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龍城的夜景繁華璀璨, 葉氏企業的大樓矗立在最為繁盛的商業街中央。

現在是1點，員工都已下班，只有頂樓的燈光還亮着。

葉霖川坐在辦公桌前, 身後蒼茫夜色籠罩他身影孤寂。

他垂着眸，下颌線條流暢冷俊, 修長指尖緩慢翻閱着桌上秘書遞過來的資料, 他看的仔細，半天都沒說一句話。

“如資料顯示的那樣，他利用克隆體進行生化試驗，準備将研發成果高價拍賣, 據我所知, 一同有五個國家預備參與這場拍賣。”

葉霖川眉頭輕皺：“生化實驗？”

助理壓低聲音：“當做戰争武器, 就像是當初元軍攻打歐洲那樣。”

歷史上，蒙古大軍将因黑死病而死的屍體用抛石機抛入卡法城內，鼠疫蔓延，城市不攻自破, 這場戰役正式為歐洲拉開黑死病時代。

黑色病在歐洲大陸肆虐四年之久，共帶去上千萬條生命。

如果趙博士試驗有了成果，且拍賣出去, 後果将不堪設想。

饒是葉霖川，此刻也涼了脊背。

“奇怪的是, 趙博士突然将研究了兩年的試驗終止。後來有人匿名舉報，趙博士連同一幹實驗者都被抓了，原本要參與拍賣的國家目前正在接受調查。”秘書頓了下, “聽說趙博士的克隆體跑了好幾個，基因管理局的正在大面積抓捕逃跑的克隆體。”

逃跑的克隆體……

葉霖川眉毛狠狠跳了下。

“不過葉總怎麽突然對趙博士感興趣了？”他隐約覺得奇怪。葉家主要做的是基金，怎麽也不會和科研扯上關系。

“沒事。”葉霖川揮揮手，瞥見手背上的咬痕時，心裏又是一跳，“送我去醫院。”

“啊？”秘書一驚，“葉總你不舒服？”

葉霖川嘴唇嗫嚅，瞥見小秘書眼神擔憂，不禁嘆了口氣，“算了，我自己去。”他拿起桌上車鑰匙，“幫我聯系家庭醫生，讓他明天一早就去我家裏。”

“啊……好。”秘書怔怔點點頭，跟着出了辦公室。

**

翌日五點，天空緩慢亮起。

窗外陰雲密布，小雨氤氲，天氣灰蒙蒙的。

葉芽從床上爬起，她抓過小書包，往裏面放了水壺，吃的，還有衛生紙，小手帕，把能裝的東西都裝了進去。之後轉身拉開衣櫃，從裏面找出厚點的衣服穿上，衣架旁還挂着嫩黃色的小雨衣與小雨鞋，葉芽一股腦全穿了上去。

她戴好小黃帽，拿了把小黃鴨雨傘，背着書包準備離開。

走兩步，葉芽又折返回來，從本子上撕下一頁紙，握筆寫字。

[哥哥我走啦 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xie xie哥哥對我的zhao gu 我最xi歡哥哥了等我jiu了媽媽長高高，回來和你結hun~]她的網課成績不太理想，有很多詞還不會寫，還好拼音學會了，不會的都能用拼音代替。

媽媽說想和一個人永遠在一起時就結婚，她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所以等她完成任務，就來接哥哥回去結婚，爸爸肯定也會很開心的。

寫完，葉芽在最下面落了款。

——一朵小四葉草，順道還用綠色蠟筆在四片葉子上塗了顏色。

葉芽放下筆，嘆了口氣，背着小書包依依不舍離開房間。

她輕手輕腳下樓，從客廳搬了把小凳子放在後門前，踩着凳子将門拉開，抓着雨傘快速跑了出去。

晨日的小雨洋洋灑灑，雨滴打在她的膠皮雨衣上啪嗒作響，藍色小單車孤零零倒在後院正中央，車子從昨天和子煜玩完就沒人收回。

葉芽上前扶起單車，随手把小雨傘擱在車筐裏，踩着小車車向後花林走去。

很快到了花園後門，葉芽仰起頭，對着那高高的門把陷入恍惚。

她跳下車走到門前，踮起腳尖伸直手臂，試着去夠。

然而。

還差好大好大好大一截。

葉芽哭喪着臉：“叔叔，叔叔，我夠不着。”

她蹦跶好幾下，依舊探不到鎖。

剛從休眠狀态出來的系統一開機就看到他的寶寶整裝待發準備離家出走，當下恍神，問：[芽兒你在幹嘛？]

“救媽媽。”葉芽回答的認真。

[……啥？]

葉芽一本正經：“去撞車，救媽媽。”

撞車？

什麽撞車？

系統懵逼好久才意識到她準備去找原女主夏晴。

仔細想想也不是不可，她本來就應該在夏家的。

[好！芽芽去夏晴家！她的爸爸媽媽肯定會對你好的！我們不要這個狗崽子！]

“對！”葉芽重重點頭，氣鼓鼓說，“不要狗崽子！”

說完她想了想，問：“叔叔，我可以養狗狗嗎？”

[……]

[不可以。]

它連一株草都養不活，哪有錢再去養一條狗。

五點半，家裏的保姆園林都要起來了。

葉芽仰頭看着這扇門，突然有了注意。

她從車筐拿出雨傘，踮起腳尖，用傘把勾住扶手，向下一拉，門開了。

葉芽舒口氣，露出八顆小白牙，小手拍拍腦袋，自我誇贊：“我可真聰明。”

