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趙磐剛一走出大廳,就見身後跟着的一排都是醉鬼,歪歪斜斜渾身冒着酒氣,走起路來還一扭一扭,十分可怕。
別說展現氣勢了,這麽帶出去簡直是要讓人笑掉大牙啊。
趙磐額頭青筋跳了又跳,擡腳将一大堆醉鬼給直接踢了回去,只留個幾個稍微清醒的,卻又遇到了尴尬的情況——清醒的人太少了,人數不夠,撐不了場面啊!
再看那邊羽鴻意,只帶着慎思一個,卻淡定自若,似乎渾然不知場面為何物……然而趙磐看了又看,不得不承認,他只要人站在那裏,場面也就在那裏了。
但趙磐不能和羽鴻意比,趙磐還是要場面的。最後他實在沒有辦法,幹脆将院子裏的那群花男也給帶上了。這些花男以季音為首,原本就住了十來個,後來買了五個,又救了十個,再踢出幾個也爛醉如泥的,剛好二十人整。別說,這二十個人站在一起,那氣勢還真有點強。
他就帶着這麽浩浩蕩蕩二十個花男,一路吸引無數眼球,沖進了下陽郡的衙門。齊将軍正在衙門後面審着炎龍寨,趙磐和羽鴻意便帶着各自的小弟,直接等在衙門裏。
趙磐還揚言道,只要有任何一個炎龍寨的混賬想完好無損離開這裏,出來一個他就打死一個。
齊将軍本來已經快和炎龍寨的人達成協議,聽聞此事,頓時眉頭一皺,決定要來好好會會趙磐這個土匪頭子。
結果他剛一從後面出來,就見到趙磐身後一群花男,還全都虎視眈眈地盯着他,頓時給驚到了。
“齊将軍,”趙磐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那炎龍寨是群怎樣的惡棍,做了些怎樣的爛事,想必你都是知道的。你昨日要官府将他們追拿歸案,本來也是一件大好事,結果聽說你今日居然想放了他們?這豈不是放虎歸山、助纣為虐?”
“只是給他們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罷了。”齊将軍皺眉道,“只要他們改過自新,不再害人,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你信他們能改過自新?”趙磐嗤之以鼻,“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們能改過自新,之前被他們害過的人就白被害了?”
說到這裏,趙磐忽然覺得自己把這些花男帶來,真是一個絕妙的主意。
活生生的受害者,不就在這裏嗎!
他頓時給身後季音遞了個眼色。季音心領神會,又将眼色給遞到其他人。很快,所有花男都知道自己此時應該做什麽,盯着那齊将軍的目光越發不善。
齊将軍卻視若無睹,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甚至還從桌上端了杯茶葉,擡在手上撥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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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男們畢竟沒經歷過這樣的陣仗,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攻破防線,不由得開始面面相觑。逐漸地,更多人的目光聚集在小五身上,想看看這個最大的功臣會如何做。小五則不由得看向了羽鴻意。
羽鴻意仍舊看着那齊将軍,視線并沒有挪動分毫。
小五若有所悟,也将視線重新移回到那齊将軍身上,繼續認真盯着。
逐漸的,所以花男的目光都回到了齊将軍身上。
加上羽鴻意整整有二十一個花男,其中半數都是曾經被炎龍寨偷運過來的受害者,就這麽一眨不眨地盯着同一個人看。不是看一會,也不是只看片刻,而是一直不停地,仿佛只要齊将軍不動,他們可以一直看到天長地久。
漸漸地,齊将軍淡定喝茶的假象有些維持不住了,額頭上開始冒汗。說起來這些花男也是個個如花似玉,膚白貌美,但被這麽一齊盯着這麽久,齊将軍已經絲毫不覺得享受,只覺得手腳都開始有些發麻。
那些花男也不說話,就這麽看。
齊将軍最終将茶杯放回桌上,杯底碰到桌面時還磕得有些響,“你們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但朝廷有朝廷的考量,那炎龍寨現在還有他們值得被留下的價值。若你們實在不平,朝廷可以給你們足夠的賠償。”
賠償?誰在乎什麽賠償?花男們聽到這句話,幾乎覺得被侮辱,有幾個甚至忍不住想放聲大罵。
但如果真有人罵出口了,齊将軍反倒會更輕松一點。之前那種無聲的壓迫,才是最難捱的。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羽鴻意輕笑了一聲,開了口,“齊将軍,我聽聞你想拜托那炎龍寨幫忙護送一些人,所以才會想要放他們一馬,是嗎?”
齊将軍的視線轉到羽鴻意臉上。
畢竟昨日看了那麽久,對這張臉他還有點印象,“你看起來怎麽和昨晚有些不一樣?”
“昨日天幹氣躁,我免不了有點起皮。”羽鴻意十分平靜地答道,“今日就好了。”
齊将軍總覺得這話有哪裏不對。
還不等對方細問,羽鴻意又笑了笑,“我還想冒昧地再問一句,齊将軍你想要讓炎龍寨護送的人,就是昨晚你帶在身旁的那些花族人嗎?”
“是又如何?”齊将軍果然沒再糾結起皮,皺着眉頭便反問了這句話。
“齊将軍,你真糊塗。”羽鴻意不等齊将軍發作,很快地繼續說道,“既然特地找人護送,你首先想保證的自然是那群人的安全。而你也知道炎龍寨是幹過些什麽的,居然選擇讓他們來護送,那豈不是羊入虎口?”
