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不能再騙我
楚君被楚老爺子數落了一通,他說不出話來,這時候也無法頂嘴,只能默默地低着頭接受教育的洗禮,時不時認慫地點點頭。
“好了,”老爺子長嘆了一聲,“讓醫生幫你看看。”
感冒本身就不是什麽大事,楚君從醫生那裏拿到了同先前那位開的同樣的藥,即便早上已經喝過了,他還是認真地在老爺子的目光下就着溫開水服了下去。
在家裏待了兩天,楚君的嗓子終于沒問題了。他發現恢複的那一刻已經是三天沒有說話,好一陣都不大習慣。
和傅宇通了電話,晚上的時候就接到了通知,拍攝繼續。只是他們需要拍攝外景了,需要在臨市的鳳凰山腳下取景,楚君對王恨水發了消息,說他自己開車過去,就沒跟着大部隊走。
楚君是在第二天下午抵達目的地的,郊外空氣清新,楚君下車後就聳着鼻子吸了好幾大口,張開手臂伸展了一下身體,透過烏黑黑的墨鏡片看到不遠處朝自己招手的劇組人員,他立刻邁着大步走了過去。
劇組的工作人員們也都沒來太久,一群人将攝影機三腳架之類的設備擺放好後就擠在帳篷裏做着下午的夥食,楚君也跟着幫忙。
熱騰騰的辣子雞端了出來,大家歡呼着舉着筷子一擁而上,啤酒瓶也砰砰開啓,嘩啦啦地倒在酒杯裏,氣氛熱鬧十分。
楚君咽下一口果啤,嘴裏全是甘甜的果味和香馥的酒氣,他咬了咬筷子頭,裝作不經意地問道:“秦錫人呢?”
旁邊的女工作人員擡了下眼,說:“秦錫哥也是自己開車過來,可能在半路呢,我們給他留了些飯。”
“哦。”楚君點點頭。
吃完飯後,大家都有些意猶未盡,鍋碗都洗好了也沒見秦錫出現,楚君有些心不在焉,差點打碎了一只碗。
“卧槽!”有人從外面沖了進來,“我看到新聞了,秦錫哥可能在高速上出事了。”
啪的一聲,楚君手裏的瓷碗真真切切地摔在了地上,濺起的幾塊碎片劃過他的腳踝,有輕微的刺痛感。
楚君的思緒停滞了幾秒鐘,腳步不聽使喚地就朝外走去。掀開帳篷簾子的剎那,一陣勁風卷着些許塵土味道朝他的臉上湧去,但楚君并沒有覺得清醒,反而從靈魂深處感受到一種惶惶不安,白着一張臉跑向自己的車。
從帳篷裏出來的張琪看着飛奔而去的楚君,錯愕地轉頭說:“他……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
工作人員都是面面相觑,心裏也因為先前聽到的消息而擔憂不已,忙着聯系人了解情況。
楚君戰戰兢兢地開了車門,他坐進駕駛座時手有些抖,鑰匙插了好幾次都沒插進去。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将車鑰匙成功插入,然後啓動車子,在地上掉了個頭,直直地朝着峒城的繞城高速駛去。
天色漸漸暗沉了下去,陰陰的天空變成了黯淡的夜色,他行駛了十五分鐘後,有雨滴點點落在車前的窗玻璃上,有些積得富餘,蜿蜒地滑落下去。
他跑出來開車前根本什麽也沒問,只知道秦錫在這條路上可能出了事,但是究竟是在哪裏,他什麽也搞不清楚,就那樣惴惴不安地朝前駛去,心裏充滿了焦急和驚恐。
他想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無限的悲哀席卷了他的四肢,握着方向盤的手冰涼又扭曲。
自己還沒原諒那個人,他不準死!
在行駛到路中段附近時,楚君隔着濕淋淋的車前窗,看到不遠處圍着幾輛車,其中就有警車。
他行駛到距離這裏兩公裏的分岔路口時已經猜到就在附近了,事故發生的那條路被封鎖了,他從另一條路行駛到這裏,卻有種類似于近鄉情怯的感覺,不敢去面對真相。
他覺得自己看到了被白布覆住的人。
“秦先生有要事的話,請務必事後聯系我們,這場事故你是目擊證人。”
“嗯。”秦錫點點頭,答應下來。他沒想到會在高速公路上突然遇到團霧,這種事情防不勝防,但慶幸的是他連人帶車沒有出狀況,只是前面的幾輛車毫不意外地追了尾,有人重傷,已經被送往了醫院。他現在該去同警察一起做一下筆錄,但他還是想先和劇組會合一下。
警察要了他的聯系方式後交待了幾句,很快便準備離開。就在這時,其中一位警官突然大聲喝了一句:“那個人!你做什麽?不要命了嗎!”
