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歲晚

工作日的上午，簡歆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照進了房間了。她看着一室燦爛陽光有些晃神，然後爬起來動作迅速地刷牙洗臉換好衣服拿起包出門去趕公交車。

簡歆工作的公司裏是不包住的。她一個人在一個租金相對便宜的小區裏租了個帶廚房和衛生間的單間，雖然離上班的地方有些遠，但好在交通便利。

坐公交去上班的人很多，運氣好的話簡歆能有個座，然後在車上打個盹。這日上車的時候車上已經沒有空位了，簡歆找了後門的一處站着，身子倚着鐵杆，沒站一會兒就直打哈欠，一副困得站着都能睡着的樣子。

昨晚趙子寒在游戲裏的幫主夫人過生日，于是他們整個幫會的人在YY裏給那位妹子慶祝，本來沒簡歆什麽事，可趙子寒非得拉了她去給壽星唱了一首歌，唱完了郁悶的簡歆就随便找了個借口退了YY然後爬上游戲跑去戰場裏找虐。

第二場打完去排第三場的時候簡歆遇到了有将近半個月沒上游戲的師傅和師娘，于是她立即歡喜地把師娘拐去了日輪山城副本賞月亮，月亮賞到一半被閑極無聊的師傅大人拖着一起去打了個大戰，然後又陪着師傅師娘打了三場戰場，做了黑龍，最後還刷了十場JJC，可惜簡歆這個奶實在不夠給力，總是一開始就被對方集中火力幹死，不過就算沒有奶，一個暴力的唐門禦姐和一個有點暴力的二少爺再加上兩人的手法也不差又是夫妻很有默契，他們最終贏了四場，所以簡歆交了任務後加上之前跟好戰的純陽師傅一起打2V2積存下來的名劍幣，換了三件270的裝備，離一套270只差了兩件，但想到過不久劍三就要更新“日月明尊”新資料片，到時候威望，戰階，狹義值和名劍幣都要清零，而她想在短時間內提高操作手法和對戰意識從一個手殘黨變成犀利黨打到1600分則更是艱難，于是不免又有些遺憾。

簡歆曾經以為只要努力，她就會慢慢地長成一朵犀利的花，再加上有她那手法較為犀利又很有默契的師傅師娘帶着，她總能打到1600分，換齊一套劍試天下，可是日月明尊版本一來，她最終只能得到三件劍試天下的裝備。

有些事情，你以為只要自己一直持續不斷地努力就會有成功的機會，可其實，我們的人生總有一些起伏以及一些你不可能意料得到的意外。

後來師傅師娘下了游戲簡歆也跟着一起下了，本來就已經過了淩晨了，結果剛躺下趙子寒又打電話來，便只好打起精神聽他閑扯，沒想打聽着聽着就睡着了，再醒來時已經晚起了。

想到此，簡歆睡意全無，立即拿出手機來，果然有未讀短信：夫人你迷迷糊糊的聲音也好好聽啊，而且好萌@看到短信的時候一定是早上了，那麽，早安，夫人~~

簡歆看着後面兩條波浪線想：寒卿你跟着誰學壞了?以前不都用四個句號或者表情符號結尾的嗎?

初雨：夫君你居然會用波浪線了!!!

本以為這個點對方肯定在睡覺，于是短信發送出去後就将手機放回包包裏準備繼續站着打瞌睡，可是剛放進去短信鈴聲就響了起來。簡歆狐疑地拿出手機，真的是趙子寒。

寒卿：夫人在幹嗎呢@我現在渾身無力，起不來床啊，而且溫度又降了，外面好冷。。。。

初雨：噗……我當然是在想夫君啊~~

簡歆起初或許還覺得夫君這個詞要說出口會很尴尬，可是跟趙子寒互相調戲慣了，很多難以說出口的詞變得張口就來了，一些之前絕不涉及的話題也敢主動挑起了。所以趙子寒說她沒節操的時候她也可以很平靜地說：節糙是什麽，可以吃麽?

寒卿：哇，夫人這一句話我立馬起床啊，刷牙洗臉去了啊。。。。話說夫人不要把青春浪費在想我身上哦

初雨：你真是……魂淡啊，得了便宜就賣乖啊!

