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阿道弗斯正在房間裏和大臣們商讨對策。

房間的一角被臨時布置成了辦公場所。

克萊門特昏迷過去已經兩天了，宮廷巫師和宮廷醫師都用盡了手段也沒把他喚醒。

阿道弗斯這兩天一直都魂不守舍的。

“陛下，陛下……”

阿道弗斯回過神來，他看向那一位大臣，臉上是無法掩飾的疲憊之色。

“抱歉，你剛剛說什麽？”

那位官員張口，卻被人攔住了。

宰相克利福德看了阿道弗斯一眼，接着無不擔心的說，“陛下，你已經兩天沒合眼了，你現在該去休息。”

阿道弗斯搖了搖頭，“我還撐得住，”接着他看向那位官員“你想說什麽？”

克利福德見阿道弗斯開口，也不好再阻攔，只好收回手，站回了隊列裏。

那位官員道，“陛下，現如今大水淹城，城外又有魔獸盤旋不去。陛下您可有良策？”

阿道弗斯看了他一眼，“你有什麽想法，說出來。”

那位官員道，“不如召集伊諾克學院裏的所有法師出來，共同商讨對此，一旦除去魔獸，首功之人則封為大賢者。”

阿道弗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克萊。如果你沒有別的辦法，那你可以閉嘴了。”

那官員臉漲的通紅，但還是不服氣的争辯道，“赫爾利殿下确實實力強大，我也聽過他的一些傳聞，但是，一個沒有慈悲心腸的大賢者是會給我加斯克爾帶來災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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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道弗斯笑了，笑的有些意味不明。

“你怎麽知道他沒有慈悲心腸？”阿道弗斯反問。

那官員理所當然道，“赫爾利殿下殘殺賢者之塔裏的所有人，還暗殺了前國王菲利克斯的孩子，這難道不能說明他心性殘暴嗎！”

阿道弗斯笑道，“那有如何，菲利克斯死了，得利者是我，不殺了他的孩子斬草除根，難道還要好好的養着他們等他們來給我造成威脅嗎？”

那官員仍然振振有詞，“只要陛下堅持感化他們，他們未必會于陛下做對。”

阿道弗斯諷笑一聲，“看來，你很喜歡認賊作父？”

那官員一下子語塞。

阿道弗斯收回視線，“這件事不用再提，邁倫冒犯大賢者，心性不佳不堪大用。革除其官職，永不錄用。”

邁倫不可置信的望着阿道弗斯，但很快他就被拖了下去。

屋子裏一片寂靜。阿道弗斯有些頭疼的按了按眉心。

“我知道你們對克萊都有不滿，但是那是你們不了解他。克萊他其實待人很和善，他做出這些在你們看來十分殘忍殘暴的事情，其實也不過只是為了我着想罷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能有誰一心待我不含任何私心的話，我想除了克萊，我不會再找到第二個。以後我不希望聽到任何關于克萊的不好的傳聞。”

回應阿道弗斯的是一片沉默。

這邊，虛無的空間裏，克萊門特正躺在那裏，翹着腿，目光渙散的盯着遠處的虛空。

這個地方沒有時間的流逝，也沒有日月的變化，克萊門特甚至連方向都找不到。

他也從一開始的興致勃勃四處探索到現在無趣的躺在地上。

克萊門特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呆了多久，他一會覺得自己在這裏呆了很久，一會又覺得其實才過了一小會。

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危險，但是克萊門特直到，他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在這樣下去，他說不清什麽時候就會迷失了自己。到那時候那就真的危險了。

克萊門特雙腳一用力，這個世界就轉了一圈，他也由躺變成了做着。

克萊門特釋放了一個洞察術，掌心的那一團光沒有給出任何的指引。

克萊門特嘆了口氣。

他看了看周圍，最終選了一團他覺得形狀最好看的煙霧，往那邊走了過去。

克萊門特感覺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了，煙霧仍然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

克萊門特并沒有停下腳步，他其實也有點累了，但是直覺告訴自己，不能停下，一旦停下說不定就會發生什麽自己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又走了很久，又仿佛只是過了一瞬間，那團煙霧突然出現在了克萊門特的眼前。克萊門特仍然沒有停下腳步，他直接走了進去。

眼前的畫面再一次變化了起來。

這裏是一處山城，城裏有無數衣衫褴褛的人。這些人的的長相各有千秋，身上卻都帶着各種動物的特征，比如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或者是長滿了羽毛的雙翼。

