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她不屬于這個時代。

但是,更不屬于上一個。

在記憶開始前的一次事故,将她的整個世界定格在白茫茫的天花板。無法行走、無法開口,甚至連看一眼窗外都需要別人的幫助,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插着多少導管。

眨眼、呼吸、血液循環,構成了每天全部的運動。

她曾經以為每個人都和她一樣,只要成長到一定年紀就能自由行動。然而當她長到和窗外撿貝殼的小孩一般大,也沒有等到這一天。

護士說她是個幸運的女孩,擁有能夠輕松支付巨額治療護理費用的雙親,哪怕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

從病房右邊的玻璃窗裏望出去,是一片幹淨的大海。那是白色以外她唯一能看見的色彩,于是理所當然地成為她的夢想。

……

iloveyou。

第一次聽見這個句子,是從一個素未蒙面的女人口中,護士說是她的母親。

然後初次見面的母親硬是掰開她的嘴,往她喉嚨塞入什麽。

下一秒,冰涼的海水從腳心漫過頭頂,來到新的世界。

母親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她對她說得唯一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

安吉麗娜那時還沒有名字,她只是漫無目的地在海水中漂流了兩年,從未有過的體驗重新填滿她的人生。即使是最狂野的夢中也不曾出現的野心,一一變成現實。

可以自有活動的五指、強健有力的四肢,只要一擡手就能将不知不覺變黑變長的頭發撩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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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順着被海水引來的淡淡的光芒,她探出水面,找到一艘船頭懸着燈火的大帆船。

黑頭發的男孩坐在船舷上吃驚地往下看。

“你……是人魚?”

……

遠處的複仇女神號拖着翻滾的白浪遠去,安吉麗娜還呆在原地動彈不得。快速沖進腦海裏的記憶太過混亂,她幾乎反應不過來。

她狠狠地咬破自己的嘴唇,讓血液湧進口腔。

好鹹。

她的血和海水的味道一樣,帶着鹽分過多的鹹味。難怪尤利塞斯要憑血的味道來分辨她。如果這也是‘人魚的眼淚’的作用,那麽大概是為了防止她長時間浸泡在海中而脫水吧。

他們相遇後,安吉麗娜曾跟着那艘商船在大西洋裏游了半個多月,白天她潛在水下,而夜晚尤利塞斯會溜出來找她。在分別前的最後一天夜晚,尤利塞斯跳進海裏,和她交換真正的初吻,太過生澀的動作弄破了她的嘴唇。應該就是那個時候,他發現了她血液的特別。

安吉麗娜發現自己并不那麽難過了,真是奇怪,幾分鐘前,她還在為突然發生的失戀痛不欲生,而現在只剩下若隐若現的心痛,連恨意都變得稀少。

上帝對她早已足夠幸運,和十歲以前的生活相比,這點小事只是為冒險生涯增添情趣的調劑品。有時間為無關緊要的人傷神浪費生命,還不如打量她目前所在的地方。

忽然,不遠處的海水裏泛起一連串大氣泡,接着一個金色的腦袋躍出海面。

“索爾?”安吉麗娜驚訝地喊出了聲,“你怎麽在這兒?”

索爾托着被水泡濕的衣服走上海灘,用*的手臂擦了把不斷滴水的臉。

“當然是游過來的。像你這種愚蠢的女人一個人怎麽可能活得下去?”他不自在地別開視線,“我答應過船長會保護你,不能食言。”

可能是因為火紅的夕陽,索爾的臉頰看上去完全是紅的。

“謝謝,索爾。”一種名為感動的情緒襲上心頭,安吉麗娜俯身抱住索爾。

索爾掙紮了兩下,放棄抵抗,伸手緊緊地回抱她。

“……不過你的擔心多餘了,在海上的生活經驗,我可比你豐富得多。”安吉麗娜忍不住道,她剛剛記起來的回憶給了她這麽說的底氣。

“嘁。”索爾用鼻子哼氣表示不屑。

“對了,你的傷口沒有裂開吧?”安吉麗娜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們應該分開,“你不該做這麽大幅度的運動的。”

索爾嘀咕道:“只有這麽一點距離而已。”

“可這個島附近還是鯊魚的活動區,你沒将它們引來真是萬幸。”

男孩的表情終于變得不耐煩了,“你的廢話真多。我們不能先看看島上有什麽能弄到的晚餐嗎?”

