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別搞我

安保極為無奈地指了指小馬哥。“他就是馬教練,不過我們的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了。”

“下班?”帶頭的男人脖子上有刺青,“我弟在這兒受欺負了,還想走?我看今天誰能走!”

聲如洪鐘,人來人往的俱樂部前臺開始降氣壓,壓到每個人喘不過氣。沈欲反而像置身暴風眼,其他人都遭殃,他尚未波及。

幹教練這一行,拳擊也好、健身也好,最怕學員投訴性騷擾。教學期間有些姿勢必須要矯正,确實會碰到身體。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沈欲看了看自己新換的雙星,今天終于輪到自己濕了。

他慢慢地轉過來,無論是灰T恤還是牛仔褲,或是一雙低幫鞋和毫無威懾力的嗓音,全部不匹配龍拳一哥的名號。“真下班了,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看見沒有?這個,你照片,你資料!”刺青男将手裏一沓紙虛晃,“我弟說你騷擾他!不解釋清楚,這些我順着窗戶扔下去,往後你們俱樂部別做生意!”

“要是我不解釋呢?”沈欲問。紙上印着自己的照片和授課簡歷,和俱樂部門口的教練介紹一模一樣。

“不解釋?私了賠錢,5萬!”

“行。”沈欲活動着腳腕,“哪個是你弟?”

刺青推出來一個男孩。“你自己說!”

氣壓比方才還要低,已經下課的學員們看熱鬧似的退回來。在後場訓練的小拳手們也跑了出來,可是沒有小馬哥的授意,誰也不敢出這個頭。

進了龍拳,小馬哥給他們訂得唯一一條規矩,就是不能替他出頭。

是一個很瘦的男孩,沈欲仔細辨認,面熟,買過自己柔術課程,但是也沒怎麽上過課。“叫什麽?”

“我……”男孩往後看,“許益。”

“哦,對,是這個名字。”沈欲仍舊活動腳踝,“我怎麽你了,你說。”

許益兩股戰戰,咽了咽唾沫。“你……你騷擾我了。”

“我怎麽騷擾你了,說詳細點。”沈欲一身正氣。

刺青男推着許益往前。“我弟說你……”

“你閉嘴,輪到你了麽?”沈欲嗓子壞了但氣勢不減,軟硬不吃,“許益,你把事說清楚,我怎麽你了,什麽時候,在拳場哪個地方。”

許益背過身去,看了一圈再轉回來。“你在淋浴間裏,那什麽,硬邦邦地拿下邊戳我腿。就……上個月,我有幾節VIP一對一的柔術課。”

淋浴間?沈欲用手背蹭蹭睫毛。回回出事都選淋浴間,這幫碰瓷的人算準了那裏沒有攝像頭是不是?

“小馬哥!”骨頭跑過來,“怎麽,誰找你麻煩?”

沈欲開始活動肩。“把後面的兄弟都叫出來,我給他們講兩個道理。”

不到兩分鐘,龍拳俱樂部所有拳手捏着一把汗站齊了,一橫排氣勢洶洶。沈欲叼着皮筋,重新紮了一次蘋果頭。“我嗓子不好,長話短說。第一,和學員保持距離,都記住沒有?”

“記住了!”大家異口同聲。

“第二。”沈欲伸伸懶腰,把肩開了,“人正,影不歪。”

“你他媽就是不想承認吧?活膩了!”刺青男把一沓複印件扔出窗口,還有些洋洋灑灑掉在地上。沈欲撿了一張,除了照片和授課簡歷,還有莫須有的罪名。

等他直起腰,對方已經有了攻擊前兆,算是半個行家。

沈欲撤半步,正前方距離1米半,身高與自己持平,無武器,手腕內扣。

有格鬥基礎但動作太慢,白給的。沈欲左腿退10厘米,登時将腿拉高,瞬間高于刺青男的頭部頂點高度。右腿微微彎曲,靠軀幹的轉動将左腿向下劈砸。

格鬥不是胡攪蠻纏,下劈腿在重力加速度下産生巨大的沖擊力。別說鼻梁骨,鎖骨照樣踢折。但沈欲今天不想踹人,只是單純煩了,煩別人搞他。

刺青男被蹬了一腳,後背撞牆不敢再動。不是他不想出手,是伸出去的右手被人踩住了,就在自己右耳邊。

“還試試麽?”沈欲支着右腿問。

張曉和一幫弟兄全體傻眼,媽啊,小馬哥這什麽身手?現在這動作又叫什麽?下劈腿壁咚?

“你敢動手打老子?”刺青男要掙,“大家來看啊!看一看啊!龍拳俱樂部的教練動手打人!我這只手今天被他打壞了,以後沒有勞動能力,我要驗傷!你們都是證人!”

跟着刺青男一起來的另外兩個男孩往前推許益,紛紛附和。“對,我們都是證人,大家都看看……都看看!這教練動手打人,咱們給他曝光!”

許益只往後躲,已經快要哭了。seven剛好拎着30份盒飯回來,一下電梯也懵了。

“你這只手想喪失勞動能力,我可以滿足你。”沈欲的腳繼續往下碾,“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有紋身就很牛逼啊?耽誤我回家給兒子做飯知不知道?就你有紋身是吧?”

說完沈欲腦子一熱,幾年的拳手生涯像一把槍,巨大的後坐力讓他易怒又好鬥。就着這個姿勢他把T恤脫了,勻稱的肌理随動作轉動,露出滿後背的圖案。

周邊的氣壓霎時低到了壓抑,沉默中還有幾聲倒吸冷氣的動靜。畢竟不是每個學員都見過小馬教練脫衣服,這麽大面積的紋身實屬少見。

刺青男還咄咄逼人。“你耍什麽流氓!你性騷擾我弟!”

