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出走

對夫人保密?難道這還關系到趙大人夫妻之間的感情問題?林君暖抿唇暧昧一笑,站在旁邊安靜吃瓜。

阿福左右看了看,确定沒有其他人偷聽,才小聲開了口。

“大人确實是自己離開的,離開前叮囑小的替他掩護,小的不敢不從。”

程江雲皺眉追問:“為何離開,去了哪裏?”

阿福低下頭糾結了片刻,咬牙道:“其實,這幾天大人似乎有什麽心事,昨晚他突然離開書房,往後院的方向去走去,不久後又黑着臉回來,交代我別和任何人說見過他,就從側門出了府,看起來怒氣沖沖的,手都在發抖。”

“守着側門的人說沒見過趙大人,他如何離開?”

“大人讓小的支開了門房一會兒,他趁機出去的。”

“你沒有問他去了何處?”

“主子的事,小的哪敢多問,”阿福一張臉苦巴巴地皺起來,“小的以為大人就是出去散散心,沒想到他整夜未歸,到現在還音訊全無,也不敢再隐瞞下去,萬一大人他……唉!”

“昨晚趙大人明明在商談案件,為何要去後院?”

阿福躬着身子連連搖頭:“不知道,大人沒讓小的跟。”

“阿貴呢,當時他在哪裏?”

阿福把一臉慌張的阿貴往身後扯了扯,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阿貴昨晚沒來當差,跟人在酒館喝酒,小的擔心夫人怪罪,才……說了謊話。”

阿貴縮在他身後忙不疊地點頭附和,阿福說完後就垂下頭,心情忐忑地搓着手。

林君暖眨眨眼,饒有興致地問道:“你們大人的心事,可是和夫人相關?”

阿福擡頭看看她,又看向程江雲的方向,“小的也不清楚,不過,這幾天大人确實很關心夫人,每天都要問好幾次,夫人在哪裏,夫人今天做了什麽,夫人今天見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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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夫人可有異常之處?”

“當然沒有!”阿福的聲音陡然擡高,眼神有幾分愠怒,“我們夫人賢良淑德,又體恤下人,任誰都說不出半分不好!”

剛才還擔心夫人怪罪呢,現在就體恤下人了?林君暖挑挑眉,也不拆穿他,慢悠悠走進書房的小茶室。

室內還維持着昨晚的模樣,就連桌面上的糕點和茶水都還未收拾,糕點是綠豆糕和棗泥酥,茶杯一共三只,下首的兩只茶杯底都沾有褐色茶漬,剩下上座的一只則剩了半杯白開水。

“趙大人不喝茶?”書房都布置成茶室模樣,不應該呀,林君暖疑惑地問跟在後面的程江雲。

程江雲搖頭,“趙大人是茶癡,對茶道很有研究。”

阿福在旁邊解釋:“大約兩個月前開始,大人突然就不喝茶了,吩咐我們以後只給他上白開水。”

癡迷茶道的人突然間不喝茶,這又是什麽原因?林君暖不解地皺起眉,用小指頭壓了壓碟子裏的綠豆糕,“這些點心是誰準備的?”

“是夫人讓人準備的,以前大人喝茶時最愛這兩種點心。”

以前最喜歡的糕點,現在卻嫌膩,這也是個疑點。

林君暖轉過身繼續查看茶室,阿貴扯着阿福,不知道說了什麽,阿福神色突然變得激動,“你說什麽?你昨晚見過大人?”

程江雲語氣也鄭重起來,“什麽時候,在何處見過?”

阿貴低着頭不敢直視他,“在、在酒館門口,小的剛出酒館大門,大人碰巧從旁邊走過,還擔心被發現後受罰,大人卻像是沒看到小的一樣,直接走過去了。”

“當時趙大人神色如何?”林君暖問道。

“好像有點……魂不守舍的。”

“之後呢,趙大人又去了哪裏?”

“小的擔心大人責罵,沒、沒敢跟過去。”

程江雲與林君暖對視一眼,追問道,“酒館在何處,離趙府遠嗎?”

“不遠,拐兩個彎,走過小巷就到了,大約一炷香時間,叫李家酒館。”

程江雲仔細問了酒館的位置和路線,帶着林君暖和趙夫人打過招呼,便離開了趙府。

雖然現在去酒館也找不到趙大人,但或許可以從他行經的路線中找到線索。

***

李家酒館處在大道與小巷的交叉口,地段比較繁華,旁邊還有許多臨街的小攤販,來往行人穿梭不息,林君暖二人身處其中毫不顯眼。

程江雲按照阿貴的描述,在路口比劃了幾下,選定一個方向,“趙大人應該是走了這條路離開。”

這個方向正對着一條車水馬龍的繁榮街道,然而昨晚趙大人出門時,距離宵禁時間已經不久,大多數店鋪應當已經關門,他在這裏想找什麽?

