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典獄長的軍靴（六）

在經歷了那晚的事情後，安饒覺得自己對李榭軒的情緒開始變得複雜了起來。

原本，他因為被義父所抛棄，而對李榭軒這個義父心中的白月光懷恨在心，認為李榭軒是導致他慘遭抛棄的元兇。

可現在……他卻發覺，義父會對李榭軒上心其實是很有道理的。對方俊美而又強大，明明沒有異能，卻靠着自己卓越的才學與精妙的科技，傲視着一切離開了異能便什麽也不是的弱者。

為什麽李榭軒會憧憬外面呢？在和異能者囚徒們戰鬥奪取積分的過程裏，安饒偶爾也會在閑暇時間裏這般揣測着李榭軒，難道李榭軒從未離開過黑獄，見到外面過？

可對方不是黑獄的典獄長，是黑獄中不折不扣的統治者麽？

……李榭軒，為什麽要羨慕他這種人。

安饒總覺得李榭軒的身上籠罩着一層迷霧，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這個人背後的故事。

他和安振輝雖然不是血親父子，但共同生活了這麽多年，潛移默化之下也産生了不少相似的地方。

安饒發現，他現在也對李榭軒有了些興趣。

只是SVP不斷地提醒他，讓他不要忘記前世的痛苦與屈辱。李榭軒在他悲劇的命運裏雖然不是擔任劊子手的行刑者，但也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之一。如果沒有李榭軒的話，他根本不會因為覺醒了異能而被安振輝抛棄。

可是。

假若李榭軒不存在的話，他也斷不可能被安振輝收養啊……

安饒心情複雜，對李榭軒，他既痛恨，又嫉妒。就像是一座高山，即使他不斷地降下暴雨，也只是對山進行着沖刷洗禮罷了。

他永遠也不可能摧毀一座靈峰。

***

黑獄六層要比七層動蕩許多，在六層，并不存在像雷山那樣威懾一方的霸主，取而代之的是兩方勢力的互相角逐。一方是之前李榭軒曾在卡斯其嘴裏聽到過的巨殼，另一方則是一個由一名女性異能者統治的團體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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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榭軒在回到監牢之後，調取了一下黑獄中的情報信息網，才知道卡斯其居然也是一名正在不斷往上爬，妄想沖出黑獄的囚徒。

只是卡斯其的血液異能只有B級，斷然沒有越獄的可能性。之前他在安饒的禁欲受虐渣系統SVP那裏窺探到，卡斯其也是對方的支線攻略對象之一，安饒可以通過自己的醫療異能，讓卡斯其成功進階到A級。

現在，因為他的幹預，卡斯其和安饒沒能就此結識，異能也不會進階了。

搖了搖頭，李榭軒暗想，他這算不算是斷了卡斯其的前路？

他倒是沒什麽負罪感。

假若卡斯其通過安饒的幫助得到了異能進階，那曾經和他産生了沖突的六層霸主巨殼必然會遭到卡斯其的瘋狂報複。不過是正常的叢林法則而已，他在試圖改變着自己本該被虐的軌跡，自然也會牽動到他人。

就像之前被他吞噬掉的系統999和唐酥一樣。

他們原本可以成為上一個世界裏的人生贏家，吃着虐渣攻，玩弄炮灰攻的人血饅頭，心安理得地當着所謂的正義使者。而他，不過是一枚想要改變一切軌跡的棋子而已。

一旦加入到棋盤之中，那就不要想着只贏不輸。

撇去破壞掉安饒的系統SVP的支線任務這一茬，攀獄小隊的上升行動仍在繼續。

數日後。

黑獄六層，叢林空地。

此處剛剛結束完一場激戰。

解決完一個想要偷襲他，将他的機械裝置灌水破壞的水系異能者，李榭軒從容地把兩支機械臂收了起來。他支起手臂，操作着衣袖上附帶的個人電腦，片刻後才長舒了一口氣，道：“我們的積分已經積累得差不多了，只要再打到幾個異能者，取得他們的積分，應該就能得到上升至五層的資格。”

他矜持而優雅地站在空地之上，四周圍橫陳了不少穿着各異的囚徒。這些人，就是之前瞄上了李榭軒等人，想要擊敗他們卻反被李榭軒制服的黑獄異能者。

杜志陽喘着粗氣，他雖然有着A級的金屬異能，但因為限制的問題，只能發揮B級的實力。

這幫異能者似乎也是一個小團體，就像狼群一樣，成群出動，獵殺其他囚徒。他和趙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解決了四五個異能者，沒想到這會兒李榭軒卻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地撂倒了一堆人。

他又想起從零式那兒收到的劇情梗概。

本來，李榭軒并未親自下場進入黑獄照顧安饒。作為醫療異能者，安饒是一路收服了無數像卡斯其那樣的囚徒，才慢慢爬上黑獄頂層的。

現在李榭軒因為他這只引起效應的蝴蝶的存在而突然出現，頂替了那些本該被安饒收服的異能者……

而安饒，在李榭軒的協助下，仍舊有着沖破黑獄的可能性。

他忍不住有些煩躁起來，一想到李榭軒可能還會被安饒打擊報複，落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杜志陽就覺得自己的心裏有股說不出來的郁氣。李榭軒可是到死也不知道，安饒為什麽會這麽恨他啊……

