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宴會

怕？

秦鴻羽眼中閃過一絲好笑。

他身為秦家的少主，兩輩子都不曾怕過誰，區區一個破元閣，還不值得他如此上心。

“這……”他的視線落在了被箍住的手上，神情中帶上了絲遲疑，便看到對面的人難得的皺了皺眉頭，不滿般的松開了手。

秦鴻羽心中卻一片釋然，他自然知道這人最不喜歡和旁的人親近。

“多謝洛清仙尊出手相助，在下秦家秦鴻羽，若是有機會，定親自上門拜謝。”他疏遠的道謝，不出意料的在那人的臉上看出了更多的不滿。

——洛清仙尊不喜與旁人有交集，也是衆人皆知的事情。

他甚至已經想好如何惋惜的承接洛清仙尊的“不必”，卻看到那人眼神微動輕吐了句：

“好。”

“……”秦鴻羽。

他方才可是聽錯了什麽？

仿佛為了驗證他沒有聽錯，那人又道：

“我送你回家。”

“不必，我自己便能回去。”秦鴻羽不帶情緒的答道，拒絕的意思顯而易見。

洛清仙尊仿佛還想再說些什麽，可秦鴻羽卻疏遠的行了個禮，轉身消失在破元閣。

只留下那人孤寂的身影。

風中不知傳來誰的呓語：

“很快……還會再見的……”

回到秦家時已近夜晚，他第一時間便朝着父親的書房趕去，卻被管家告知父親在見極其重要的客人，今日暫且不見少爺。

明日便是宴會，都這個時辰了哪裏還有“重要”的客人？

而上輩子的這個時候，正是自己同父親意見不和的時候，想必是父親不願意見自己。

他輕嘆一聲。

管家似乎想解釋，視線幾番流轉，卻仿佛有所顧忌一般，最終還是保持沉默。

秦家雖是這十幾年才興起的家族，可實力卻還是不同小觑。這次秦家家主秦展大壽，修真界各門各派都派出了代表前來祝賀。

一時間秦家門庭若市，場面熱鬧非凡。

秦鴻羽跨入大廳內的時候，廳內正此起彼伏喚着的“秦二公子”。

段雲樓對外的身份一直都是秦展的義子，雖然不冠秦姓，但不少的人都猜測段雲樓其實是秦展的私生子，因此私下裏不少的人稱段雲樓為秦二公子。

衆人見到秦鴻羽進門，頓時熄了聲，紛紛朝着秦鴻羽的身邊靠攏，而後再次親切的叫了起來，只不過這次的“秦二公子”換成了“秦小公子”，且喚的聲音洪亮有底氣。

秦鴻羽禮貌性的點頭回應，視線在段雲樓臉上一閃而過，段雲樓臉上尚未收起的怨恨被他盡數收進了眼中。

他低頭勾唇，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一聲。

段雲樓臉上的神情不過一閃而逝，很快便重新換上平日裏乖巧的神情，親昵的湊到了秦鴻羽的身邊。

“哥哥來了啊。”他巧笑着道，乖巧的神情加上他清秀的容貌，讓人心中頓升好感。

可秦鴻羽卻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甚至連臉上的神情都不曾改變半分，冷淡的仿佛段雲樓和其他人并無區別。

周圍的人面面相觑，傳言秦家的小公子極其寵愛那個收養的義弟，現在看來這二人倒是和傳言有些出入。

段雲樓更是當場愣住了，方才那一瞬間，他似乎從秦鴻羽的眼中看出了不耐煩的神情，可在這之前，秦鴻羽從來都不曾用這樣冷淡的态度對待過他。

秦鴻羽小的時候，曾經被人擄走過，當時正是在他父母的相助之下，秦鴻羽才能僥幸躲過一劫，可他父母卻也因此雙雙逝世……

自那之後他便被帶回了秦家，一直被秦鴻羽當做弟弟對待，這麽些年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秦鴻羽對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心中沒來由的有些發慌，但很快重新追上了秦鴻羽的步伐。

“哥哥？”他一邊喚着，一邊跟着秦鴻羽落了座。

“哥哥不理雲樓，可是為了昨日的事情？”少年小心翼翼的問道，滿臉都寫着委屈。

秦鴻羽卻來了精神：“哦？你倒是說說是什麽事？”

盡管秦鴻羽此時的态度并不和善，但段雲樓卻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道：

“是在怪昨日哥哥在閣中遇難，雲樓卻沒有及時進來幫哥哥嗎？”

“是也不是。”他勾起唇角道。

昨日事發突然，他原本不曾細想，可如今想來卻滿是破綻：他明明瞞住了消息，僅和段雲樓二人喬裝進了破雲閣，按理來說根本不會暴露，卻還是被某些“眼神銳利”的人一眼識破了身份。

