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破冰回暖

怎麽會這樣?

“唔!”方覺夏拼了命掙開被他握住的手, 用盡全力去推他, 可根本不起作用,反倒把裴聽頌逼得更瘋了, 徹底壓上來, 讓他沒有了絲毫喘息的空間。

他不清楚自己當初喝醉時是不是真的強吻了裴聽頌, 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吻的。可無論如何,裴聽頌的吻絕不止蜻蜓點水, 他越是反抗, 裴聽頌就越是用力,酒精和勝負欲拱起的火把理智燒成了灰, 他甚至不再管方覺夏是不是還在推他, 直接用手掐住他的下颌, 如同撬開一座冰山那樣逼迫他分開禁閉的唇齒。

一個毫無經驗的初學者,哪來什麽高超的技巧。

用唇齒吻他,用骨骼吻他。

這把火将他內心深處從未有過的欲望燎起,讓這一時興起的拟态變得不再單純。

封閉的冰川攪碎成毫無依靠的浮冰, 被迫融成春水。逐漸稀薄的氧氣令方覺夏的反抗變成垂死掙紮, 揚起的脖頸仿佛失去吞咽能力, 他真的成了一只漸漸失去自己的獵物。

不,他不能成為獵物。

意志恢複了片刻的清明,他用最後的力氣狠狠咬下去。

發瘋的狼崽子吃痛地松手擡頭,又被方覺夏狠狠甩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在深夜的卧室格外清晰,清晰到在方覺夏發懵的腦子裏反複回響,他從來沒有這樣子打過誰, 用這麽大的氣力。

但他真的不想成為裴聽頌醉酒之後發洩的工具。

裴聽頌被他打得偏過頭去,兩只胳膊撐着自己的身體,像是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半幹的頭發散亂地蓋住他的臉,看不清表情。

方覺夏用手背擦幹嘴角,急促地喘着氣,眼看着裴聽頌的浴巾也被他掙得散開,他只好将整個被子掀起來蓋在裴聽頌身上。

他能感覺到口腔裏彌漫開來的血腥氣,從齒背擴散到舌尖,只不過不是他的血。

原本他一肚子火等着爆發,可現在裴聽頌一動不動,他反倒一個字也罵不出來了。就在那一巴掌之後,房間裏靜得可怕。

方覺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這個時候他完全可以甩手就走,是裴聽頌發瘋在先,他就權當自己被狗咬了。

被狗咬了總不能咬回去。

沒有錯。

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喜歡糾纏的人,任何會對他造成情緒影響的人或事他都能輕而易舉地屏蔽,就當不存在、沒發生,只要這樣他就能維持內心的平靜。

這才是方覺夏一貫的處事原則。

下了床,他夾走一個枕頭又打開衣櫃,從裏面翻找出另一床被子準備走人。哪怕是在沙發上睡他也不想再跟這個瘋子待在一間房間。

抱着被子離開卧室,剛走了沒有兩步,狠下心的方覺夏就被一個聲音拖住了腳步。

裴聽頌連打了三個噴嚏。

就在這短短幾十秒內,方覺夏站在走道,腦海裏搜刮出所有他能找到的裴聽頌的缺點,他過去兩年對自己各種各樣的戲弄,然後努力地回想剛剛他有多麽憤怒,多麽生氣,多麽想把這個瘋子給揍趴下。

幾十秒過去了。

歷盡千帆的方覺夏還是回到了卧室,一邊罵自己一邊往回走。

他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矛盾的人。

裴聽頌明明就是他見過最嚣張最幼稚的人,有數不盡的缺點可以鋪墊他的不管不顧,可偏偏這幾十秒裏,他腦子裏想的全都是裴聽頌如何幫他擺脫困境,在千鈞一發的舞臺上毫無遲疑地跟随他,黑暗中扶住他的肩膀,明明不會照顧人還陪着失智的他一整晚,游戲裏的暗中保護和傾盡所有……

還有他剛剛一遍又一遍地說,方覺夏,你很好。

他所謂的狠心就是一戳就破的紙老虎。

“裴聽頌,看在你當時照顧我的份上,我還給你。我對你仁至義盡。”他把被子扔在床上,毫不溫柔地放倒了裴聽頌,偏着腦袋費勁地用另一床被子把他裹起來。他現在就是世界上最不走心的壽司師傅,手法粗糙地卷起一個狼心狗肺的紫菜包飯。

只能露出個頭,裴聽頌一臉委屈,右邊臉被打得通紅,眼圈紅紅的就差哭出來,也不知道是真難過還是着了涼,反正一直吸鼻子。

方覺夏還在氣頭上,兩只手摁住他,語氣難得地發了狠,“不許亂動,你要是着涼感冒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裴聽頌一聽更委屈了,“我嘴疼!”