寒卿：咳咳咳，夫人說什麽都是對的，夫人怎麽說話都好聽，夫人不管咋樣都是對的@

簡歆一頭黑線地看着這條短信，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麽趙子寒會深得妹子們的歡心了。這油腔滑調的能不讨妹子們的歡心麽?

初雨：我居然忘了你是大好妻盟的。那夫君這是在告訴為妻你會對我言聽計從?

寒卿：必須的，必須對夫人言聽計從啊

初雨：嗯，我忽然覺得這對話略微妙啊!還早啊還早啊，還有幾年啊，要不要這麽先親熱啊?

寒卿：咳咳咳，預熱一下啊，光棍19年都不知不覺，這四年算什麽啊@

光棍19年誰信?就現在在妹子圍繞中還能游刃有餘的樣子肯定是高中的時候就練出來的。

不過簡歆還是佯裝驚訝地問：親，你其實還是個清水男吧?

寒卿：清水是啥啊@不懂呢

初雨：清水男就是處-男的意思啊。

看你超級純情的樣子，其實你是裝的吧一定是吧!簡歆在心裏腹诽。

寒卿：奧，可惜了，可惜夫人你看不見成群妹紙被窩勾搭了，話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夫人了啊@嘿嘿

寒卿：那夫人你就是清水女啊→_→

初雨：你一定要強調?哀家可比你不純多了

寒卿：怎麽個不純法，求

簡歆在心裏默默地豎了個中指，然後想到自己真的變壞了，“卧槽”，“你妹”“尼瑪”這類的詞是脫口就出，跟人談論的話題也可以葷素不忌了。看着窗外緩慢倒退的高樓大廈，簡歆想：我一定要改正!然後只手握拳，對自己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寒卿：話說，夫人，昨晚我家師妹給我放真橙了，你覺得為夫要不要把她給收了做妾啊@

簡歆心裏想：混蛋!卻回複說：為妻不要做悍妻，所以夫君想做什麽就盡管去做吧，別說納妾，就是休了為妻，為妻也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寒卿：→_→初雨你節糙掉了。

寒卿：既然夫人都同意了，那為夫就去給妹子放真橙了。

簡歆看着短信想：要做回淑女真的好難啊，好想罵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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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漸漸濃密的樹葉中肆意傾瀉下來，照在身上無比地舒适。簡歆窩在鋪了軟墊的躺椅裏，肚子上卧了只白色的貓咪，白貓團成一團閉着眼睛睡得很滿足，而簡歆的慵懶少不了白貓多少，只是偶爾會擡手替白貓拂去身上的落花。

桃花早已經開盡了。簡歆望着頭頂已是一樹綠葉的桃樹和綠葉裏勉強有點樣子的新桃有些怔忡，原本溫溫柔柔說着話的聲音也跟着停了，腦海裏一瞬間掠過許多想法，可仔細去想，卻又想不起這短短的一瞬間自己想了些什麽。

旁邊安靜聆聽的人停了在兒童身上輕拍的手，春末夏初的季節，人總是容易犯困，尤其是在這樣清風徐來，陽光正好，卻又無事可做的時候。早上簡小貝還鬧着要出去玩，可玩了一陣就累了，于是抱着柳盈撒嬌，沒一會兒就睡着了。簡歆看着柳盈那只輕拍在簡小貝身上的手，起落間很有規律，于是話一停下來，困意就接着來了。

柳盈看着簡歆打哈欠的樣子有些想笑。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簡歆不像姐姐，反而像個還需要人照顧的孩子，心思單純，想法簡單，感情明朗。想着簡歆剛剛說起的她對趙子寒長達六年的喜歡，再聯想到她招呼都沒跟趙子寒打一聲就回了鄉下，柳盈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她。于是她決定滿足自己的好奇：“姐姐現在還喜歡他嗎?”

