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讓我替你包紮吧?”拉烏爾拄着拐杖,拖着一條完全不能動的腿和幾乎不能使勁的胳膊,艱難地走向安吉麗娜。
“讓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安吉麗娜厭惡地躲開他的觸碰。
法國青年的表情既無奈又委屈,他盡量放緩語氣,勸說道:“別這樣,我們現在人不多了,應該盡可能互相幫助不是嗎?我發誓,我絕沒有別的意思……”
他的話令安吉麗娜胸口更加疼痛。
索爾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冷清過,所有船艙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凄涼的死寂,說一句話都能響起回聲。軍艦終究沒有能打敗他們,倉庫中滿滿的金幣仍然安靜地散發着奪目誘人的光澤,可卻沒能填補另一層面上的空洞。
船長、老傑克、安吉麗娜、索爾,還有幾個零零落落的船員,就是整艘船裏所有的人。他們都聚集在船艙的一層,彼此照顧。
出乎意料的是,最沒有可能幸存的拉烏爾竟然活了下來,他出戰沒多久就被擊中腿,跌倒時又撞到頭昏迷,被其他人誤以為是屍體而僥幸存活。除去昏倒後被踩到的胳膊,拉烏爾身上別的傷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安吉麗娜!”馬丁內斯船長的眉毛豎了起來,他是真的在生氣,“別用這樣的态度對待拉烏爾!”
船長很少對她發怒,安吉麗娜抿了抿嘴,倔強地別過臉去不說話。
她知道現在剩下的每個船員都是應該是生死之交,可她沒法不怨恨拉烏爾。
他一共就拿起劍這麽一次,而且是憑着莫名其妙的好運留住性命。為什麽活下來的是這個沒用的懦夫,而不是靠血肉之軀保護過索爾號無數回的其他人?
安吉麗娜清楚她的想法是無理取鬧,可控制不住。
就連索爾的貢獻都要高于拉烏爾。
索爾一開始就被船長塞進酒桶裏躲着,但他沒有老實聽話……事實上,從安吉麗娜年滿十六起,他就一直不想聽話。
在交戰持續到第五個小時,索爾就按捺不住從酒桶裏溜了出來,成為參戰的一員。或許是英國人誤以為這麽小的孩子是海盜的俘虜,所以對他手下留情,索爾只受了一點輕傷。他和稍有傷筋動骨的老傑克,一老一少肩負着照顧傷員們的主力任務。
“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拉烏爾緊張地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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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去最近的海岸休整……”馬丁內斯船長的聲音說不出的疲憊,“我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就要再招一批新船員。”
“要走西北航線嗎?”
“是的,恐怕只有這條路最快……我們沒有餘力再應對英國人的報複了。”
拉烏爾悶聲坐回一旁,不知在想着什麽。
老傑克忽然道:“船長,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不只需要新的船員……還需要一條新船?”
老傑克的話令安吉麗娜一震,不由得産生一種強烈的抗拒。
她從有記憶就是在索爾號上,對她而言,這條西班牙大帆船就和她的出生地沒什麽兩樣,這種感情是無可取代的。如果換船,那意味着她将永遠失去自己的家鄉了。
“不……”馬丁內斯的第一個反應和安吉麗娜一樣,他毫不猶豫地給了否定的答案,“索爾號在海上航行了幾十年,它從來沒有出過事……”
“是啊,這是一艘好船,恰到好處的噸位、充足的火力,它曾經無往不勝。”老傑克懷念地道,“但它太老了,該退休了,就像我一樣。這次的防禦令它殘破不堪,都甚至都能感覺到海風從我們腳底灌進來。”
“別這樣說自己,傑克,沒有人能有和你一樣的經驗。”馬丁內斯船長深情地安慰道,“索爾號……只要修一下,它還能……”
“我不懷疑它能恢複原狀,也不懷疑它曾是海上最優秀的軍艦!西班牙的造船技術是一流的,我知道!”老傑克拔高嗓音,“可是時代不一樣了,馬裏奧!看見那艘英國船了嗎?它的射程遠遠大于我們!我們的炮彈還摸不到它的邊,可它的火藥已經落到我們頭上了!這是新的技術,傑出的工藝!原諒我的自吹自擂,但英國皇室沒有西班牙皇室那麽蠢,他們在尋求航海的新突破!”
“夠了!”馬丁內斯船長的話裏隐含怒氣,“傑克,你知道我的底線。”
“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西班牙那群貴族除了不斷堆砌金銀珠寶、四處搜刮寶藏外,還幹了什麽?新航線剛被開辟時,西班牙的地盤有多少?現在多少被歐洲其他國家占走?”老傑克渾濁的眼球鎖定在船長身上,似乎要穿透他的內心。
馬丁內斯目光躲閃,“別用那種東西來衡量,我一向不贊成殖民,你沒有親眼見過裏面的情況嗎?這種行為不道德……你不能用殖民地多少為标準判定西班牙的失敗。無論你怎麽說,我都不會換掉索爾號,我發過誓與它共存亡。”
“想不到你的腦子比我這種老頭子還要迂腐。馬裏奧,你是什麽時候被過去的榮光蒙住雙眼的?”老傑克冷着臉道,透着難以掩飾的失望,“難道你準備讓索爾號上的所有人和你一起陪葬?”