“你活該,”方覺夏瞪着他,“我沒有咬斷你的舌頭你就應該謝天謝地了。”

一聽他這樣說,裴聽頌癟起了嘴,“你怎麽這麽兇啊。”

“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不是……”他老老實實回答了這個問題,又開始叽裏咕嚕說話,還大着舌頭,“你對別人都可、可溫柔了,就是對我最兇,你也不、不會對我笑。”

方覺夏瞥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可裴聽頌像是特別怕他打斷似的,氣都不帶喘的就又開始抱怨,“我、你,你那天親我,我都沒有發脾氣。我一句都沒有說你,我還抱着你睡覺了。可你呢,我就親了你一下,你就打我,我爸都不敢打我,他打我我就跳窗戶,我就把他的車開走!我開去……”

方覺夏頭疼得要命,一手捂住裴聽頌的嘴,整個人坐在裹住被子的裴聽頌身上,“閉嘴,我不想知道你開你爸的車去哪兒,去拉斯維加斯都行跟我沒關系。”

“唔!”裴聽頌顯然是不樂意了,話都不讓他說氣越憋越多,于是張開了嘴想咬他,可牙齒剛碰上,他就又閉上了嘴,氣得直晃腦袋。

“你真的瘋了,你以後別喝酒了,咱們都別喝了。”方覺夏收了手摁住他的頭,裴聽頌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你咬我手,我不咬回去。”

方覺夏拉開自己的衣領,“我脖子都讓您咬破了小少爺,還說沒咬回來。”

裴聽頌不依不饒,“那你親我了我親回去不行嗎?我都沒有打你,你還打我。”

“我說不過你。”

“你本來就是……”

方覺夏氣不打一處來,用手指着他的臉,“閉嘴。我就問你我是那樣親你的嗎?我喝得再醉我也不會像你剛剛那樣,不可能。”

“你就這樣。”裴聽頌使勁兒擡了擡頭,吧唧一下親上方覺夏食指,“就這樣。”

方覺夏連忙收回手指,忍不住又大聲說他,“誰讓你又親一下了?”

“你問我的,是你問我的!”裴聽頌好像覺得自己已經是世界上最冤枉的人了,急得像個翻不了身的蚯蚓。

這輩子方覺夏都沒有應付過這種場面,他二十三年來積累的人際交往經驗在裴聽頌身上全都廢了,心力交瘁。

深深吸了口氣,方覺夏不想再跟他糾結誰親誰怎麽親的問題了。他從裴聽頌的身上起來,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他真是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我們休戰,行嗎?睡覺。”方覺夏拿起那條浴巾,沿着對角線一卷把他捆起來,“你明天不是還上課,你給我老老實實睡覺。”

“我不想上課。”說完他又打了個噴嚏。

你想不想上課跟我有什麽關系。

方覺夏沒搭理他,抱着自己的被子準備離開,再這麽折騰下去,他半條命都搭在裴聽頌身上。

可他剛要走,裴聽頌就一邊叫着一邊扭着要跟他走。

真摔下去又不得了。

“不許動。”方覺夏沒轍,只能将就着在他旁邊躺下,準備等他睡着之後再走。

看見方覺夏關了燈躺在他旁邊,裴聽頌終于是消停下來,不吵也不鬧了。方覺夏裹着自己的被子背過去面對衣櫃,感覺裴聽頌一拱一拱的,往他後背靠。

方覺夏一言不發,黑暗中什麽都看不清,他也不想看清。一整天的錄制耗光了他的體力,他早該睡着。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充滿了氣的氣球,碰上裴聽頌這個仙人掌,紮了一身的刺,不管他願意不願意,這些氣也都一股腦洩出去,只留下軟綿綿的幹癟軀殼。