齊将軍這次沉默得久了一點,但最後還是堅持道,“這種事情雖然無法保證完全避免,但只要我們簽下約定的時候更小心謹慎一些……”
“齊将軍,再嚴格的合約,也總會在有一方經不起誘惑的時候被撕毀。歸根結底,究竟為什麽非得選那種寨子不可?”羽鴻意道,“那些将要被你安排給這種惡棍的花族人,難道就願意同意這種選擇?”
“他們就……”齊将軍剛剛憋出這三個字,忽然又有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至少有一點,他說得沒錯。”說話之人聲音很清脆,甚至還帶着點變聲期前的幼嫩,“我拒絕被那樣的家夥護送。”
話音落下,一行人也走入了這個廳中。正是昨夜被齊将軍帶在身後的那些花族人。而說話的這個,正是那名最古怪的瘦小之人。
此時看得更加清楚了,這瘦小的古怪家夥,正是這群花族人中領頭的人物。不,更準确說,剩餘那五名花男拱衛在此人身旁,簡直就像是在衆星捧月。
“你……”齊将軍站起身來看着此人,臉色不太明朗,“當初你可是和侯爺說好了,一路上都聽我的。”
“是啊,你辛苦護送我們至此,我很感謝,但我們約定的‘一路’已經快要結束了,齊将軍。至于接下來應該由什麽人來替代你,繼續将我送至我最終的目的地,我想我是應該有選擇的權利的。而你現在所中意的這個寨子,對我族做過無法原諒的事情。”
齊将軍聞言也有些動搖,但還是試着勸說道,“那金水林非同小可,現在有能力在其中安全穿行的,只有這一家。”
“一個山林不可能只養一窩土匪,其他那些難道連一個堪用的都沒有?”
“其他那些實力較弱,也沒有那麽豐富的經驗,頂多引個路。”
“那便夠了。”這瘦小的花族人道,“就找個能引路的。至于有本事保護我的,我再另外物色。”
齊将軍眉頭越皺越緊,顯然不太同意,卻也無法多說些什麽。
“你先下去吧。”這瘦小的花族人又道,“現在我想來和這邊的幾位談談。”
齊将軍是關陽侯的人,此人說話時居然如此高高在上,按說十分無禮。齊将軍的臉色也明顯很不好看。但他非但忍了下來,竟還真的轉身便離開了。
被留下的衆人忍不住将目光都落到了這個瘦小的花族人身上,神情各異,紛紛猜測着這究竟是個什麽人。
只有趙磐反倒将視線移開了,看似心中早有答案。
這瘦小花族人的雙眸卻看着羽鴻意,“這位同族,為何不以真面目示我?”
羽鴻意笑了笑,淡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此人皺了皺眉頭,有些不高興了。
而後此人伸出手來,開始将額頭上那頭巾一圈圈解下來。衆人莫名其妙看着此人舉動,直到頭巾被徹底取下,露出光潔的額頭,額頭上似乎有一個印記。
就在這一瞬間,忽然一道陰影朝羽鴻意襲來,一只手猛地朝羽鴻意臉上面具抓去。
羽鴻意連忙避開,看清來襲之人後卻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竟是小五。
就在這麽一怔愣之下,小五竟當真得逞,一把便将他的面具徹底抓下。慎思站在後面稍遠,趕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而小五顯然也沒預料到自己這舉動。待回過神來後,他看着手中面具,整個人呆若木雞。再一回想自己竟襲擊了羽鴻意,他眼眶都紅了,整個人幾乎要哭出來。
“你控制了他?”羽鴻意再度看向那瘦小花族人,神情中已經壓抑了些許憤怒。
此人将頭巾捏在手上,一頭黑發披在腦後,倒叫人看出了一點端倪。确實不是花男——雖然花男以貌美著稱,有一部分更是雌雄莫辯,但相比之下,此人的面容明顯更柔和些,多了更多明顯的女性特質。
和花男相對,此人應該被稱為花女。
羽鴻意此前見了這麽多花男,卻從未見過花女,并非因為花族沒有女性,只是女性十分稀少。她同樣有着能展示花族身份的印記,卻并非在肩頭,直接就在額頭。而且和花男的三片花瓣不同,她額頭上的印記華麗許多,像層層疊疊綻放的蓮花。
此時她歪頭看向羽鴻意,神色充滿不解,“為何你依舊沒有以真面目示我?”
小五渾身顫抖着,實在無法原諒被控制去偷襲羽鴻意的屈辱,不禁兩步沖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就想要抽她的耳光。
“愚蠢。”這花女輕輕吐出兩個字,僅僅看了小五一眼。
小五便完全擡不動手了,雙膝更是一軟,眼看着就要直接跪倒在地上。
羽鴻意連忙上前,抓住了小五。
花女又将視線落到羽鴻意的身上。
果然……可以控制……羽鴻意自己也感覺到了,冥冥之中有一種古怪的力量,似乎是從血脈裏冒出來的,正拼命拉扯着他的身體。這女人想要讓他也跪下。
但羽鴻意體內還有另一股力量,那來自赫貝爾大陸的名為洛蘭-阿修米亞的靈魂,同樣在控制着這具身體。
他與那花女對視着,一時間誰都沒有動彈。
看似平靜,其實已經鬥得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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