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爆炸

轟隆的爆炸聲掩蓋了許多人的驚叫聲, 就在爆炸之後, 街道上還有四處亂竄驚恐未定的人群。

檀芯與桃芝二人抱在了一起縮在了一個巷子的拐角,那爆炸太可怕, 導致這邊房屋上的瓦片都落下來許多。

祝照縮在明雲見的懷中,頭不敢擡, 一只手被明雲見緊緊地抓着, 一只手抓在了他心口的衣襟上。

賣珠寶的店家跑出, 也沒敢跑遠, 突然瞧見一個少年飛身蹲在了他家房屋頂上朝那冒火的地方瞧,連忙喊道:“危險!危險!快離開那處, 也不知等會兒會不會再炸!”

小松沒理他,徑自朝爆炸的地方跳過去。他一連跨過了好幾個房屋屋頂,才找到了方才爆炸的地方。

那處是個院落, 房子裏頭的建造不小, 炸開之後房屋坍塌,壓倒了旁邊院子的院牆, 裏頭還有二三十個來不及跑出來的人壓在了廢墟之下,有的活着,有的死了。

衆人瞧見裏頭有活人也不敢靠近, 生怕其中還有未點燃的黑火會二次爆炸。小松揮了揮眼前煙霧,只見門前歪歪扭扭的牌匾正在燃火, 上頭寫着——萬金坊。

黑火是大周明令禁止之物,只有軍庫才有。尋常經商人家若有需要到黑火的情況,還得去官府裏拿批文申請, 再用申請令去黑火處領取,便是那些賣煙花爆竹的,也都在官府嚴看嚴管的範圍內。

窄巷不得燃煙花爆竹,這也是大周命令規定的,更別說是藏匿黑火了。

大周制造黑火的地方不在京都皇城,甚至離這裏許多遠,就是黑火存放的軍庫,也在京都百裏之外的地方。

京都是國首,皇帝住的地方,不會存在這等危險之物。

祝照沒想到自己出門逛街都能碰見這種事,吓得一時間話都不會說了。她聽見那賣珠寶玉器的老板喊着小松,又見小松朝那火焰深處過去,連忙結巴道:“小、小、小松!回、回來!”

祝照拍着明雲見的胸膛,驚魂未定道:“快讓他回來,不安全。”

“沒事,他有分寸。”明雲見的手掌貼着祝照的後背安撫地順了幾下,又拉着祝照離那火焰之處遠了些,一段段被吹過來的灰煙叫人聞着嗆鼻。

祝照咳嗽了幾聲,被明雲見拉得足夠遠了,才看見小松踩着他人屋頂上的瓦片跑了回來,又輕巧地落在跟前,這才松了口氣。

小松明顯有話想說,明雲見對他道:“你先送王妃回府,等本王回去了,再将方才所見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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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點頭,要送祝照離開。

祝照連忙拉着明雲見問:“王爺不走嗎?”

明雲見搖頭道:“雖是白天出事,但也有可能是昨晚夜旗軍巡邏不查,本王留下來處理,你先回去。”

祝照擔憂地看向他,又見同樣躲在另一旁的店鋪老板,于是對那老板說:“你将你那珍珠鏈的褡裢給我留着,我要買的。”

老板:“……”

明雲見嘆氣:“回府去吧!”

“王爺顧好自己,千萬別去犯險。”祝照又與明雲見說。

明雲見擺了擺手,心想還知曉關心他的安全呢,居然第一時間跟店鋪老板下了要買褡裢的訂了。

祝照回到王府後,身上還滿是硝石與硫磺的氣味,她與明雲見當時距離那裏太近,難免染上了驟然飛出的塵煙。

檀芯和桃芝都吓得不輕,回府之後都沒怎麽說話。

小松把人送回府後,就被祝照要求去跟着明雲見了,她心想小松功夫好,若明雲見要往那爆炸的深處走,小松還能攔着些。

京都玉寶巷突然爆炸一事不過短短半日時間,就驚動了小皇帝。才下早朝沒多久的大臣凡是與京都安寧有關的,都被叫入了乾政廳內問話,明雲見也在其中。

大半日的問話之後,該調查的一個也不能馬虎了。

此次萬金坊爆炸,造成了十一人死亡,幾十人受傷。死的那些絕大部分都是萬金坊裏看管銀兩的夥計,他們身形健碩,又是看着錢財的,會些拳腳功夫,身手敏捷,卻不知為何全都死了,反而是那些連夜賭博精神不濟的跑出去不少。

