜到簡歆肯定不記得了，所以就當醫院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吧，畢竟他也是那一次才真正記住她的。

猜到簡歆肯定會疑惑，楊逸凡又笑了笑，臉上的表情卻慢慢變得深沉，這深沉裏透出一種難言的悲傷來。“我沒有跟你說起過，其實那時候是我最恐慌和最不安的時候，也是我最傷心的時候。”

“你也會感到恐慌和不安嗎”簡歆一臉的好奇，因為在她的心裏，楊逸凡是個無論遇到多大事都會冷靜甚至還能保持一臉溫和的人。

“我也是人啊。”楊逸凡有些無奈地苦笑，他什麽時候給了簡歆一種他很強大的錯覺的“是人就會有恐慌，不安以及彷徨這些負面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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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暮春，可乘坐列車出外找工作的人卻還是很多。趙子寒握着手機玩了會兒終于覺得無趣，于是伸了個懶腰，看到過道裏站了好多的旅客。

明明是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彼此也不認識，卻能湊一塊兒聊得很開心，有的甚至還搭夥打起了牌。

要是初雨，估計會一直沉默地坐到終點站吧。趙子寒倚在車窗上看着窗外往後退的風景，想起簡初雨那個被動的性子忽然就有點想念那個說話溫溫柔柔性格也溫溫柔柔的女生了。

簡初雨很少會主動，每次都是他有事了去找她，那麽多次的聊天中，簡初雨只主動過幾次。可是，卻不是個讓人覺得很無趣的人，相反，聊天中的她異常的活潑，也會很多話，雖然他們的話題總是跟劍三有關。

不知道別的玩劍三的玩家是不是與他和簡初雨一樣，總是能圍繞着劍三不停地聊，每次結束通話時總覺得還不夠盡興，光一個萬花谷就能夠讓他們聊上好久，更別說他們還能讨論萬花的操作手法，對浩氣盟和惡人谷兩大陣營的吐槽，也還可以帶着耳機談談畫畫和翻唱以及生活中的一些瑣碎事件。

趙子寒喜歡聽簡初雨與他聊萬花或者浩氣盟時的那種語氣，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和歡喜，像個活潑的小孩子，那時候她向來溫柔的聲音也會變得很清脆悅耳;也喜歡聽她翻唱的一些溫柔纏綿的古風歌曲。他有幾次笑她說話聲音像個蘿莉，于是一直幻想當個禦姐的簡初雨蘿莉就會氣鼓鼓地反駁。那樣的時候，他能想象到電話那邊簡初雨可愛的樣子。

是不是因為他們因劍三相識，維持友情的橋梁也是劍三，所以當簡初雨不玩了劍三之後，那座橋就塌了，他們就漸漸地又從朋友回歸到陌生人了呢

趙子寒用手機登上了好幾年不用的□□。他原本有簡初雨的電話的，可是他們認識的時候正是簡初雨剛出學校工作不穩定的時候，電話跟着地點換，偏簡初雨每次換電話也不會主動告訴朋友們，非得想起來給她打電話才知道她已經換了，只好去□□上問她要，也是因此，後來簡初雨幾乎不上□□了他就失去了用電話可以找到她的方式，而後他也因為一些事情而新建了□□號，舊的就再也沒上過。

本來都忘記□□號碼了，密碼更是忘得徹底，可是上面有簡歆的□□，所以又千辛萬苦地找了回來。

幾年不用，剛登陸上去就是好一通響，上百條未讀信息，比他想象中的還是少了很多，一條條查看，卻沒有簡初雨的。

夜深人靜的時候，趙子寒躺在床上，看着枕邊放着的《不逾》，翻來覆去地想也沒弄明白簡初雨為什麽喜歡他，他甚至不敢确定簡初雨是喜歡他的，覺得這更像是簡初雨跟自己開的一個玩笑，不然她怎麽可以幾年來連一句問候都沒有呢而且，若初雨真喜歡他，她怎麽能在自己跟她說有了喜歡的人時還歡喜地鼓勵他去告白，歡喜得好像要告白的那個人是她。

既是真心喜歡一個人，怎麽可能一點私心也沒有地為他追求人出謀劃策呢“如果他開心了我也會覺得開心，所以我不會妨礙他得到真正的幸福”，這種小說和電視劇裏才會有的情節趙子寒怎麽也無法把它放到簡初雨身上。

既然知道不可能，那自己又是發了什麽瘋，居然因為心裏那一點連自己都不相信的猜想就真的登上了去往她所在之處的火車

可是，書裏所寫所訴明明很多事情都是發生過的，明明很多的對話是真實的，于是又想：或許她是真的喜歡呢或許她真的等了六年呢便再也不能安心，覺得自己真的虧欠了一個人六年癡情般地難受。

戳着□□好友裏簡初雨的那個灰着的頭像，也不知道她是否在線。她總是隐身，以前簡初雨是對他設置了隐身可見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取消了。

或者，他是知道的，只是，當初的自己沒有在意吧。

想跟簡初雨聊天，可是卻不知道在輸入框裏輸入什麽字比較好。可心裏，其實很想問問她：為什麽那麽明顯的玩笑，你卻當了真其實你喜歡我的吧

那些一直被封存在心裏的記憶，像一場忽然而來的海嘯，轟隆隆地幾乎要把他溺死。

初雨，你曾經喜歡過我的吧，對吧

火車這時候經過一個村莊，離車軌最近的一戶人家的屋旁栽了棵桃樹，樹上的桃花幾乎落盡，只餘三兩朵淹沒在稀疏的綠葉裏。趙子寒托腮看着，莫名想起萬花的一個技能：春泥護花。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他聯想起這句詩來，似乎明白了什麽，卻又似陷入了更深的疑惑當中。

“小夥子這是去見小女朋友”對面的老奶奶忽然看着趙子寒問起了話。

“額，不是。”臉上是禮貌的笑，可趙子寒心裏其實很想吐槽：小女朋友，我都沒女朋友呢，有女朋友也肯定不小了啊。

“騙我呢，看你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又難過的，只有戀愛裏的小夥子們才會這樣。”

奶奶您年輕的時候一定比藍依涵還八卦吧一定是吧我難道就不能因為別的人別的事而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傷心麽趙子寒腦門上滑下一滴汗：“真不是，奶奶你想多了。”

“還說不是呢，都不好意思了。”老人的眼裏盛滿了笑意。

“……”我有不好意思麽，就算真是想女朋友我也不會不好意思啊。心裏雖這樣想，臉上卻還是一副恭敬的樣子：“奶奶您一定是看錯了，我沒有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滿腦袋的黑線啊。

老奶奶也不堅持，只是笑意更盛：“年輕人就是好啊，想心上人了就穿山越嶺地去見她，不像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都沒個人可以念想了。”

趙子寒在老人的話裏聽出了悲傷和想念，可看着老人的表情，卻明明是笑着的，這讓他不知道該安慰還是該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老伴不在了，不是還有兒孫們可以念想麽但這終究是別人的故事，所以他最後選擇了沉默。

老人卻似乎看穿了他心裏所想的，可是沒滿足他，只意味深長地說：“人這一輩子別看有百年，其實百年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而且，誰又能預料到這眨眼的時間裏是不是有意外呢，所以，為了想你的那個人，要惜命，因為，如果沒有人可以念想了，會覺得度日如年。”

這是經驗之談還是有感而發趙子寒看着老人那滄桑的臉上找不到答案，他想：這大概……是有感而發吧，因為，老人的眼睛裏是濃濃的想念，以及滿滿的寂寥和蕭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