秦錫轉頭看去,看到楚君的時候不由大吃一驚,連忙快步向前,在警察之前就抱住了撲向自己的人。
楚君栽在秦錫懷裏的時候還在發抖,他因為精神過度緊張,且方才被人喝了那麽一聲,差點腿軟坐在地上,但看到不遠處的男人時卻又覺得四肢充滿了一股力量,不顧一切地朝對方奔去。
秦錫抱住他後也發現楚君在發抖,他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聽到楚君在他懷裏,說不上是怎麽一種聲音,像是咬牙切齒又像瀕死的小獸發出哀鳴,他聽到楚君用這種難以言說的聲音叫了自己的名字。
秦錫用左手臂緊緊地箍住他的腰,然後用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背,低聲安慰道:“我在,我在這裏,別怕……”
站在一旁的幾位警察原本想要針對楚君擅自翻越高速路圍欄的事情進行教育和罰款,可是看到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被抱在青年懷裏的人也明顯情緒不對勁,他們不好上前打擾。且因為注意到了兩個人之間不大尋常的氛圍,剛剛發生了一起事故還等着他們去處理,幾個人默契地轉身清理現場。
此時雨已經下得大了起來,秦錫蹙起眉,雖然很樂意被楚君這麽抱着,但是對方前幾日才剛剛感冒,他舍不得讓他淋雨,輕聲勸道:“阿君,我們坐到車裏吧。”
他想要掰開對方攥着自己外套的手,可是卻被揪得更緊了。
“我不要。”楚君埋在他懷裏說道。
秦錫正想再勸,楚君從他胸前将頭擡起,下一刻,兩只冰涼涼的手便覆在了秦錫的臉上,讓他不由渾身一僵。
“你有沒有事?”楚君喃喃地開口,“有沒有事?”
他說了好幾遍,聲音聽得秦錫心都軟了,他捧起楚君有些慘白的臉,看着他水光瑩澤的雙眸,一字一頓地說:“沒事,我沒事。”
楚君受了這麽一場驚吓,病沒好全加上身體本就虛弱,最後是被秦錫抱到車上的。
秦錫看了眼對面楚君的車,用自己的掌心暖貼着他冰涼的手,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讓對方負責将楚君的車拖走。
現在對方的狀态根本不能開車,他也不會讓他冒這樣的險。
楚君在确認他沒事之後整個人的松懈了下去,他經歷這樣的事情後,心中對秦錫的情感洶湧奔騰,根本停歇不下去,只能抓着對方的手,死活不願意放開。
但秦錫是要開車的,勸了他一陣,最後楚君才靠在他肩膀上,兩手攥着他的一只手。
這段高速路生生被秦錫開成了低速。
超低速。
劇組衆人在得知秦錫沒有事情之後都松了一口氣,寬慰了他一陣,大夥便散開了。
秦錫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趴在床上的青年,心中柔軟,走過去輕輕坐在他身邊。
他剛剛坐下楚君便翻身将兩手纏在了他腰間,秦錫摸着他柔軟的頭發,溫聲道:“熱水差不多了,洗了就能睡了。”
停了幾秒鐘,楚君在他腿邊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然後小聲說:“一起洗腳。”
秦錫頓了頓,說:“好。”
他沒讓楚君下床,熱水端來以後,楚君慢慢地脫下襪子,秦錫眼尖地看到了他腳踝處的紅痕,用手握住楚君的小腿拉近一看,是銳物留下的劃痕,溢出的血都幹了。
“怎麽回事?”他擰起眉。
楚君含糊了半天,說:“好像是被玻璃劃破的。”
秦錫沒再追問,直接單膝跪地,捧着他的腳撩了些熱水到他的腳背上,不碰傷口地幫他洗腳。
這樣的親昵來得太快,楚君臉上由白轉紅,腳趾也忍不住縮了縮。秦錫看得身體有些發熱,但還是忍着幫他洗完了腳。
他們二人被分配在同一個大帳篷裏,兩個人都洗漱完了之後,秦錫看了看四周,在琢磨怎麽分成兩塊地方睡。兩床被子都很大,但也都很薄。
“我想和你一起睡。”
秦錫聽到這句話後先是愣了下,然後迅速地反應過來,心中喜悅不已。
他不敢太唐突,脫了外套後和衣睡在了楚君身邊,兩個人身上蓋着兩床被子,不遠處有釋放着暖氣的電器,帳篷裏很溫暖,秦錫覺得心裏也很溫暖。
因為過于驚喜,秦錫半個小時內沒有睡着。
他嘗試着翻了下身,小心翼翼,怕驚醒身邊的人。但很快,一個溫暖的身體靠近了他,秦錫屏息,感覺到楚君朝他貼近。
當一個手臂纏在他的腰際上,秦錫沒能忍下去,他也将手臂環在了對方的腰間。
楚君在他懷裏靜了片刻,很快又動了動,秦錫被他蹭得心上身上都起了火,下一刻便用用手抓着他在自己腰上摩挲的手,手指穿過楚君的指縫和他十指相扣,然後将人壓在身下,深深地吻了下去。
吻着吻着,他情難自禁地伸出手捧住對方的臉,想吻得更深,但幾乎是在頃刻之間,秦錫的火立刻就被澆滅了。
他觸到了一手濕冷,緊接着,他聽到了楚君帶着哽咽的聲音。
“你不能再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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