簡歆望着樹葉中透出的一點頹紅花瓣怔怔出神，好一會兒才輕聲地說：“喜歡，六年的感情哪是想放就放的。”

柳盈：“可是……”

簡歆輕輕嘆氣：“可是我已經答應了逸凡哥的喜歡了，所以只能忘了他。但是……”

但是什麽?柳盈着急地想知道，可簡歆卻不開口了。柳盈等了一會兒，确定簡歆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便也沒有問。她雖嫁到簡家沒幾年，跟簡歆相處的時間也不算多，卻也知道，依簡歆的性子，若是不說，要麽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要麽，就是她不肯說，所以她另找了話題：“其實爸媽和熙曾經都猜測過，姐姐當初那麽不情願相親，甚至鬧出出家這樣的事情來，是不是因為姐姐的心裏有一個非常深愛的人，所以他們也沒逼着姐姐相親了。後來逸凡哥那麽執着地追求你，這讓他們滿懷希望，可姐姐你卻始終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所以他們又不抱希望了。誰知姐姐去了趟揚州，居然就願意嫁了，你都不知道，當時收到短信的時候媽都懷疑是自己眼花看錯了，确定是真的之後兩位老人不知道多開心。”柳盈想到這幾年來愈發懂得享受的婆婆為了簡歆的事竟然到處奔走，心裏免不了感嘆：別看婆婆老罵姐姐沒人要，可她卻是最擔心姐姐沒人要的人。

簡歆也想起了母親，想起出家的那件烏龍事讓母親從此再不敢跟她提相親二字，想起之後村裏誰家的女兒嫁人時母親望着她的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起有一回她看書看得昏昏欲睡的時候母親為她蓋毛毯時嘆氣地說“我和你爸要是不在了，連個給你蓋被子的人都沒有了”時那種心疼又心酸的語氣，眼眶忽然就紅了。

眨了眨眼睛，不讓淚水流出眼眶，簡歆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我以前想過，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所以一定要找個自己喜歡的，不然，寧願孤單一生，現在想來，我似乎錯了。”

想起揚州回來後母親開心的樣子，想起她非得要求親手包辦訂婚事宜，想起她那有了皺紋的眼角。她記得幾年前還有人說她和母親像姐妹的，而今，若不是靠着化妝，沒人再說她們像姐妹了。

母親都如此擔心，從小就疼她的父親不知又是如何一翻心情。

“我聽說姐姐以前不是很大膽的麽，喜歡誰了就一定會跟那個人說，只要對方沒有女朋友就勇敢地去追，怎麽就沒想過跟寒卿……嗯，跟趙子寒告白?”簡歆在提起趙子寒的時候總是笑容溫柔地說寒卿怎麽樣，以致于柳盈也跟着喊寒卿。她偷偷觀察着簡歆的臉色，打算對方若表現出傷心了就停住，可簡歆卻依舊一副安靜的樣子，連輕撫白貓的頻率都沒有改變：“我覺得，他來這裏肯定是來找姐姐的，不然這鄉下小城，又沒什麽特別有名的風景，他幹嘛要來。”

簡歆沒有說話，她只是看着頭頂的殘紅嫩綠，安安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柳瑩也不是非得要簡歆回答她。說起來簡歆不太愛把心事跟親人說，她要麽是放在心裏，或者是寫進日記裏，實在忍不住了也會跟朋友說，像她有喜歡的人這事，她誰也沒說過，柳瑩還是因為先看了她的新書《不逾》有了些猜疑，及至見到了趙子寒才敢确定的。

柳瑩希望，簡歆能像書裏的女主角一樣，在最後終于等到了寒卿的一句“喜歡”，雖然也許太晚了，卻是對簡歆的那段漫長等待的一個最好的結局。

簡歆卻非常地平靜：“那麽，你覺得他現在說喜歡還有用嗎?”

柳盈想也沒想地說：“當然啊，他喜歡姐姐，所以追到這裏來，而姐姐也喜歡他。”

簡歆不說話，只是笑着看她。

柳盈開始還不明白，等想到楊逸凡時猛然明白過來：“啊，姐姐已經……”

簡歆悠悠地開口：“喜歡又能怎樣呢，別說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歡，就算真喜歡，他明白得也有些晚了。”

她不再看柳盈，目光不知投向了前方的哪處，手又開始一下一下地給貓順起毛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