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如雪
明雲見坐在床邊沒多久, 等身上的熱氣散去了才起身朝門邊走。
祝照閉着眼小憩, 實則并未睡着,察覺身邊的人離開後連忙睜開眼, 問了句:“王爺要走嗎?”
明雲見站在門後,回頭朝她看了眼, 笑一笑道:“不走, 今夜在這兒陪你。”
他打開房門, 對外院中坐着的桃芝吩咐, 叫桃芝将房中浴桶裏的熱水撤去,再讓小廚房煮一杯三花茶進來, 祝照已經有受涼的症狀,不及時預防,恐會病着。
明雲見吩咐完, 便在祝照的桌旁坐下, 等三花茶泡好,祝照喝了熱茶躺下了, 他才寬衣解帶一同上了床。
祝照往床裏側靠了點兒,明雲見就靠在外面,他穿着中衣, 眼底也沒了方才的灼熱勁兒,只是瞧着祝照離他遠了些, 伸手把人撈入懷中抱着。
祝照趴在明雲見的半邊身子上,一頭長發繞着對方的手臂,下巴磕在他的胸膛, 裹着被子還是露出了半截肩膀。
明雲見低眸瞥她,祝照與之對上視線,笑了笑,她一笑,明雲見的眉心反而皺了起來,帶着點兒呵斥的口氣,實則含了寵溺在裏頭道:“睡吧!”
“王爺身上好燙。”祝照說的是實話,說完明顯察覺明雲見摟着她腰的手臂稍稍收緊了些,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有多暧昧。
明雲見身上的溫度很高,不似正常,祝照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得到他心髒砰砰跳動,快且紊亂,心中的沸騰并未完全消散。
不過明雲見就這般僵硬地躺着,饒是他身體起了某些反應,被祝照察覺了,他也依舊不為所動,只是以手掌覆蓋在祝照的眼上,遮住了她那雙仿若能将人吸進去的明眸,嘆口氣道:“等你身體好些了。”
祝照抿了抿嘴,險些脫口而出:我身體好得很!
鼻尖癢了一下,她才揉了揉鼻子憋住了一個噴嚏,歪着頭靠在明雲見的肩上,也未将他遮住自己雙眼的手拿開,心中隐隐期待被小心藏了起來。
祝照知曉若不是方才受了點兒涼打噴嚏了,她與明雲見接下來将會做的事是什麽。郎情妾意,男歡女愛,又是皇帝賜婚的夫妻,兩人成親以來都沒洞房花燭,說出去也不合情合理不是……
對于此事,她倒是不害怕的,只是明雲見于房事上,似乎不是個多溫柔的人。
如此想來,祝照心口突突直跳,完全沒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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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臉縮在明雲見的懷中,又被明雲見側身抱緊,心中歡喜時擡手也環抱着對方,卻聽見頭頂傳來明雲見無可奈何的一聲輕嘆:“安分些吧。”
四月中後又是谷雨時,這個天冷暖不定,明雲見實在是怕了祝照這動不動就生小病的身子,倘若今夜她受了涼又出了汗,指不定明日就得病倒。
明雲見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日後行房,還得選個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之日。
祝照怕冷,就是四月天也沒換下厚厚的棉被,被明雲見抱着一夜很快就入了眠,一覺睡醒已是天明。明雲見早早起身去上朝,陽光透過紙窗照入房中,灑在梳妝臺上,臺上還放了一張紙,上頭落下一句:改日續之。