兩人毫無頭緒,只能跟着人群漫無目的地走,林君暖買了幾個熱騰騰的包子和程江雲分着吃,簡單地解決了午餐。

“話說程少卿,咱們大理寺有餐補嗎?”林君暖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問道。

“餐補?什麽東西?”程江雲凝眉不解。

“一日三餐的補貼呀,出門辦差總得吃飯吧,這飯錢總不能都讓咱自個兒出吧?”

她一口氣咽下大口包子,差點沒噎住,趕緊又去旁邊的粥鋪要了兩碗豆子粥。

“還有車馬費,服飾費,這些給報銷不?”喝下一口粥後,她繼續沒話找話。

程江雲忍俊不禁,瞬間又端正神色,“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我的俸祿……”林君暖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缺銀子?”

林君暖抹抹鼻子,“嘿嘿,銀子嘛,當然是多多益善。”

程江雲随手解下腰間的錢袋放進她手中,“既然讓你輔助我查案,你的花銷當然也算我的,拿着。”

這是……幾個意思?林君暖捧着錢袋一臉懵逼,突然看到對面走來一個略眼熟的身影,連忙把錢袋往懷裏一塞,偏過身子躲在程江雲身後,“少卿,幫我擋擋。”

程江雲眯着眼看向前方,視線鎖定一位身穿群青色長袍的年輕男子,“你認識他?”

林君暖低着頭悄聲道:“我舅母的外甥,我娘讓我相看過。”年輕男子正是之前的徐宜年。

“相看?”程江雲眉頭緊皺,“相看什麽?”

林君暖縮在他身後,看着徐宜年提着幾冊書徹底離開,才放心地走出來,“還能相看什麽,當然是相親呀。”

“相親?你?”程江雲牢牢盯着她的臉,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林君暖嘆息一聲,“我娘嫌我年紀大了,想早點把我嫁出去,才拖着我去相看。”

程江雲咧咧嘴,感覺口裏有點幹,“那你……覺得他如何?”

林君暖啃着包子,說得漫不經心:“長得還不錯,人品才學也不錯,聽說今年秋闱要下場,有望拿解元,我娘對他很滿意。”

程江雲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捏緊。

“可惜和我不是一路人,”林君暖誇張地皺起臉,“我看到書就頭疼。”

程少卿七上八下的心忽地落了地,咳了咳,沉聲道:“婚姻之事關乎一生,的确要仔細斟酌,不能盲目做下決定,你這樣想很正确。”

“是吧,”林君暖輕聲一笑,“這位徐公子還說以前見過我呢,我完全沒……啊,我想起來了!”

她突然捂着嘴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他,哈哈哈!”

程江雲腳步微頓,“他怎麽了?”

“他沒說錯,我們确實見過,哈哈,”林君暖臉上的笑意怎麽也收不住,“可是他看到的林大小姐并不是我呀!”

她邊笑邊和程江雲解釋。大約是五年前,或者六年前?總之差不多那個時候,她扮成弟弟林君恒,騙阿華穿女裝,僞裝成林大小姐,一起溜進誠意伯府,想給阿華嘗嘗廚子新做的醬鴨舌,那時候好像确實在花園見過一個一本正經的小胖子,聽說是跟舅母來府裏玩的,難道那就是徐宜年?

如果那次就是徐宜年所說的“一面之緣”,那麽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林大小姐分明是阿華呀,想到這裏,林君暖不由得笑彎了腰。

程江雲也覺得好笑,輕咳兩聲提醒她注意形象,眼角突然掃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神色立即嚴肅起來,将林君暖攬在身側。

“噓,小聲點,看那邊。”

林君暖随着他的手看過去,前方路口站着一個中年男子,正神色倉皇地張望着四周。

“那是?”

程江雲抿緊嘴唇:“是趙大人。”

趙大人?林君暖難以置信地看過去,此人發髻淩亂,一身茶色長袍也皺巴巴的,背後還沾着大片黃褐色的不明污漬,腳上的鞋也滿是淤泥,他會是大理寺卿趙大人?

“是不是哪裏弄錯了?趙大人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程江雲輕輕搖頭,低聲道:“先跟着,別驚動他。”

沒有任何交代,突然離家出走,銷聲匿跡一整天,現在又以這副模樣出現在鬧市之中,這實在不符合大理寺卿一貫的行事風格,趙大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在弄清楚事實真相之前,他們不能貿然靠近,否則他說不定會再次逃得無影無蹤。

前方的“趙大人”在路邊踟蹰許久,不知看到了什麽,眼睛突然大睜,逃竄般地奔向遠方,程江雲二人也趕緊追上去。

程江雲身體素質雖然不錯,前些日子在寺裏跪久了,現在還未完全恢複過來,一路跑得氣喘籲籲,而林君暖更是累得汗流不止,然而“趙大人”似乎是在毫無目的的奔跑,從街頭到街尾,跨過大街跑過小巷,甚至奔出城門,跑向城外一片偏僻的荒山野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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