這之後破雲閣一片混亂，可段雲樓自始至終都不曾落面……

段雲樓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

“雲樓自知修為弱，進去了也只會給哥哥添麻煩，這才沒能第一時間幫哥哥，但也一直在外尋求幫助。”

“哦？”秦鴻羽意味不明的朝着段雲樓笑了笑，接着段雲樓的話說：

“雲樓的修煉天賦着實弱了些，這倒不像是我們秦家的弟子了。”

他說話時沒有刻意壓制聲音，但凡大廳上有心的人都能聽得見，話音才落，便看到段雲樓的臉色瞬間一白。

他又接着說：

“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想還是你自己最為清楚，不是嗎？”

段雲樓的臉色愈加蒼白，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小心思被秦鴻羽看的幹幹淨淨，只是下一秒秦鴻羽又恢複成往常的模樣，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自己的一個錯覺。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敢再随意搭話了。

秦父入座之後宴會很快便開始了，宴會進行到酣處，段雲樓忽然走到了大廳中央。

秦鴻羽也不知道他這個便宜弟弟要做什麽，便好整以暇的觀望着。

“今日父親大壽，雲樓恭祝父親身體康泰。”他話音才落，門外的人便端着托盤而入。

“這是雲樓和哥哥專門為父親大壽特意準備的壽禮，還望父親喜歡。”

說着，在衆人好奇的視線中将蓋在托盤上的紅綢一把揭開，托盤上的東西瞬間落入了衆人的眼中。

那是一只五寸高的三足烏鼎。烏鼎渾身暗黑，可細看之中又隐隐帶着紅色的光澤，材質細膩溫潤，靈氣充沛，一看便知是上品寶物，最是适合丹修煉制丹藥。

在場眼力勁好的更是直接驚呼出聲——這三足烏鼎的材料可是世間罕有的赤霞石，這不過五寸大小的丹鼎實則價值連城。

衆人眼中同時閃過一抹驚色。

這般貴重的東西都能讓秦家的兩位公子尋來當做壽禮，可見兩位公子花了不少的心思，只是……

分明是兩位公子一同送的賀禮，為何偏偏只有秦二公子一人上前祝壽？

衆人的視線不由得落在了另一人的身上，卻見秦鴻羽依舊沉穩的端坐在原位，甚至還端起茶盞喝了口茶。

秦鴻羽微微勾起唇角，他倒是終于明白這個弟弟的意圖了。

說起來這賀禮，與其說是他們二人一起準備的，不如說是他一人籌備的。

這三足烏鼎的制作，從尋赤霞石到設計、制作丹鼎，全程無一不是他親手操辦。

倒是壽宴臨近的時候，段雲樓卻說自己準備的賀禮無意間遺失了，壽宴在即，重新準備自然是來不及，秦鴻羽才出了這樣一個主意，讓二人一同送賀禮。

可衆人卻是不知道這些內情的，他們倒是聽說最近秦家的父子之間似有間隙。

而今日秦小公子不曾起身賀壽，秦二公子則獨自上前賀壽，難不成正應了那傳言：這秦家父子之間出了什麽問題？衆人滿是看戲的神情。

秦父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面容不由得凝重了起來，此時只要秦鴻羽上前說幾句話，尬境便能迎刃而解，誰知“撲騰”一聲，段雲樓倒是先跪了下去。

少年眼神有些驚慌，臉上一片蒼白，連忙解釋到：

“是雲樓逾矩了，分明是雲樓……和哥哥一同準備的賀禮，可雲樓卻一心只想着給父親賀壽，卻忘了明明和哥哥商量好一起祝壽的……”

不說還好，這番話說完反倒是證明了衆人的猜想。

既然是二人同時準備的壽禮，一同上前賀壽這樣重要的事情又怎會忘記？

但若這賀禮是段雲樓一人準備的，秦鴻羽只是冠了一個名，而上前賀壽時段雲樓又恰好将冠名這件事忘記了，沒和秦鴻羽一齊起身，這倒是能說得通了。

如此看來分明就是秦家父子二人感情不佳——父親大壽，秦小公子甚至連一份賀禮都不曾準備。

而段雲樓麽，則是為父賀壽心切，不小心将秦家父子二人不和的事情敗露了出來。

這下就算秦鴻羽此時上前，也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

事實究竟是怎樣衆人根本無人在意，他們只關心他們看到的。

段雲樓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秦鴻羽在心中想到，若是上輩子段雲樓這番說自己必然滿心的相信，可如今段雲樓心中打的什麽算盤他一眼便能看透。

現在他上前也好、不上前也罷，過了今日，秦家父子不和的消息都會傳出去，這看起來似乎是個死局。

可也僅僅只是看起來。

秦鴻羽放下手中的茶盞，撣了撣袖口的灰塵，不緊不慢的起身道：

“父親大壽，弟弟一時心切亂了規矩，這自然無妨。

只是送禮這樣重要的事情，弟弟也豈能搞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