看着不遠處已經站在了一起的李榭軒和安饒，兩人一俊美，一豔麗，忽略掉性別的話站在一起堪稱賞心悅目。

……賞個屁！明明是野豬拱了小白菜吧！

杜志陽頗為不爽地想着。

這時。

一直被趙琥保護着的安饒忽然定了定神，跑到了李榭軒的身旁。

李榭軒疑惑地望向他：“小安，有什麽事情嗎？”

安饒對他這個略顯親昵的稱呼有些不太适應，想起義父那因為他不再與李榭軒相似而失望的眼神，心中再次升騰而起的怨恨便沖淡了一點他那複雜的心情。

SVP也在給他搖旗吶喊：【宿主！加油，快上！我檢測到，李榭軒現在雖然表面上看着沒事，但其實之前他被水系異能者給凍傷了右腕，這會兒在忍痛呢！你要是現在出面，治好他的凍傷，李榭軒肯定會對你感激不已！等他對你有了感情，再狠狠背叛他，就像之前安振輝背叛你那樣！】

聽着雪白小狐的話，安饒抿了抿唇。

“我之前看到了，那個水系異能者傷了你的手腕吧……”他垂下頭，一副冷淡而倔強的模樣，“我幫你看看。”

見安饒去了李榭軒那裏，本就因為對方的外表與悲慘來歷而對安饒憐惜不已的趙琥也幫腔道：“安饒你可真是個好人啊，李榭軒，讓安饒幫你看看吧，他的異能雖然只有C級，但可是醫療異能啊！”

李榭軒擡眼，狀似無意地掃了掃那只尚未覺察到危險的小狐貍，心下冷笑不已。

跟他演戲？

“這樣啊……”李榭軒彎了彎眼眸，讓那雙淩厲的眉眼看上去柔和了些，“那就麻煩你了。”

他對安饒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安饒默不作聲地将手搭上了李榭軒的手腕，催動自己的醫療異能，治愈着對方的凍傷。

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李榭軒的手受傷了，這些都是SVP告訴他的。這會兒見了李榭軒的傷，他才想起來，之前凍傷李榭軒的那個異能者，本來是沖着他和趙琥來的，但卻在半道上被李榭軒給截下。對方手腕上的凍傷，估計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他的心情愈發複雜。

明明這個人是造成他前世今生一切悲劇的元兇，為什麽卻又要執意出現在他的面前，甚至保護他？

安饒覺得心裏有些亂。

SVP無知無覺，完全沒注意到安饒的不對勁。

它死死地盯着李榭軒，見對方藏在冰冷鏡片後的雙眼中滿溢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心中激動不已。

這人既然這麽喜歡安饒，那就正好當安饒虐渣攻的跳板。

SVP美滋滋地做着春秋大夢，等炮灰了李榭軒，再狠虐安振輝這個渣攻之後，它能得到多少虐渣積分呢……

***

又過了三天。

一行人終于取得了足夠的積分，可以向着更上一層進發了。

黑獄因為其結構問題，下來容易上去難。異能者們因積分不足而被強制送往下一層時，會由專門的人工智能獄警進行空投，而往上層走，則需要借助黑獄專用的升降裝置了。

踏上宛如鳥籠一般的升降機，一行四人心情各異。

要去第五層了嗎……安饒胡思亂想着，前世的時候，他因為實力不濟，早就死在了七層。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能夠抵達五層的一天……

等真的沖破黑獄，再次見到安振輝，他該怎麽說，又該怎麽做，才能報複安振輝對他的抛棄？

安饒正想着，冷不防地聽到了一個聲音：

“囚徒謝理！”站在升降裝置之外的，沒有五官的人工智能獄警發出了機械而刻板的聲音，“‘評估者’檢測到你的積分存在異常，現在，需要将你帶至評估院，對你的積分進行核對矯正！”

在場的三人俱是一驚，而李榭軒卻仿佛沒有什麽反應一般，從容地點了點頭：“明白，我接手評估院的裁決。”

他一點也不吃驚。

作為黑獄的最高統治者，李榭軒擁有着管理黑獄的特殊裁決機構“評估者”的所有權利。這個機械獄警，就是他的布置。

有些東西過猶不及，他給安饒的暗示和引導已經夠多了。現在，他得留給安饒一段時間去反思，過分糾結于和養父之前的恩怨情仇究竟是否正确。

既然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為什麽不能對得起自己一點，好好地活下去？

還有杜志陽也是……

李榭軒有些不大情願，這個仇敵跟着自己劃水攀獄撿人頭，當個千年老茍。

只是。

等把李榭軒單獨提出升降裝置後，那機械獄警卻站在原地不動了。

李榭軒蹙起了眉。

機械獄警震動了一下，忽然道：

“發現更高權力接入系統……囚徒謝理！聯邦法院裁決執行部的副部長想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