獸人！

這一個詞語突然出現在了克萊門特的腦海中。

克萊門特仔細打量着這些人。發現這些獸人全都是一些老弱婦孺，沒有一個青壯年的男子。

克萊門特控制着自己的身體飛的高了一些，他往山城外看去，被砸的有些破爛的城牆外駐紮了黑壓壓幾乎看不到盡頭的人類軍隊。

與城外有些輕松的氛圍不同，山城裏一篇肅殺和悲壯。

“投降吧！你們的精銳已經全部戰死在天譴淵，成為奴隸，我們可以饒你們一命！”随着城門外這名小将的喊話，城外的人類大軍哄笑了起來。

城裏，一位年輕的女獸人登上了城中心唯一的高臺，她高呼道！“獸人永不為奴！他們要戰，我們便戰！”

獸人們高呼起來，“獸人永不為奴！和他們拼了！”

接着就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

但是獸人沒有低頭，他們直至最後一人戰死，都沒有向人類屈服！

克萊門特說不清心中是什麽感覺，他直覺的心中酸酸的、澀澀的，但卻又有那麽一絲竊喜。

這種複雜的感覺讓克萊門特煩惱極了，甚至沒發現周圍場景的再一次變化。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克萊門特的肩膀，克萊門特被突然驚醒，吓了一大跳。

“嘿，你沒事吧？”

克萊門特有些茫然的回過頭去，發現那是一個幼年的精靈。

似乎沒注意到克萊門特的不在狀态，那個幼年精靈接着道，“快走吧，祭司大人要我們都去神殿。”

通知完了，那個幼年精靈就離開了。

克萊門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似乎變矮了。

跟着其他精靈走到了神殿裏。

克萊門特看到了那個曾經見過的一直在吟唱的精靈。

那個精靈看起來比上次見到的時候蒼老了很多。

他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伸手指了指身側的一個桌子，桌子上放着很多個小杯子。

他身邊一個較為年輕的精靈開口道，“這次叫大家來的目的，大家應該都清楚了。

獸人已經被人類滅族，其他種族都先擇向人族臣服，現在人族正帶着各族聯軍進攻我們精靈族。但是，我們的王已經随着諸神一起隕落。同時隕落的還有我們的精銳大軍。

人類以龍族為坐騎，訓練出了大量的龍騎士，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我們也不想向那些沒骨頭的種族一樣成為人類的奴隸！”

那個年輕的精靈頓了頓，用一種十分悲哀的語氣接着道，“今天，就是我們精靈族滅亡的日子，但是我們的滅亡只能由我們自己選擇！

這是暗精靈族提供的毒|藥，大家離開之後，祭司大人會将母樹焚毀，不會讓人類染指我們的母親！”

接着精靈們一個個的走上前去，十分有秩序的每個都拿起一杯毒|藥，走到神殿大門前的平臺上，喝下毒|藥，接着跳了下去。

克萊門特靜靜的看着他們，直到最後。

那個年輕人已經跳下去了，現在只剩下克萊門特和大祭司兩人。

大祭司看着克萊門特，克萊門特也看着他。

遠處隐隐傳來龍吟。

大祭司似乎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臉上露出了笑意。“最後的時候，你能願意陪着我，真的很好。”

克萊門特點了點頭。

大祭司高舉魔杖開始吟唱。

杖尖什麽都沒出現，但是沒過一會，克萊門特就感受到了溫度在升高。

随着吟唱的繼續，溫度越來越高。

突然，轟的一聲，整個神殿化為了火海。

大祭司折斷了手中的魔杖，拿起桌子上最後一杯毒|藥。

“我看不見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大祭司道。

克萊門特靜靜的看着他。

大祭司，像是在品酒一般悠然的喝了一口杯子裏的毒|藥。

那杯子并不大，毒|藥也就一口的分量。

喝下去之後，大祭司立刻就吐出了一口血，接着他合上了雙眼，身子往後轟然倒下。

克萊門特感覺臉上有些冰涼，伸手一摸，有水？

克萊門特一愣，自己竟然哭了？

為什麽？

直到這一刻，克萊門特才發現了心中濃重的悲哀和沉重。

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會因為精靈族滅族而感到悲哀？

聽着響徹天地的一聲龍吟，克萊門特流着淚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