無人島的面積真的很小,沒多久他們就繞了一圈,沙灘上堆滿人和動物的白骨,其中有一具腐爛得十分惡心的屍體穿着拉烏爾的衣服。

他們最大的收獲是在夜幕降臨前找到一棵瘦巴巴的椰子樹,上面挂着幾顆可憐的椰子。

兩個人一起對着樹幹踹了半天,終于搖下來一個椰子。

“找塊尖一點的石頭,我來把它砸開。”索爾道。

安吉麗娜不冷不熱地瞥他一眼,随手撈起一塊石頭往上面撞,沒幾下就鑿出一個洞來。

“你只不過是個小鬼。”安吉麗娜略有幾分得意地說,“別逞強,拿去吃吧。”

“其實我不介意讓你先喝。”

“不,我不用。”

安吉麗娜也記起來她是可以光靠喝海水活着的了,在這座島上,需要淡水的只有索爾而已。

他不應該跟着跑出來的,歐文和尤利塞斯要殺的人是她,米需.米.小.說.言侖.壇即使撇開在複仇女神號的好人緣,索爾至少暫時是安全的。來到這座資源匮乏的荒涼小島,只是在加速他的生命。

“你才不該逞強。”索爾鄙夷地看着她,“別以為表現得無私一些我就會感激你。還有,因為下船找你,我渾身上下都是鹽,這全是你的錯,我也不會原諒。”

“……我真的不需要。”

她的喉嚨才不會脆弱到只能喝進淡水。

話音剛落,安吉麗娜的手腕一痛。比她矮一個頭的男孩用力将她拽到同一個水平面上,安吉麗娜的臉被倒映在一雙比海水還要清澈的眼睛中。

“喂……你不會是……在難過吧?”

索爾還在變音的嗓子微微發顫,安吉麗娜從他的眼中察覺到一絲脆弱的感情,好像自己都不願意自己說出來的話。

“我早說過我讨厭尤利塞斯……是你不相信我。所以,別指望我說安慰你的話!”仿佛觸電般,索爾突然躲開安吉麗娜的視線,低頭頂着腳底細細的沙子,“不過……要是你答應我忘掉那家夥的話,我……我勉強可以同意你抱着我哭。”

即使在夜色裏,索爾面頰上的紅暈依然很清晰。

安吉麗娜哭笑不得。

她從來不知道她的弟弟居然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

“尤利塞斯只不過是我們過去遇到過的人,沒必要再去考慮她。”安吉麗娜平靜地回答,“我承認輕易相信尤利塞斯是我太蠢了,但我絕不會再上當第二次。”

從舌尖輕輕吐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安吉麗娜仍感覺到心髒和呼吸都不在正常節奏,可她決定忽略這些。

時間能磨平礁石、沖淡淺灘,也會漸漸掩蓋感情的傷口。

尤利塞斯總有一天會完全退出她的生命,需要做得只是等而已。

一口氣從胸口吐出,安吉麗娜輕快地聳聳肩,“世界上有這麽多有趣的事等着我們去做,怎麽能在尤利塞斯那種東西上再浪費更多生命。”

索爾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話。

“你……會忘記他?”

“我承認我現在不能完全做到,不過遲早可以。你的表情好古怪,怎麽了嗎?”

安吉麗娜奇怪地盯着若有所思的索爾,她還以為他是在大力勸服她和尤利塞斯一刀兩斷,可索爾的表情竟然更像僵住了。

安吉麗娜攤開手掌在他眼前晃晃。

索爾這才無意識地回神,滿臉尴尬地打開她的手。

安吉麗娜趁機把椰子往他手裏一塞,“不許再給我,我真的不需要。吃下去!明天我們再考慮怎麽離開這座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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