為了這萬金坊爆炸案,明雲見連着好些天都半夜歸來。他帶着夜旗軍連夜調查,與其餘幾個相關的大人溝通,誰也不想把擔子攬在自己的身上,就怕查不好。

前一天晚上入萬金坊的賭錢的人經過了賣珠寶的街道,只要是珠寶店裏老板記着的那些人,都被明雲見與幾位大臣抓回來審問了。

一連好幾日,祝照別說看不到明雲見的人,就是小松也時時不在府中,她想找個人問話都找不到。

又過了幾日,小雪時節,早間起來房頂上都結霜結凍了。

祝照一夜睡不好,半夜突然夢到了爆炸聲,猛然驚醒後,就點着一盞燈翻來覆去到天明。

她早間起床後習慣性地去了明雲見的書房等他,想瞧他今日會不會回來。祝照才到書房沒一會兒,明雲見果然回來了。

這幾天他也沒怎麽休息,衣裳只回來換過兩次。恐怕是昨晚他沒讓府裏人跟着,所以今日清晨是自己走回來的,頭發上染了霜,一入房內就化成了細細的水珠,如霧一樣。

祝照瞧見明雲見,連忙起身走過去,還沒靠近,明雲見便輕輕推開了她,道:“本王身上寒氣重,別凍着你。”

祝照看着明雲見眼下泛青,似乎還在為此事焦頭爛額,心裏難過,鼻尖莫名湧上了一陣酸澀,眼眶說紅就紅了。

明雲見才剛坐下,便見祝照站姿委屈,眼神又有些心疼地瞧着他,看得明雲見一頭霧水。

“你怎麽了?”明雲見問。

祝照吸了吸鼻子,聲若蚊蠅道:“王爺你太辛苦了。”

明雲見:“……”

眼看祝照就要哭,明雲見連忙擡手制止她。其實祝照也哭不出來,就是替明雲見累得慌,想讓他好好休息,也擔心那日之事,是否給文王府壓下了擔子。

明雲見道:“本王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這才趕回來的。”

“點黑火的人找到了?”祝照問,明雲見搖頭:“不是,是你那表兄,大理寺查到了殺死方納之人了。”

祝照同情明雲見的情緒收回,心中咚咚跳了兩下:“真的?”

明雲見嗯了聲,道:“其實先前大理寺斷定徐潭殺人,也是因為赤門軍的口供說是徐潭在紫門前打死了個老頭兒,又畏罪潛逃,以你送的匕首殺了方納。但前段時間他們檢查方納的屍體時,查出來方納心口的匕首是死後再刺入的,因為捅到身體裏不容易,所以傷口并不整齊,血也不是活人被殺時流出的量。”

祝照點頭:“對,小松也說難以一刀斃命。”

明雲見接着道:“大理寺調查之後得知那日跟着方納的還有三人,平日裏與方納關系要好,實際心中不滿方納已久,所以蓄謀借着徐潭一事殺了方納,好栽贓嫁禍。”

“匕首是他們搜走的?”祝照問。

明雲見點頭:“人已經捉到,只需定下罪責,再讓徐潭對個供便可放他回來了,就這兩日的事。”

祝照頓時松了口氣,徐潭能安然回來就好,經過此事,他恐怕日後也曉得在京都裏為人處事不可如在琅西那般率直了。

這處不是招惹了人,躲進家裏半年就能不了了之的。

“此事調查清楚,賢親王那邊沒有誤會王爺吧?”祝照問完,又道:“瞧我急得,賢親王既然肯放人,便是知曉這件事是有人借王爺的手來做的,文王府沒事就好。”