“我騷擾不了他,你們碰瓷碰錯了人。”沈欲轉頭看許益,“你過來,摸我。”

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倒吸冷氣,開始有竊竊私語聲。

“馬教練。”許益整臉從灰白轉漲紅,“我……我不摸,要不……你……你跟我道個歉,這事就算完了,行嗎?”

“沒做過的事,打死我也不認。”沈欲解開皮帶扣,“今天,你們誰能把我弄出反應,這件事我不僅認了,還多賠償10萬塊。”

話音剛落,竊竊私語聲逐漸變為讨論聲,摻雜了調笑。

“幾年前打比賽被人踢壞了,我是個廢人,懂麽?”沈欲踩着刺青的手,“你們随便摸,男人的反應騙不了人,我不可能騷擾學員。摸啊。”

許益唯唯諾諾不敢過來,刺青男看情況不妙,給另外兩個幫手使眼色。

“大哥……這、這不好吧。”兩個幫手也推來推去,誰敢啊。

“這樣吧,他們兩個跟我去洗手間,我自己驗證一下。”沈欲這才放下腿,腿太長了,收起來很有慢動作的節奏,“這總騙不了人吧?”

“你們兩個,跟着去!”刺青男立刻發話,同時瞪了許益一眼。

沈欲帶着兩個人去洗手間了,等待的時間讓所有看客浮想聯翩。一刻鐘之後,沈欲面色坦然地出來,身後跟着兩個面色尴尬的男人。

“怎麽樣?”刺青男問。

兩個幫手一個搖頭,另一個吞吞吐吐。“這人……這人是真不行,怎麽……怎麽弄都弄了,他……能試的都試了,真是廢的。”

“看清楚沒有啊!”刺青男抓住最後一線希望,“別是你倆不敢看,讓他給騙了!”

“不是啊大哥,這事……沒法作假,大家都是男的,這……沒法作假啊。”兩人小心翼翼,“真沒反應,就……這人沒反應。”

暴風眼真正降臨,氣壓回升,但場內詭異得很揶揄像憋了一個冷笑話。

別搞我,沒結果,只有沈欲不在乎。他反手問骨頭要煙,順手別在耳朵上,再拿一根才叼住。屁兜裏還是那個舊到沒法看的Zippo。

他滑開鉸鏈,火卷着煙,眼睫毛重重地耷了下來,把他的眼睛壓了又壓。“你們趕緊滾,把樓下的那堆紙撿幹淨。”

“你……算你走運!”刺青男青筋暴起。

走運麽?沈欲舔着嘴裏的煙嘴,這運氣給你,你要不要?怪只怪自己初戀就是西伯利亞來的小瘋狗。

“許益,你先別走。”沈欲突然說。

剛要跟着走的許益打了個哆嗦,快步跑回來,像是等這一刻等了好久。

鬧事的人走了,小拳手們開始收拾場地,seven跑下樓撿紙,但撿回來仍舊不及一沓的厚度。沈欲伸腿給許益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底怎麽回事?”

“小馬教練,我給你跪下吧。”許益兩腿一彎,被沈欲一把撈起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不跪人,你起來。”沈欲不想看他跪,知道這滋味不好受,“他們是什麽人?”

許益撩開校服全是淤青。“是校外的混混,看我家有錢就搶我的,都好幾個月了,每天都堵我。我爸媽都在國外,家裏只有爺爺奶奶。”

“你學柔術,就是想跟他們打架?”沈欲問。

“嗯,想學幾招就能打贏了,結果沒贏。”許益的手指上還有圓珠筆印,“他們打我,說有錢學打架沒錢孝敬他們,然後逼我來。我不來,他們踹我……”

沈欲把煙擰碎,後悔了,專業有時候可以打半專業。“踹得嚴重麽?”

許益正搖着頭,臉忽然間被強勢地扳起來,一只修長的手揉進他頭發裏,找到了他的傷。許益呆呆地看,那只手很有力,有種再也不讓自己挨欺負的溫暖,像個帥氣的大哥哥告訴他沒事了。

“流血了,棍傷。”沈欲繼續摸許益的發根,他幹這一行所以對外傷敏感,剛才已經看出許益頭發裏有一塊不對勁。即便自己看不出血的顏色,可是熟悉頭發黏上血的樣子。

“seven,你過來。”沈欲打個響指。

“來了!”seven人高馬大地跑過來,“小馬哥,什麽吩咐?”

沈欲指着seven,扭臉看許益。“你們互相留個聯系方式,以後上學下學,這個人負責去學校門口和你家接你。如果那幫人再糾纏,來這裏找我。”

許益滿目驚訝。“你不罵我?”

“不罵。”沈欲起身要走。生氣麽?肯定生氣,自己又不是耶稣。只是5年前也有一個17歲的男孩被人欺負過,被打成流浪小奶狗,叫他心疼。

那個男孩還說,我不怕了,我有沈哥。沈欲看着許益,在他身上找到的是小喬的影子。

“沈欲!”電梯口有人喊。

一時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只有張曉打了個顫悠。沈欲,這是小馬哥的真名啊。

還來?命運又來搞自己了?沈欲百無聊賴地轉向右側,是西裝和白襯衫,和一頭束得利索的黑頭發。

他只能看到黑白灰,卻記得那雙眼睛的灰度有多淺。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因為個人原因,拖延了一天入V時間,鞠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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