祝照起床時看見這張紙,甚至能想象到明雲見親口說出這四個字時的表情,她立刻将紙揉成一團丢盡了焚香爐裏燒成了灰,一整個早上臉都是通紅的。
大周在世近百年之久,明雲見與工部尚書後來搭上線了,也替對方出了個能将賢親王從王府中撈出來的主意。
兵部之事查到最後雖未将賢親王牽扯進去,但小皇帝心知肚明他并不完全無辜,他怒意并未消除,賢親王被禁足時間延遲了兩個月,要到六月中旬才準上朝,在此期間他就老實在府中靜思己過。
嵘親王對賢親王之事咬得很緊,若是按照嵘親王大義滅親之舉,恐怕賢親王受罰便不是在府中休息這般簡單了。
這兩個月的時間,也是小皇帝給嵘親王那邊的交代,在決定讓賢親王這段時間暫避朝中風頭之前,小皇帝特地找了明雲見。
兩個月的時限,也是明雲見提出來的,兩個月後是太後壽辰,那時賢親王再不放出來便不妥了,但若提前将他放出,恐怕嵘親王那邊也不好交代,故而只能如此。
誰都知曉兵部尚書原先是嵘親王的手下,如今的兵部全然新人,兵部尚書算起來原先只是田偉的手下。田偉不服其管教,獨來獨往,這份憋屈只能找周漣喝酒消解。
明雲見對工部尚書那邊所說的,便是賢親王已經與嵘親王成了對立,既然兵部兩人都讨不了好,工部很快就會成為嵘親王的眼中釘。
工部若想要保全自己,還得讓賢親王先從府中出來才可。
工部尚書約明雲見去青樓時,他一口拒絕了,只是讓手下人給對方提了個醒,說再過三年便是大周百年之時,小皇帝必然得登臺祭祀,不如工部趁着這個時候,提前做好準備。
大周的祭祀臺建造已經幾十年之久,期間修修補補也不見多華麗威嚴,反而是明雲見這次提醒,工部在早朝上上奏攬活兒,若是建造祭祀臺,工部的人就有個能讓賢親王提前出府的理由。
祭祀臺建造簡單,但是從皇宮通往祭祀臺的路卻并不好走,京都內的道路寬敞,但京都城外走向祭祀臺還有百裏地,那處是百年前大周成國後天師算出的風水寶地,臺下壓着龍脈關鍵,不可随意動搖。
祭祀臺不能挪地,那通往祭祀臺的一條路便不能坎坷,修路一事短時日內不可成功,奏折遞上,這對工部而言至少得是一兩年的工程。
大周百年何其重要之事,若是在百年到達之前工部将祭祀道路與祭祀臺修葺完成,這路鋪好了就是工部尚書都可在史書上重重記下一筆大功了。
工部修從京都城外一路往祭祀臺的路的确是件引萬人關注之大事,工部尚書于朝前提起這話時,小皇帝很快就應允下來,還當着衆人面誇贊工部尚書考慮周到。
下了早朝後,工部尚書便回去拟個修路的章程。
谷雨才過,明雲見一日下了早朝便被小皇帝叫入了乾政廳,乾政廳內不止明雲見一人,還有太傅在場。
夏太傅名夏儒,是先帝明天子的老師,明天子去世時年紀尚輕,也才三十幾歲,明子豫登基時四歲,夏太傅也就等于是明子豫的老師。
連着兩任帝師,明子豫對夏太傅還是較為信任的,故而朝中之事凡是他心中所想,幾乎未有隐瞞。
明雲見到乾政廳與夏太傅打了招呼,首領太監得了明子豫的眼神暗示,出了乾政廳,順便關上了門。
“皇叔坐。”明子豫道。
明雲見也不客氣,當真坐下了,明子豫才說:“太傅也坐。”
夏太傅行了禮,坐在一旁,與明雲見面對着面。
明子豫道:“今日朕找二位來,其實也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只是有一事朕才有了決定,皇叔這人巧舌如簧,朕是想讓太傅幫忙勸着些,免得朕說不過他的。”
明雲見不禁失笑,道:“原來是陛下找了夏太傅幫着一同欺負臣呢。”
明子豫瞥了明雲見一眼,道:“皇叔正經些!”