過了一會兒,身後又一次傳來裴聽頌的聲音,但不像剛才那樣委屈又任性了,沉沉的,帶着點難以名狀的請求意外。

“不要關燈。”

方覺夏莫名,背對着裴聽頌冷冷說,“不關燈怎麽睡覺。”

說罷,他感覺到裴聽頌的頭抵上他的後腦。

“關了燈方覺夏就看不見了。”

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方才那個吻仍留有餘震。

一旦閉上眼,他就會重新陷入到那個溺水般的深吻中,心髒都濕透,找不到逃脫的出口。

沒轉身,但方覺夏伸出手,繞到後面輕拍了拍裴聽頌的頭。

“看得見,睡吧。”

裴聽頌是被自己訂的鬧鐘吵醒的,十點鐘的課,他定的八點半的鬧鐘,震得頭疼。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睜不開,他想伸手去關掉鬧鐘,誰知道手根本伸不出來。

奇了怪了。裴聽頌皺起眉頭,下一刻一只胳膊搭在他身上,隔着他摸了半天枕側,摸來摸去才終于抓住他的手機,直接長摁關了機。

他吓了一跳,一瞬間清醒。睜眼扭頭,看見身邊窩了個人,半張臉都縮在被子裏,可露出來的那個眼角胎記除了方覺夏再沒有其他人。

神智緩慢複蘇,他試着去找之前的記憶。他記得他們從節目組的飯局出來,然後小文把他們送回宿舍。

不對,宿舍的門鎖被攻擊了,所以他們現在應該是在他的公寓。

沒錯,所以他才會和方覺夏睡在一張床上。

一切都非常合乎邏輯,裴聽頌懸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許。宿醉之後頭疼得厲害,裴聽頌想起來喝口水,結果卻發現自己根本起不來。

他用力擡起頭,這才發現自己被裹了起來,還用兩條打了結纏在一起的浴巾綁得死死的,別說起來了,動都動不了。

不是,方覺夏腦子怎麽想的?裴聽頌一面在心裏罵,一面想辦法撥開被子從裏面鑽出來,剛鑽出來一只胳膊,他就發現不對了。

他怎麽是光着身子的?

裴聽頌掙紮着将兩只手都抽出來,往外拱了拱,然後解開捆着他的浴巾,往被子裏瞄了一眼,才發現自己真的什麽都沒有穿。

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

頭疼得要命,裴聽頌往地下看,哪兒都沒有他的衣服,他只好就這麽裹着被子從床上下來,打開衣櫃随便找了套睡衣套在身上。猛地向衣櫃裏的鏡子,他才發現自己右臉有點腫,還有點紅。

舌頭也有點疼。他張開嘴看了看,發現舌頭被咬破了。

不光如此,他的肩膀上也有指甲劃破的傷口。

怎麽回事。

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塊骨頭都是疼的。

回頭看了一眼方覺夏,還在睡,裴聽頌滿心狐疑地自己去了洗手間,他洗了個澡,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口,順便回憶昨晚發生過的事,可腦子亂得厲害,怎麽都想不起來。

本來以為洗了個熱水澡之後人會舒服點,可越洗頭越疼,越呼吸不暢,幹脆關了水,從裏面出來。等到他從次衛裏出來,糾結地回到卧室時,才發現床上竟然沒有人了。

他不會是還在做夢吧。

“擋在這裏幹什麽?”

背後傳來熟悉的清冷聲音,裴聽頌一個激靈,轉身挪開。

方覺夏頭發散亂在額前,手上還有水珠。他端着一杯熱水放到床頭,沖裴聽頌使了個眼色,“冰箱裏什麽都沒有,做不了醒酒湯,将就喝了。”

“哦……”裴聽頌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也啞了,又幹又疼,他咳了幾下試圖清清嗓子,卻越咳越厲害,弓着身子咳得擡不起頭,于是走過去坐到床邊,想喝點水壓一壓。

方覺夏就這麽看着他,怕他嗆着,于是先一步把水端起來,“咳好了再喝。”

裴聽頌咳得臉都紅了,怪可憐的,方覺夏只好伸出手,在他的後背拍了拍,等他好一些了,才把水遞給他,“慢點。”

看他咕咚咕咚喝下水,方覺夏站在一旁問,“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裴聽頌放下水杯,啞着嗓子說,“骨頭疼。”

“還有呢?”

