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哥哥的溫柔

睜開眼,發現明明在外面睡着的自己居然回到了趙仕義的懷裏,他本想擡起頭,卻半途放棄,只是稍微換了個姿勢,昨晚的事情,心中似有幾分明白,可他只字未提。等睡得舒坦了,才爬起來,看見屍體擺着側躺的姿勢,一只手臂橫着,上面留着深深的印子,似乎被自己枕了一夜,趙永齊微微有些驚愕。給他擦身的時候,特意留意了下屍體的樣子,跟從前不大一樣,好像,怎麽說呢,四肢柔軟了許多,不由俯下身,将耳朵靠在他的胸膛上,沒有心跳,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失望,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哥哥多了幾分活人的感覺,是自己多心了,還是這具屍身千真萬确,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變化呢?

男人呆呆地坐在床邊,默默伸出手,抓來桌子上的水杯,慢慢地喝着水。喝到一半,眼裏忽然閃出一抹了然的光芒。時間都過了這麽久,他這才想起,這個杯子的怪異。它始終擺在那裏,始終都是滿的,夏天是冷水,好比山泉,冬季是溫水,格外潤喉。只要自己伸出手,就能夠解渴。他從來都沒燒過開水,從沒刻意去做那些麻煩而瑣碎的事……

想到這兒,有人叩響了門扉。他知道,劉媽來了。敲門聲過後,便是輕輕的腳步聲,延伸到廚房,繼而響起煮飯炒菜的聲音。趙永齊下了床,悄悄來到廚房邊,依在門上,看着老人忙碌的身影。漸漸的,那個人變成了母親,他看過一部泰國電影,叫做詭絲。講人在死後,總會重複地做自己習慣的事情。一天早上,主角醒來,看見去世的母親,正在廚房裏煎蛋,就在淚水模糊之時,那個人慢慢消失在射進窗內的曙光裏。

這頓飯一如既往的豐盛,越吃越有勁,不由分說就幹了三大碗。吃完飯是例行的午睡,至從被哥哥禁锢在身邊,以及長了顆瘤子,他的生活越來越規律。他甚至堅信,如果趙仕義早知道自己變成鬼能讓弟弟改邪歸正,絕對會義無反顧地去死。趙仕義和他并沒血緣關系,卻一直謹守長輩心系小輩的原則,甚至死後,也依然沒有放手的打算。

趙永齊不由再度嘆息了一聲。他從來都沒嘆息過,向來快意恩仇、風風火火,什麽時候又如此煩惱憂愁了?在陽臺上的太師椅上躺了下來,男人的臉忽而明亮,忽而黯然,若不細看,還以為變化的是打在那張臉上的光線。想得累了,才緩緩閉上眼。

不知何時,天色已暗,他用手摸了摸不知何時蓋在身上的毛毯,手一扯,毛毯滑到了地上。等他徹底睡醒,發現毛毯又回到了肚子上,而且工工整整,疊了兩層。趙永齊眨了眨眼,撐起身,卻因為起來得猛了,又仰頭倒了下去,撫着肚子痛苦地呻~吟。媽的,就是孕婦也沒他這樣窩囊,什麽時候這顆瘤子才能滾出自己的身體?似乎聽見了他的心聲,那瘤子不大高興,動了幾下,然後故意撅起,男人瞪大了眼睛,我擦,怎麽一轉眼,肚皮就變得比高聳的泰山還要壯觀,就像是有什麽要破殼而出似的,不由得惱恨地磨了幾道牙齒。

第二天天氣不錯,趙永齊難得早起,換了一身休閑服,打算去爬山,運動運動。老窩在床上,還不生蛆?雖然是冬季,附近那座小山風景依然好,其實這個地方作為養老之所極為合适,自己算是提前了過足了六十歲的生活,一身輕得不能再輕了。像他這樣歲數的人應該積極奮鬥,為往後的日子打下基礎,無奈身患怪病,不得不屈就于寸土當中。趙永齊心有不甘,便化悲苦為動力,一口氣登上了山頂。山頂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個墓碑斜斜插在一個角落。咦,那張遺照上的臉怎麽如此眼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這不是每天中午都準時來給自己做飯的劉媽麽?

當即吓得臉色慘白,不知道是該打招呼還是扭頭滾下山去。這時一個背着柴的男人走過來了,問他:“你是誰?為什麽盯着這個墓碑看?”

趙永齊偏過頭:“這個老太太是姓劉麽?”

那人說:“上面不是寫着麽?你莫非是他的親戚?”

趙永齊木木地搖頭。

“兒子?”

“不是。”

“哎,”那人嘆了口氣,似乎感到有些失望,“她是個很好的人,可惜養了一雙不孝的兒女。他們出去打工,就再也沒有回來。如今她過世了好幾年,仍不見他子女的蹤影。”

不知是哪根經不對勁,趙永齊多問了幾句:“她是不是很喜歡笑,而且很會做飯?”

“是啊,你怎麽知道?”那人有些詫異,“劉嬸非常熱心,常常幫助村裏的窮人,所謂禍害

遺千年,好人死得快。人啊,不能太善良。善不一定有善報,惡也不一定有惡報。”

經那人這麽一說,趙永齊反而不急于離開了,其實對方也很可憐,養育子女這麽多年,卻像肉包子打狗,全都有去無回了。一個人在這山頂也挺孤獨,便陪了她一陣:“劉媽啊,你不用再來了,這些日子,嗯,麻煩你了,至于錢,我過幾天就燒給你。”他幹笑着,“一個人嘛,總不能好吃懶做,我會努力養活自己的。”

作者有話要說:  才去打了個通宵,人還沒完全恢複過來……我錯了……我不該玩忽職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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