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心事
除夕之夜, 長宣城內攘來熙往, 祝照帶着小松與桃芝幾人一同逛街,晚間也沒在客棧吃, 而是找了一家飯館兒點了一桌子菜,這些都是祝照請客。
本來歡鬧的氛圍, 因為明雲見的突然加入而變得靜默了許多。
就連桃芝都察覺到了, 文王與王妃之間的關系似乎變了些。
明雲見也覺得奇怪, 昨日還好好的, 祝照會主動挽他的手,與他笑, 若按照往常來說,今日她寫了門聯必然會對他提起。只是現在身邊人安靜得出奇,甚至隐隐流露出一絲疏離感, 未見拒絕, 但也不靠近。
一路閑逛,漸漸失了興趣。
本來小松還高高興興地打算與祝照玩兒到夜市收場, 結果一條街走到了盡頭,兩側店鋪攤位還有些熱鬧的雜耍他們也沒看幾眼,便已走回了客棧。
祝照與明雲見打了招呼, 便先回去房間裏休息了,送了霍海回去另一個客棧的夜旗軍回來複命, 明雲見才與他們說了兩句話,一回頭,祝照已經不在院中。
房門未關, 卻如關了一般拒人于千裏之外。
明雲見眉心輕皺,朝一旁收拾院中長案的小松瞥去,問了句:“王妃今日有何不順心的?”
小松眨眼,聳了聳肩,利用眼前紙筆寫了一句:您來之前,一切都好。
明雲見瞧見這話,眉心皺得更深了。
小院牆上寫了許多吉祥對聯,一看便知是祝照的筆記,桌案上零散放着的也有許多,紅紙上大小字都有,可見他們幾人今日光是在院子裏寫字也寫得頗為和諧。
明雲見瞧見一團亂糟糟的紙中,還有一副稍不錯的字,于是走過去攔了小松收拾的手,撿起那張紙看了一眼。
随風行來皆幻夢,一紙成灰淡雲清。
這張紙被明雲見拿在手裏放了許久,院內寒風吹過,枝頭挂着的柿子掉了一個下來,啪嗒落在幹燥的泥地裏,摔得稀碎。
這張紙最終沒有被丢,而是被明雲見帶走,他轉身出了院子時,跟着祝照一整天的夜旗軍小聲提了句:“王妃恐怕以為王爺是去青樓了,這才有些不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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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雲見腳下沒停,聽了夜旗軍的猜測不禁苦笑,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他們不了解祝照,故而猜錯了她的心思,明雲見卻隐隐有些不妥的猜測,也不知祝照是察覺了什麽,叫他們之間生了間隙。
這句詩,不是吃醋撒嬌,而是苦澀自省。
因為一路沒有逗留玩耍,回京的過程變得很快,年後初九,祝照與明雲見就回到了京都文王府,古謙知曉他們回來,早就将王府內布置妥當。
年後天氣轉好,文王府中有些老舊的建築全都翻修了一遍,王府內外的大小門庭上都挂了福字。
小皇帝的休沐時間結束,還得每天按時按點地上朝,祝照跟着馬車來回去了一趟景州,再好的身體也催垮了,一回來什麽也沒幹,靜歇了一日反而病了。
這回不是熱病,而是頭暈眼花,身子乏累,府裏的大夫給她開了一些藥,叫她每日服用。
因為祝照這些天生病,明子秋想要與祝照一同玩兒都不成,等祝照這個病過去了,也已是雨水時。
期間明子秋給祝照寫了好些信,她的身體也不怎好,太後不許她來文王府,免得被祝照過了病氣,故而二人約好了,在小皇帝生辰時宮中碰面。
小皇帝生辰是在二月底,驚蟄才過,便到了時日。
皇帝生辰舉國同慶,京都內外都熱鬧非凡。年前因為萬金坊爆炸一案牽連甚廣,加上城外碧水湖旁也有爆炸,大理寺的人總騎馬上街,赤門軍與夜旗軍日夜巡邏,鬧得人心惶惶。
好在衆人為皇帝慶生,滿城喧鬧,倒是叫大家短暫地忘了京都的麻煩。
明雲見為了皇帝生辰的禮物,也廢了大功夫,除夕那時在長宣城,他就已經托霍海找他一早就相中的物件,皇帝生辰的前一天,霍海才把物件送來了京都。