明雲見坐直:“臣正經着。”
明子豫才道:“工部尚書這幾日将建路工程的奏折交上來了,朕看了也覺得無甚問題,但有一點一直在猶豫。工部尚書與賢親王妃本家有些牽扯關系,其實朕心知肚明,工部尚書這人聽六皇叔的比聽朕的多。”
夏太傅擡眸朝明子豫看去,明子豫又道:“他的奏折上,是希望賢親王擔任此次建路監工,這恐怕也就是他們想将賢親王提前從王府中撈出來的理由。以往京中修路擴建一類的監工也都是賢親王負責,此次提他,的确也在情理之中,是給了賢親王将功贖罪的機會。”
“只是……”明子豫嘆氣:“能在百年祭祀到來前将祭祀道路與祭祀臺擴建修好,朕心中高興,可這監工人選朕不滿意。”
“陛下不會是想再讓臣監一次工吧?”明雲見開口。
明子豫微微擡着下巴道:“朕就是有此意。”
明雲見連忙道:“陛下還是饒了臣這回吧,上次治水一事已是将臣推出幾步,惹來幾位兄弟忌憚,這等明擺着撈油水的事還讓臣做,臣怕會成為衆矢之的。”
明子豫坐不住,起身朝夏太傅走:“太傅你看!皇叔他總是如此!哪兒有如此不争氣的王爺!”
明雲見得了一句‘不争氣’不氣反笑,夏太傅也嘆口氣,有些責怪地看着他。
明子豫道:“除了皇叔,朕找不到合适人員,皇叔也說了這是明擺着撈油水的事,油水入皇叔荷包裏,朕還能拿回來,入了其他人的荷包裏,朕連水花兒都聽不見。”
夏太傅正欲張嘴,明雲見卻說:“臣倒是有個好人選可以推薦給陛下。”
見明子豫正欲拒絕,夏太傅連忙開口:“文王殿下不妨說說。”
明雲見道:“此次監工最合适的人選,莫過于贊親王。工部施工建路,戶部撥款下去,贊親王當監工不會自己貪了自己的錢,他是出了名的吝啬,恐怕他做起來會比臣要精細得多。”
明子豫卻說:“立功機會,皇叔當真不要?”
明雲見但笑不語,明子豫給夏太傅明示了眼神,夏太傅張了張嘴,半天說了句:“臣也覺得,贊親王或更合适。”
明子豫一時氣急,指着夏太傅道:“你就由着他吧!”
從乾政廳出來,明雲見與夏太傅并肩而行,兩人一同出宮時回想起方才小皇帝關門與他們倆內談的事兒,只覺得好笑。
小孩兒心思想的不多,只覺得有好的就留給‘自己人’,卻不知有時鋒芒不可外露,否則會招來無盡的麻煩。
“多謝老師方才解圍。”明雲見走到宮門前,見夏太傅要上回府的轎子了,才開口。
夏太傅只朝他深深地瞧了一眼,低聲道了句:“文王殿下只需記得,明初如雪。”
明雲見不動聲色,替夏太傅掀開了轎子簾,等夏太傅的轎子離開宮門前,他才上了自己的馬車。
明初如雪。
是當年夏太傅在明雲見冠禮時送上的一副親手寫的字。
初,是他的字,如雪,是他的為人。
做個幹淨人說是容易,可做起來卻不是那麽簡單的。
明雲見回到文王府後,便去了蘭景閣看花兒,瞧見蘭花兒都被澆了水,而且有人擦過蘭花葉,于是問古謙:“今日誰去了蘭景閣?”
古謙道:“王妃今早入了蘭景閣。”
明雲見呼吸一頓,眉目柔和了幾分,他淺笑着正欲往月棠院走,古謙又問:“王爺找王妃嗎?”
明雲見點頭,古謙道:“王妃午間出府去了。”
“去何處了?小松可跟着?”明雲見眉心輕皺,問。
古謙回:“王妃是去與徐公子會面了,小松跟着呢。”
“徐潭?”明雲見點頭,心想恐怕還有徐家其他人在,他懶得出面了。
“似乎還有慕容公子。”古謙道。
慕容寬?
明雲見頓時皺眉,轉身朝府門外走,開口問:“他們在何處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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