明雲見對她道:“此事由你去與徐家說,功勞不必挂在本王身上,只說是你勸得本王保下徐潭便可。”

祝照愣了瞬,明白了明雲見的意思。

她略微低頭,道了句:“多謝王爺。”

明雲見這般,便是要讓徐家人承她的恩,算是還了她在徐家住的這十年。徐柳氏第一次來時說的話,祝照沒往心裏去,明雲見卻是聽到心裏了。

在去徐家之前,祝照也是被家裏人捧着長大的,爹疼娘愛兄長還慣着她,入了宮與三公主成了好友,還喊過貴妃娘娘幾聲姑姑,喊明雲見皇叔。

在去徐家之前,祝照是祝府的小姐,從小記憶好,背書毫不費力。若是祝府沒出事,她依舊是無憂無慮的祝家千金,習得琴棋書畫,或可成才。

祝照去徐家住的這十年,徐柳氏對她只有養恩,沒有育恩。她是對祝照沒有打罵,卻也從未給過疼愛,時時讓祝照深知寄人籬下該學會的察言觀色,謹小慎微。

明雲見要她還給徐家一個完整的兒子,也是要她從此以後在徐家人跟前擡起頭來,不是因為文王妃的身份,而是因為她祝照不再欠徐家的了。

“王爺留下用飯嗎?”祝照上前替明雲見倒了一杯熱茶,問他。

明雲見搖頭,說:“等會兒便走。”

話音剛落,書房門外便有個夜旗軍跑了過來,那人二十多歲,與明雲見一般大,因為蓄了胡子瞧上去老成些。

他小跑到書房外站定,拱手道:“王爺,事情有新進展,賭坊被炸的前一夜,慕容寬曾去過賭坊,一夜輸了一千兩黃金,離去前揚言說要炸了萬金坊。”

明雲見問:“為何這幾天沒查出?”

“趨于慕容家之勢,故而賭坊幸存的人沒敢開口,這幾日見諸位大臣毫無頭緒,才有一人大膽告知。”

明雲見起身,疲憊地嘆了口氣道:“本王這就去。”

才要出書房,祝照便跟了過來,迎面一陣風帶着絲絲寒意,惹得祝照打了個噴嚏。

明雲見轉身對她道:“等會兒回屋裏看書去,或者練字,等此事解決了之後,本王回來要看的。”

祝照哦了聲,鼻頭紅紅的,沒再跟着了。

如明雲見所言,大理寺果然在三日後放人了,祝照一早提醒了徐柳氏與徐冬,夫妻二人連帶着徐環瑩一同站在大理寺門前等了一個多時辰才把人等來了。

祝照怕冷,桃芝也不讓她出馬車,故而她就一直坐在馬車內等着,看見徐潭從大理寺中出來了才安心,隔着車窗與他們說了幾句話,便回王府。

與徐柳氏分開前,徐柳氏對着祝照連連道謝,祝照将這些話一一受下。離開後,徐柳氏才道:“這才短短多少日啊,她真是變了許多。”

或許祝照在徐家時的小心謹慎,事事退于人後,未必是她的本性。但這十年來,徐家人的确從未見過祝照能如此溫和,又不顯卑恭。

徐環瑩也看着離去的馬車,道:“不卑不亢,是王妃的身份給了她底氣。”

徐潭身上披着的,還是月前祝照入刑牢探監時給他蓋上的披風,他聽見徐柳氏與徐環瑩這話,瞥了二人一眼,眉心輕皺。

待到文王府的馬車漸行漸遠,徐潭才道:“文王比我們會照顧人。”

一句話,将徐柳氏與徐環瑩二人說愣,随即有些慚愧。

作者有話要說:  已完成雙更。(黑火)=(黑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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