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約翰·克拉姆在尤利塞斯·斯派瑟的手下看起來很痛苦,他不停地掙紮,身體被他自個兒扭成奇怪的形狀,可仍然無法從中掙脫。

……這是當然的,沒有人比安吉麗娜更清楚尤利塞斯的力量和耐力都遠比他看起來要強。

安妮·波尼“啧”了一聲。

安吉麗娜看見她的額頭和脖子都在出汗,牙齒也咬住了下唇。

“放開約翰。”安妮命令道。

“你最好先後退。”尤利塞斯淺笑着重複了一遍要求,“霍尼戈爾德船長都誇獎我的信守承諾,你可以放心。”

“不要太嚣張了,別忘記現在誰才占據着優勢!抱歉,小美人兒,我要先委屈你一下。”

話音剛落,安妮就撲向安吉麗娜,動作快得如同一陣風。

安吉麗娜的神經一直緊緊地繃着,防備得就是這樣的時刻,她立即後退,右手順勢舉到胸前,擋下了對方迎面而來的攻擊。

铮!

兩道劍光在夜色中交彙!

安吉麗娜反應得很快,也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但在接觸到對方力道的一剎那,她就意識到盡管同是女人,可安妮·波尼的力量要比她大得多!

該死!

安吉麗娜的後槽牙被她自己咬出了血腥味,可她的腳後跟仍然被逼得後移,手指亦止不住地發抖。

交鋒僅在短短數秒之間,安吉麗娜失去平衡跌在地上,而安妮的劍指在她的喉間。

安吉麗娜眼角的餘光瞥見尤利塞斯,卻發現約翰竟然也脫離他的掌控,正和尤利塞斯打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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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喘着氣,蹲下身對安吉麗娜挑了挑眉,“那是你的情人?我一動你他就慌了,然後給了約翰逃脫的機會。”

“……別分神,還沒結束呢!”

安吉麗娜喊道,她的掌心發麻,可劍依然沒有脫手。安妮看見約翰逃脫桎梏就放松警惕,安吉麗娜放眼望去全是破綻。

她趁着對方分神的功夫,一腳踢開安妮的劍,跳起來重新将利刃揮向對手!

可下一秒,十幾把閃着銀光的長劍橫在了安吉麗娜的脖子上。

安妮揉着被安吉麗娜狠狠踢中的手腕,笑起來:“……知道嗎,我本來只是想看看和我一樣的女海盜,順便拿走你的船。不過現在,我真的有幾分喜歡你了。”

“真不巧,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安吉麗娜瞪着她,慢慢地說。

安妮無所謂地聳肩,“只要多相處一段時間,你會喜歡我的。我們很像,都是女海盜,都擅長舞刀弄棒,還都有一個英俊的男性情人。傳聞中說,你的父親是以前的西班牙海軍中将馬裏奧·馬丁內斯?好極了,你很快還會發現我們都有出色的教養……當然,我指的不是道德。”

說着,她略帶得意地掃了掃自己的船員——一大堆将劍架在安吉麗娜脖子上的男人,顯然以以多欺少為榮。

“很明顯,你從大海裏學到的東西還太少,作為海盜也太嫩了。但我可以教你,我們能像姐妹一樣一起航行。”她的手肘撐在一個男人肩上,期待地停頓一下,問,“加入我怎麽樣,安吉麗娜?”

“不可能。”安吉麗娜果斷地回絕。

安吉麗娜心底裏知道如果安妮是認真的,那麽答應她自己就能報名,說不定還可以在另一艘更有名望的海盜船上獲得不低的地位。

可是……在胸腔的更深處,有一種比生存的渴望更加強烈的感情,讓她不可能對敵人低頭。

“意料之中的答案。就連這一點也符合我對你的期待。”安妮非但沒有失望,反而滿意地點頭,“但同樣的,我也不會輕易放棄。既然你不同意,那就只好請你當我的俘虜,直到同意了。”

正在這時,船艙入口處一陣嘈雜,尤利塞斯将約翰摁在了牆上,可他的境況并不比安吉麗娜更好,他被另外五個人包圍着。

而不知什麽時候,埃裏克、弗雷德和……索爾,也被綁住扣押出來。

安吉麗娜口中的血腥味更重了,如果此刻去照鏡子,她毫不懷疑自己會是兩眼猩紅。

“你要是傷害我的船員的話,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也會和你拼命!”安吉麗娜的嗓子幹澀,這令她說出來的話低啞,透着隐隐的殺氣。

安妮摸摸她的頭發,随意地道:“放心吧,小女孩,我猜我現在動他們的話,你一輩子都不可能和我站在同一條線上的。他們暫時在我的船上享受下等俘虜的待遇——當然,你是上等俘虜——不過……”

她的語氣忽然往下壓,帶着無形的壓力和陰森。

“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而我的忍耐力格外得差。我有預感我們的個性相似……你可以琢磨一下這是什麽意思。”

安吉麗娜被關進了一間牢房裏。

上一次當俘虜還是被拉烏爾叛變的那一次……想不到竟然會以同樣的方式栽倒兩次。

不過,這一次安吉麗娜的待遇可比上一回好多了,她一個人占據一整間牢房,雖然在船底也并沒有特別潮濕,甚至于她剛進來一會兒,就有個水手給了她點吃的東西,還有水,據說是因為安妮·波尼認為她“消耗了許多體力”。