他十年前在京都是挂了畫像的通緝犯,雖說十年過去了,霍海還是不怎敢露面,加上近日大理寺的人總是時不時在街上轉悠,霍海也怕。
他入了文王府,放下東西便要走,只是臨走前去看了一眼小松,與對方打鬧了會兒才心滿意足自己的小徒弟放在文王府養得還挺好。
小皇帝生辰當日,明雲見與祝照一同出府,祝照的穿着打扮都是入宮面聖的朝服,發飾厚重,裙子顏色偏深,遮掩了許多少女氣息。
明雲見與她坐在馬車內,從祝照上馬車後就朝她看了許久,他在看她,她也明知他在看,可偏偏就是不擡頭。
明雲見喉結微動,稍稍靠過去了些,他将祝照的手抓着放在自己的膝上,用掌心包裹住,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輕輕蹭着祝照的手背,似有無盡的話要說,但說不出口。
小皇帝的生辰與周大夫的壽宴不同,去周大夫壽宴上的,都是朝中受邀請的一些與周家交好的官員,并非滿朝文武皆在場。
小皇帝的生辰宴在金光殿舉辦,盛大得很,文武百官包括皇城金門軍,一個個衣衫整潔朝服正正,站姿跪姿都有講究。
祝照是文王妃,又是小皇帝的皇嬸,宴席座位便安排在了金光殿的最前排,靠近聖上的長桌旁,再往後排過去,才是朝中的一些大臣們。
明雲見帶着祝照到了金光殿,祝照跟着明雲見與幾位親王和親王妃打了招呼後,便坐在位置上不動了。
賢親王妃瞧見祝照似乎心情不爽,于是問了一句:“這是怎麽了?文王惹王妃生氣了?”
明雲見一怔,苦笑說:“她前些日子病了,現下身體還沒好全,不太有精神。”
“原來如此,若是真不舒服,妹妹就在府上歇着嘛。”贊親王妃道。
祝照擡眸,朝兩位王妃淺淺笑道:“我精神尚可,有勞兩位王妃挂心了。”
祝照的身體的确沒好全,她昨日還在吃藥,咳嗽不斷,現在喉嚨再癢也得忍着。早間桃芝與祝照說了,這等場合少一個人不少,多一個人不多,其餘親王妃有時也告假不去,并無影響,祝照沒聽,還是堅持過來了。
她本來沒打算來的,一來她的确身體不适,二來人多的地方她總會局促不安,只是前段時間,祝照聽到了一些消息。
祝照是入京許久之後才得知大理寺少卿嚴光死了的消息,頂其位置的是大理寺的另一名寺丞,據說嚴光之死,是因為調查黑火失竊一案導致的。
黑火失竊案也在前段時間有了新的結果,兵部一直在配合刑部調查,被壓制得不能動彈,新任兵部侍郎的位子還沒坐熱,就被發現與黑火失竊案似乎有關,前兩日被提到了刑部,而後又被刑部轉交給大理寺。
除了兵部侍郎出了問題,就是兵部尚書也因為兵部頻頻出事而被小皇帝連降四級,而今的兵部尚書位置空懸,似乎是田偉接任,但還未明表。
兵部與黑火失竊一事,祝照只是當個故事聽,嚴光之死,她也想着恐怕只是巧合。
但後來她又聽說了一件事,承議郎劉樹榮因殿前失儀被貶,平日裏分毫不出錯的承議郎,居然會在年後早朝第一天出虛恭。
本來出虛恭也不是什麽太大的事,最可笑的是承議郎出虛恭熏暈了一個地位不怎高又年邁的老臣,老臣倒地後惹得贊親王大笑。
為此,贊親王沒在小皇帝面前讨好,老臣也莫名倒黴,承議郎殿前醜事傳遍京都,贊親王不滿自己被拖下水,慫恿了幾位朝臣勸說小皇帝,小皇帝便貶了對方。
承議郎之事,祝照是聽桃芝與檀芯當笑話說的,小松在旁邊聽得樂不可支,可祝照卻笑不起來。
若說嚴光之死情有可原,那承議郎被貶,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人不知,祝照心裏卻知,這兩人瞧上去是普通官員,卻是她親眼所見的畫中人之一。
她心思深,又細膩,左右想着便大約有了猜測。
今日場合,祝照的确應付不來。敬她是文王妃的官夫人一一過來打招呼,明雲見幫她推去了不少,饒是如此,祝照也覺得頭疼。
明雲見治水有功,小皇帝給了他一些獎賞,文王才嶄露頭角,尤其是與他共事過的工部與戶部幾人都前來寒暄,明雲見一一打發了,這才坐回了位子上。
他見祝照面色不好,單手撐在了她身後,傾身過去低聲道:“不如本王命人送你回去?小皇帝還沒來,你不必擔心。”
祝照輕輕低下頭,小聲問了他一句:“今日陛下生辰宴,文武百官都會到嗎?”