安吉麗娜從未見過船長和老傑克這麽激烈地吵過,船長的手死死地攥成拳頭,老傑克眼中的火光要在牆上灼個洞。
船艙裏的其他人都被他們陣勢吓了一跳,沒有船員吭聲。
所有人,包括安吉麗娜,其實心底裏的理智都知道,老傑克的話講得沒錯。索爾號當年在海上橫行霸道的優勢已經不在,從越來越困難的掠劫行動就能看出來。
可感情同樣難以割舍,這兒是所有人多年的家。
這一次的聚集談話不歡而散,尤其是船裏最具權威的兩個男人,他們之間彌漫着奇怪的氣氛,陷入談不上冷戰,但絕對不正常的相處模式中。
這次駛向海岸的旅途,變得格外壓抑。
安吉麗娜照例打掃船的角角落落,卻是所有清掃裏最郁悶的一次。沒有海盜一邊喝酒一邊開她的玩笑,也沒有橫在地上的酒鬼。
那些熟悉的人們都堆在船尾慢慢地腐爛,等待上岸後的安葬。
聽船長說,這種情況要送花。海裏當然找不到花,安吉麗娜往他們身邊放了幾朵海葵,索爾學她的樣子也放了幾朵,他們竟然安靜地按在成堆的夥伴前,沒有互相嘲諷。
海葵沒過多久就被低緯度的烈日蒸幹了,就像海盜的生命一般枯萎。
馬丁內斯船長忽然停下了安吉麗娜的西班牙語課,不顧她的反抗開始全力教法語。
“還有三個小時,我們就要靠岸了。”馬丁內斯望着太陽的方位說道,“運氣不錯,正好趕在太陽下山之前。”
短短幾天,馬丁內斯船長看起來蒼老了十幾歲,幾乎要和老傑克步入一個年紀。
安吉麗娜從早上起,就有種說不出的不好的預感。
海風的方向、從海裏吹來的水的氣味、自船前向後翻滾的白色泡沫、海鷗格外凄厲的嘶鳴,無論是什麽,都給安吉麗娜一種異常不舒服的感覺。
這兩天船上的人們都很難打起精神,安吉麗娜也一樣,她常常在睡覺裏以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
如果可以,她也不願意醒來。
夢裏的索爾號依然是嶄新的,每個船員都樂呵呵地高舉着酒杯,還有人拿劍到處捅老鼠。
“我覺得方向不對勁……”安吉麗娜皺着眉頭,說道,“我們并沒有離岸越來越近。”
“別說傻話,安吉麗娜。”馬丁內斯船長擡起手,溫柔地撫摸她的頭發,擠出一個勞累的笑來,“我交代的航向沒有錯,現在除了海岸,我們還能去哪兒呢……”
原本攤在甲板上的老傑克卻突然一躍而起,他擡起頭,用力呼吸,讓空氣進入他的鼻腔。
“安吉麗娜說的沒錯!我們偏離海岸了!”老傑克的神情立即凝重起來,“今天值班的人是誰?別告訴我是——”
如果有個人的判斷絕不會讓馬丁內斯船長有所遲疑,那只能是老傑克。
他遲疑地回答:“是拉烏爾……他是個新手,沒怎麽掌過舵,大概是不熟練。我過去和他說說。”
安吉麗娜的心髒猛地一停,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反應,可那種不祥的預感确實愈發強烈起來。
“最好就像你說得那樣……”老傑克的眉頭鎖得更緊,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武器。
安吉麗娜完全是下意識地動作,她和老傑克做的事一模一樣,将手放在劍柄上。
不遠處傳來有力的腳步聲。
“拉烏爾!”馬丁內斯船長看到來人的口氣略帶驚訝,“你怎麽在這兒?你的腿傷還沒好……”
老傑克眯了眯眼睛,“不好意思,我只想問那麽現在我們的舵手是誰?”
拉烏爾聳了聳肩。
安吉麗娜瞳孔微縮,拉烏爾看起來和往常很不一樣,他臉上挂着淺淺的微笑,卻并不是那種惺惺作态的、腼腆的、羞澀的笑,而是由內而外發自內心的勝券在握的笑容。
“我想你們不會再需要舵手了,船長。”
法國青年輕快地道,右手指了指海面。
一杆風帆漸漸從海平線下升起,以極快的速度駛向索爾號。那是一艘漆成黑色的大船,桅杆上懸挂的旗幟随它的行動強勢地招展着。
冷笑的骷髅,交叉的彎刀。
海盜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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