她騎上車，慢悠悠向山下走去，邊走邊悄悄哼現編的小曲兒：“小路蜿蜒蜒，小車吱呀呀；雨滴噼裏啪，蟲兒滋兒哇。騎着小車車，準備救媽媽。”

太陽完全升上，烏雲似薄紗般将日光遮掩。

葉芽騎了段路開始沒力氣，于是在路邊停下，撐着雨傘從小書包裏翻找着昨天偷來的點心吃。

她前方無人，後方無路，陰天伴随着細雨，支撐起的小黃鴨雨傘成了天地間唯一一抹亮色。

快吃完時，葉芽注意到腳邊生長出一株小小的三葉草，不大點，才剛剛長好。

“你好呀，小草。”葉芽凍得通紅的手指輕輕點上三葉草嫩綠的葉子。

[你好呀，人類。]

三葉草算是四葉草的近親，葉芽總算聽懂了它的話，只不過有些口音。

“你爸爸媽媽也不在了嗎？”葉芽咬着小面包問。

[野草沒有父母。]三葉草晃動着葉子，突然責怪，[你擋住我吸收水分啦。]

葉芽急忙讓開，讓它繼續淋雨。

吃完點心，葉芽收傘繼續騎。

到了公交站，她鎖上單車乖乖和幾個大人一起等車。幾分鐘後，公交到達，葉芽被夾在幾個成年人中間，跟着他們步伐上了車，坐到了最後面的位置。

公交車緩緩發動，正在開車的司機竟也沒發現她是落單的小孩，只以為她是和家裏大人一起出來的。

七點，葉芽成功抵達城中。

望着陌生的街頭，川流不息的車輛，她無處可去，不不覺心生些許膽怯。雨下的越來越大，葉芽剛吃過點心的肚子又開始餓了。

她撐着傘找一牆角蹲下，從書包裏翻出小天才電話手表，找到沈晝的電話撥通。

“芽芽？”電話裏，帶着幾分稚氣的少年音清冽。

葉芽鼻尖瞬間泛紅，“沈晝哥哥……”

“芽芽你在外面嗎？”透過話筒，沈晝聽到背景傳來的雨水聲。

“我肚子餓，一個點心吃不飽。”葉芽委屈巴巴，小手抹去眼角的淚水，抱怨着葉霖川令人發指的行為，“臭弟弟欺負我，我不要和他過。”

臭弟弟？

沈晝想起葉清河似乎是個有個弟弟，聽說脾氣不怎麽好。

“你現在在哪裏？”

葉芽四處張望一圈，搖頭：“我不知道。”她難過的嘟了下嘴巴，“我把自己給丢了。”

……把自己丢了。

是丢了。

沈晝默默在心裏嘆氣，“那你出來的時候有和哥哥說嗎？”

“哥哥生病了。”昨天睡得迷糊間，好像聽到有醫生過來，剩下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沈晝沉思幾秒，突然想起葉芽的電話手表有定位功能，當時他們兩的手機和手表都是從一個店裏拿的，只要她開啓定位，設置好親情電話，應該是可以找到她的。

“芽芽，你現在這樣做……”沈晝耐着性子，一步一步的教她如何使用APP。索性葉芽聰明，沒怎麽太讓人操心就開了權限。

兩人的電話綁定好，沈晝通過地圖看到了葉芽的位置。

就在學校後面兩條街的距離，不算太遠。

沈晝向老師請了假，騎着自行車向葉芽疾行而來，他擔心這段時間小朋友一個人會害怕，于是一直沒挂電話，戴着耳機安撫着她。

十五分鐘後，沈晝從雨幕中趕來。

他身上披着舊掉的雨衣，過于寬大的黑色雨衣并沒有擋去多少水珠，反而弄得一身潮濕，滿臉狼狽。

看到熟悉的面龐，葉芽鼻頭一酸，哇的聲哭了出來，張開雙臂跑了過去，一個猛子紮到他身上。

“你真一個人出來的呀？”沈晝蹲下，舉着書包擋在她頭頂，“別哭，哥哥帶你回家。”

“我肚子餓。”葉芽哭訴，“小點心……吃不飽。”

“……”敢情這是因為沒吃飽在哭啊。

沈晝又覺得小孩可憐，又覺得好笑。

他為葉芽戴好小帽子，抱着她上了自行車後面的兒童椅上，那個兒童椅是為沈然安的，結果沈然一次沒坐，倒是便宜葉芽了。

葉芽揉了揉紅彤彤的眼睛，沙啞着嗓子問：“哥哥粉紅色的小車車呢？”

“賣了。”

交警不讓他騎電動車，避免麻煩，沈晝直接賣了，換了輛自行車，剩下的錢還能攢起來生活，也算是劃算。

“那我們要走了。”

葉芽點點頭，拉開沈晝的雨衣鑽了進去。

他沒多說什麽，騎車向家裏走去。

到家後，沈晝給小姑娘擦幹淨頭發，又從衣櫃裏翻找出一套弟弟小時候穿的衣服遞給葉芽，讓她一個人去廁所換，之後去廚房做飯。

沈家兄弟倆的生活過得簡約樸素，自從豬肉漲價很少再吃葷，家裏唯一有營養的就是幾顆雞蛋，還有一小罐午餐肉，沈晝撓撓頭，把那兩樣一起拿出。

片刻，換完衣服的葉芽出來，站在沈晝旁邊眼巴巴瞅着他手上的雞蛋。

餓了。

想吃飯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