“舌頭也疼,不知道怎麽回事……”

看樣子是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方覺夏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

他不記得昨晚的事最好,彼此都不用尴尬。如果真的像裴聽頌說的那樣,他當初喝醉了也的的确确親了他。可他斷片醒來後裴聽頌一個字都沒說,說明他也覺得尴尬,不想說破。

忘了比什麽都簡單。

但不知怎麽的,他又有些不甘心。

可怕的是過去的方覺夏幾乎和不甘心三個字毫無交集,他是個很少情緒化的人。

“眼睛也有點脹痛……”

裴聽頌的聲音一聽就不對勁,想到昨天他光着身子鬧了半天,又是打噴嚏又是流鼻涕的,方覺夏覺得事情不妙。

“眼睛怎麽會疼?”他覺得奇怪,給裴聽頌墊了枕頭在後背,“你躺上去。家裏有體溫計嗎?”

裴聽頌搖頭,“沒有,我就沒生過病。”

“那恭喜你,你現在生病了。”方覺夏給他蓋上被子,伸手去摸他額頭,可他的手太冰,怎麽摸都是燙的,不準确。

裴聽頌固執地覺得自己沒病,在方覺夏面前生病顯得格外沒有面子,“我肯定沒有……”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方覺夏就撩開了他的額發,用自己的額頭抵了上來。

距離驟然縮短,未盡的話堵在喉嚨,裴聽頌愣住了。

盡管這貼近只是為了測量他的體溫,也只有短短幾秒鐘,但就像一個契機,啪的一下點燃。他想起了怎麽都想不起來的事。那些畫面一瞬間在他的眼前重現。

昨晚他吻了方覺夏。

舌尖的疼痛忽然間有了源頭,變得更加難以忽略,那些荒唐的所作所為在疼痛的刺激下重現。

擡眼看過去,方覺夏的喉結破了皮,傷口發紅,清晰可見。

“你發燒了。”方覺夏像是早就知道會這樣,并不覺得意外,擡手掖了掖他的被子,“你家有沒有藥?”

裴聽頌看見他手腕上淺青色的淤痕,好像是被握出來的。他啞着聲音搖了搖頭,“沒有。”

方覺夏坐在床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備了布洛芬。因為他們這些天行程太忙,每天的睡眠時間勻下來也只有三四個小時,經常會頭痛,所以他總帶在身上。

算是派上了用場。

裴聽頌看着方覺夏離開房間,自己伸出手摸了摸嘴唇,皺眉回想着昨晚。

他好像跟個神經病一樣一直纏着方覺夏說話來着……

可方覺夏早上起來就跟沒事人一樣。

沒過多久,方覺夏又端了杯水回來,手裏拿了顆藥,“吃了,退燒。”

“現在幾點了?”裴聽頌吞了藥片問。

“九點半。”

裴聽頌咳了一聲,“我還得上課。”

“你昨晚說你不想上課。”方覺夏拿了他的手機,“如果不是什麽要緊的課,打個電話請假吧,你這樣去了也聽不了。”

裴聽頌想了想,還是照他的話做了。他太久沒有好好休息,昨天又神經緊繃了一整天,晚上喝酒吹風着涼,不垮才怪。

方覺夏一直沒有看他,搞的裴聽頌也沒辦法跟他說對不起,好像戳破這件事,方覺夏立刻就會甩手走人似的。他不明白昨天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說了那麽多廢話,忘了也就罷了,偏偏他都記得。

“我去外面躺會兒,你哪兒不舒服就叫我。”

“哎……”裴聽頌叫住了他,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叫住後應該說什麽。

他覺得自己昨晚的酒後吐真言失敗得一塌糊塗,還不如不吐。

方覺夏停下腳步,看着他。

裴聽頌憋了半天,最後自暴自棄,“沒什麽,你走吧。沙發不舒服,你可以開我的車回去,車鑰匙在玄關櫃的第二個抽屜裏。”

方覺夏原地站了一會兒,想到昨晚他喝醉趴在他身上胡鬧時說的那些話,全都是他清醒時候絕對不會說的話。

“沒事,我就在外面。”

裴聽頌縮進被子裏,轉過身去,“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我20歲了。”這話說得像是在賭氣,但裴聽頌是認真的。