要不是不能自由活動、沒有窗戶和燈一片漆黑,這大概都談不上被俘虜。

那名将她關進來的紅頭發的波尼船長,在第二天踏進了這間囚室。

乍現的光亮令安吉麗娜不太使用地眯起眼睛。

她昨晚整晚都在失眠。尤利塞斯、索爾、埃裏克和弗雷德,他們都被關在和她不同的地方,安吉麗娜必須承認她沒法不在意這些必須由她來承認責任的船員的狀況。

“你準備就這樣把我們一直關着?”安吉麗娜率先問道。

“不,我早就說過了,關到你松口。”安妮一撩紅發,踩着皮靴,大步走進,她蹲在安吉麗娜面前,“怎麽樣,改變主意了嗎?只要你現在說yes,我就把你放出來。”

“我的船員,他們怎麽樣了?”安吉麗娜盡量逼迫自己不露怯,可仍然不自覺地流露出急切來。

“你很關心這個問題,是吧?”安妮悠哉地摸着手指,故意拖延。

安吉麗娜感覺自己的指甲正在嵌進肉裏。

“放心吧,他們暫時沒事,只是比較渴比較餓,還比較擠而已。”安妮·波尼不繼續賣關子,笑着道,“他們不是你,我不可能為無關緊要的家夥犧牲太多食物的……嗯,哪怕你的男友和那個小孩都有張令人心動的臉。”

“為什麽非得是我?”安吉麗娜抿住嘴唇,問道,“我不覺得我對你有什麽作用。”

“我厭倦了每天跟一群臭男人待在一起,渴望一個更加漂亮、幹淨,更能和我互相理解的女性同行。這個理由足夠充分嗎?見到你之後,我堅定了這種想法……”安妮舔了舔嘴唇,她伸手要去碰安吉麗娜的肩膀。

安吉麗娜再次厭惡地躲開。

“好吧……看來你還沒有做出我想要的決定。”安妮妩媚一笑,“我明天還會來的,你最好更理性地考慮一下。”

安妮·波尼在這方面的守信程度,顯然強于在戰鬥上。

她連續造訪了被關起來的安吉麗娜三天,每天都是差不多的內容。安妮永遠容光煥發,而安吉麗娜卻變得有些虛弱了。

他們并沒有逼迫她絕食,可給的東西也不太多。安吉麗娜不甘心坐以待斃,她試圖在木牆上弄個洞出來,但這項計劃實施起來并不順利。由于人魚的眼淚,她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相當強韌,可在急于求成的情況下,仍然折斷了一根指甲。

安吉麗娜動搖了,或許答應安妮·波尼也不是個壞決定。失去新生號重新回到水手的狀态,并不意味着她沒有再重新得到一艘船的機會。沒準兒上天正準備給她上一課,就叫怎麽放下自尊心,怎麽“低頭”。

還有她的船員……親人……和愛人。那個紅頭發的女人暫時承諾他們不會有生命危險,可這能保持多久呢?

換作是馬丁內斯船長的話,他一定會為了她和索爾妥協的。

安吉麗娜心亂如麻。

忽然,牢房的門再次被打開。

“你又來了?”安吉麗娜下意識地不客氣地問道。

可等最初對光的不适應過去,她才發現來的并不是安妮·波尼。

約翰·克拉姆。

這幾天已經足夠安吉麗娜弄清楚他的名字是真名,這個男人和安妮的态度一樣嚣張。

“嘿,今天由我給你帶吃的東西。”約翰舉舉手裏的食物,又沖安吉麗娜眨眨眼睛,壓低聲音道,“還有一點別的什麽……你會感興趣的。”

安吉麗娜讨厭整艘船的人,當然也包括約翰。她靠在鐵杆上,別過臉,看都不屑看他。

“我沒有興趣,把食物放下,你可以滾了。”

“……你确定?如果我說,我想給你的是鑰匙呢?”

安吉麗娜猛地一震,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你說什麽?!”

“鑰匙,沒錯,就是放你出來的鑰匙。”約翰的綠眼睛中滿是笑意,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鐵匙叮叮當當地晃晃,“我準備放你出來。”

安吉麗娜皺起眉頭,“你要背叛安妮·波尼?”

“并不是。”約翰忽然拉近了和安吉麗娜的距離,他差不多将自己的臉貼到欄杆上,安吉麗娜下意識地後退。

只聽約翰接着說:“我愛安妮,她是個很棒的女人。漂亮、身材好,還有膽量和見識。當然了,你知道,連續幾年、幾個月只面對一個女人是很枯燥乏味的。我是個男人,還是個海盜,缺乏新鮮感比流血更加致命,我需要換換口味。湊巧,你需要逃出去,我們可以各取所需,別想太多,這只是一筆公平的交易。”

這個男人的綠眼睛天生帶着真誠,表情也透着無辜。可他說出來的話……簡直讓安吉麗娜惡心地恨不得把胃酸吐在他臉上。

“你不怕我把這些都告訴波尼?!”

“你覺得你我之間,她會更信任誰呢?即使你說了,她也只會當做這是你試圖離間我們使用的計謀,安妮可是個敏銳到誇張的女人……”約翰彎起嘴角,“再說,我可不是怕妻子的男人。你大概不清楚,這艘船和船員都是屬于我的,只是安妮更喜歡玩扮演船長的游戲,而我對女人很寬容,所以才縱然她。”

約翰試探地将手探進鐵杆的縫隙間,放在安吉麗娜的手背上。可安吉麗娜想做的是給他一個巴掌……不,一百個!

“你令人作嘔!”安吉麗娜難以置信地瞪着他。

“所以,你拒絕交易嗎?”約翰歪了歪頭,挂上一副溫柔的嘴臉,“很遺憾,希望你不會因此而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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