明雲見一怔,道了句:“都會到。”
祝照輕輕嗯了聲,于是說:“那我就不走了。”
明雲見眉頭輕皺,心中像是被壓着一塊石頭,沉重得叫他喘不過氣來。
“你心裏有事。”明雲見道:“從景州回來之後你便一直都藏着心事,本王問過你幾次,但你都不肯說。小長寧,人心隔肚皮,你不說,本王猜不到的。”
“王爺心裏也有事。”祝照藏在袖中的手稍稍收緊,摳着手心道:“不過王爺放心,你我之事很快就會有結果了,我……我會解決好的。”
“你想解決什麽?”明雲見聽她說的話,雲裏霧裏:“我只想你好好的,能開心些。”
祝照聽見這話,終于擡頭看他,二人對視的這一眼叫明雲見一瞬有些恍惚,祝照的眼裏有他的倒影,與他臉上的緊張無措。
“長寧亦是。”她是這般說的。
祝照也只想讓明雲見好好的,開心些。雖然她知道自己未必能做到,她實際能給明雲見的東西很少。
她就是一個普通人,手無權利,也無地位無名聲,比起才學不如徐環瑩,比起家世不如蘇雨媚,比起容貌身姿也不如青樓裏的一些歌姬舞姬。
但祝照想給自己能給的。
她是個認死理的人,十一年前是明雲見将她從火場中救出,十一年後也是明雲見給了她足夠安寧的環境,她在去年與明雲見酒風十裏中再相遇時,就說過。
如若明雲見不想娶她,抗旨不遵殺頭之罪,她來扛。
與旁人相比,明雲見于她而言就是不一樣。
祝照看似乖順聽話,謹小慎微,但她也執拗有主見,會為自己做的任何選擇負責。
明雲見還想說什麽,殿外便傳來一聲:“陛下駕到!”
衆人皆噤聲,明雲見只能将話吞回,但是于桌下抓了祝照的手。
小皇帝的生辰宴在祝照的眼裏,只是個比明子秋的洗塵宴更壯觀更大的宴席罷了,歌舞她看不懂,樂理她也不通,桌上的美酒佳肴她更沒心思嘗。
被明雲見抓在手中的手心幾乎出汗,明雲見也沒用飯,坐在他們二人周圍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之間氣氛不太對。
就連平日裏喝了兩杯酒就喜歡找明雲見侃侃而談的贊親王也換了目标,與賢親王談事了。
宴席進行到尾聲,諸多大臣送禮時,一直沉默心不在焉的祝照,才慢慢擡起眼來。
祝照看得很仔細,但有的人匆匆一瞥她便不再看着,有的人她看了許久甚至還會皺眉,心中再多震驚,與她腦海中匹配上又有些許差別的畫面,漸漸湧出了一個若隐若現的答案。
祝家慘遭滅亡那日,兄長匆匆跑進書房,從暗格中取畫時的緊張與慎重,還有書寫名單時的慌亂與急迫,都提醒着祝照。
她眼前所見的,眼熟的,可以構成了一副火焰中極度醒目的畫卷的,正是為祝家引來滅頂之災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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