他聽見方覺夏動起來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心也跟着沉下去,閉上眼睛。

以後再喝酒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剛閉上眼沒多久,那腳步聲竟然又近了。

裴聽頌想回頭有沒有回頭,直到方覺夏把他扒拉過去,躺平,然後在他的額頭上放了一條疊好擰過的濕毛巾。

“反正我今天也沒有工作,回去也是睡覺。小文跟着路遠去長沙了,沒辦法照顧你。”方覺夏把毛巾鋪好。

裴聽頌閉着眼想起來,“我不用你照顧,你睡覺。外面的沙發不舒服,我去外面你在這兒睡,反正我睡不着,我一點也不困。”

方覺夏摁住他,“裴聽頌。”

他停下動作。

“你不是說想和我做朋友?”

“朋友之間照顧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方覺夏将毛巾拿下來放進水盆,浸了水重新擰幹,“知道嗎?”

原來他真的說了這些。

裴聽頌無地自容,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喝了酒竟然會變成那樣。閉着眼,方覺夏的手背貼在他臉頰,涼涼的。對,沒錯,他的确是想和方覺夏做朋友,他已經變了,他早就不像過去那樣戴着有色眼鏡去看他,他願意靠近他、欣賞他,承認他的人格魅力。

他想打破隔閡和方覺夏成為朋友。

明明是這樣想的,可裴聽頌卻控制不住地想到昨晚吻他的情形,想到那種從未感受過的柔軟觸感。

甚至是唇舌粗暴勾纏時顫栗的心跳。

“我……我還做了什麽?”裴聽頌睜開眼,望着方覺夏心虛地開口,又更心虛地補充,“我不記得了。”

方覺夏臉色平靜,“你想讓我誇你。我誇了,你很聰明,很厲害。”說完方覺夏認真地看着他,“不是敷衍你,裴聽頌。你真的很優秀,我只是不習慣向你表達。”

“你可能忘記了,我把昨晚說過的話再對你說一遍。我接受你昨晚的道歉,我知道那是真心的。”他看着裴聽頌的眼睛,目光坦誠,“過去兩年對你的冷落和無視,我也很抱歉,以後我會像對待朋友那樣對你。”他牽起裴聽頌的手,握了握,嘴角微微勾起,“冷戰正式解除,我們握手言和了。”

裴聽頌低垂着眼,盯着那只握着他的手,很快就松開了,快到來不及交換體溫。

方覺夏複述了昨晚他說過的話,一切都說得坦率而直接,很成熟地在清醒的狀态下完成了破冰。

唯獨避開了那個吻。

裴聽頌應該慶幸的。可他胸膛莫名堵了口氣,心髒有氣無力地跳着,大概是生了病的緣故,他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冷毛巾敷了幾次,需要換水,方覺夏端起水走到主衛。裴聽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知道這件事戳破會很尴尬,但方覺夏不說出來,他就是難受。

他從來沒有親過誰,吻過誰,就連所謂的初吻都是被方覺夏毫不走心地奪走的。

他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感覺自己的心被什麽拽住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裴聽頌拿起來,看到了淩一的消息。

[破折號本號:小裴!醒了沒?我想吃你上次買的巧克力!就強哥車上那盒,我開了啊~]

裴聽頌甚至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買了巧克力,只能應付。

[卡萊多第一大佬:你拿吧。]

剛摁了發送,他又想到了什麽,于是強忍着發燒的無力啪啪啪打出一大堆,又删删減減,最後趁着方覺夏回來的前幾秒,慌張地點擊發送,扔掉手機。

淩一那頭剛撕開包裝,手機又震了一下。

[卡萊多第一大佬:我問你個問題,我有一個朋友,他想和另一個人交朋友,然後他就跟他說,本來還挺好的,結果他搞砸了,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親了他一下,就一下。然後他現在特別慌,就打電話問我,你也知道我可從來沒做過這種蠢事,我怎麽幫得了他?一哥你交際花什麽都知道,我就幫他問問你。你覺得他們還能做朋友嗎?]

坐在車裏,淩一嘎嘎嘎笑個不停,程羌吓了一跳,“你抽什麽風?什麽這麽好笑?”

“裴聽頌這個憨憨不小心親了一個男的!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葡萄樹:求營養液澆灌,我會快快變彎變成葡萄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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