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孔雀1
27、28、29號就是月考,28號下午一考完,樓澗就趕回了家。一回來,便看見他二叔一本正經正襟危坐坐在沙發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電視,一聽見樓澗進門了,連忙問:“樓樓,這個學生是你們學校的耶!”
樓澗放下了書包,問:“什麽東西啊?”
二叔指着電視:“你看看,出車禍了。”
樓澗湊過去一看,當地臺的新聞正在播報一起車禍,底下的地址明明白白顯示的是學校附近的那個十字路口。屏幕上正在重複播放着當時的監控。
監控清晰地顯示着,就在等紅燈的時候,幾個男生從人行道那邊過來了,似乎是無視了紅燈,徑直走向了斑馬線。就在這個時候,轉角處一輛開得飛快的車撞了過來。
似乎是沒有剎住車,那車打滑了幾米,還是直直朝着前邊那個男生撞了過去,男生當場被撞飛了。後邊幾個男生差一點點被撞到,見前邊的男生已經在不遠處倒地了,連忙朝那邊跑過去。
撞了人的車主連忙下車查看情況,然而,被撞飛的那個男生所躺的位置已經被血染紅了。幾個男生應該是已經吓傻了,圍了一圈卻都不敢動。
樓澗看着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問:“這是、這是闖紅燈吧?”
二叔難得語氣沒有輕佻的意思:“闖紅燈了,是他自己的錯。但是車主肯定是不可能沒有責任的。要賠錢的。”
“據了解,這些男生都是早川高中高二的同學,而撞了人的車主就是早川高中的老師,我們采訪到了這位老師。”
畫面裏出現了那個老師的身影,記者問:“當時從轉角過來,是沒看到那些男生嗎?”
只那人一出現,樓澗瞪大了眼睛,這個人,不就是那個教體育的趙易嗎?
“當時我是接到我老婆的電話,她說我兒子在家裏上吐下瀉,可把我給急死了,我就開車快了點,誰知道那孩子在那個地方突然過來…”說到這裏,趙易嘆了口氣,眼角都紅了,“那孩子,以前還是我班上的同學,我以前都不知道告訴過他幾回了,千萬不要闖紅燈,可他就是不聽啊!誰知道竟然是我…”
聽他這麽一說,樓澗立馬想起了,第一天開學的時候,在一樓的走廊上碰見那個男生和趙易的對話。他記得很清楚,當時那個男生撞到了他卻沒有道歉。而趙易确實是提醒了他,不要闖紅燈。
這麽看來,那男生是屢教不改,這才最後大禍臨頭了。
接下來,記者采訪了幾個當時跟那個男生一起闖紅燈的男生:“你們是經常闖紅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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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有些欲言又止:“有的時候會……”
記者:“你們都是高中生了,也闖紅燈嗎?”
“那個時候沒什麽車過來,我們就過去了。”
“那同學這樣了,以後還會闖紅燈嗎?”
“不會了不會了。再也不敢了。”
樓澗以為接下來就要采訪那個男生的家裏人,誰知道,接下來,女主持人告誡大家過馬路一定不能闖紅燈,加上那塊地方人非常多,交警可能一時顧不過來,闖了紅燈,可能就像那個男生一樣,命就沒了。
他二叔問:“你認不認識那個男的?”
樓澗答:“見過幾次。”
他二叔忽然起了身,伸了伸懶腰,頗有深意地說:“你們學校找死的人真多啊。你看,要不是那幾個男生離得遠,這一撞,全都沒命了。”
電視裏已經播報到下一個新聞了,樓澗卻還在盯着屏幕。他二叔說了一聲:“樓,你媽媽今天好像是去做頭發了,我給你做飯?”
樓澗倏地起身,面無表情說:“還是我來吧,我怕你毒死我。”
二叔巴不得,一陣風卷回了房間,進去之前還伸出一個頭跟他說:“我要趕稿子,做好了叫我就成啊。”
“知道了。”
第二天,繼續考試。樓澗趁着一科考完了,跑去體育老師的辦公室看了一眼,果真沒有看到趙易。想必這個時候趙易應該是在處理車禍的事了。即使不是他的責任,依舊是要賠償的。不能讓人家家裏白白沒了一個兒子不是。
而目前高二高三都在月考,車禍的事是昨天發生的,那麽應該是在明天,校長肯定又要發廣播,告誡大家過馬路一定不能闖紅燈了。
樓澗進了辦公室,找到了牆上貼的還沒有撕掉的課程表,看到趙易帶的班是六班。樓澗愣了一下,腦子裏面閃過了一個念頭。那個跳樓的葉紀清就是六班的。
樓澗立馬跑回了教室,一把拍上正在看書的陸雙行肩上。陸雙行被他吓了一跳,轉過頭來,問:“怎麽了?”
樓澗問:“你以前是幾班的啊?”
陸雙行答:“六班的啊。”
“六班?”樓澗又問,“那你以前的體育老師是不是趙易啊?”
陸雙行點了點頭:“是他。”
樓澗再次問:“這麽說來,你跟杜以珊,葉紀清,以前都是六班的對吧?還有林沛白?”
陸雙行只會點頭:“是啊。”
景一渭湊過來問:“你問這個幹嘛?”
樓澗斜斜睨了他一眼:“跟你有什麽關系?”
陸雙行見這兩人是又要吵起來的架勢,連忙轉過頭去,繼續複習。景一渭完全無視他的話,問他:“趙易是不是體育課特別閃的那個老師?”
樓澗斟酌了一下措辭,斟酌了半天,最後決定不說了。景一渭等了他半天,什麽也沒等到,惱:“你要說什麽呢!”
樓澗無辜地看着他:“沒想說什麽呀。趙易就是六班的體育老師嘛。”
說完,沒等景一渭回答,他又扒拉了一下陸雙行,問:“诶,趙老師人是不是挺好的呀?”
陸雙行點了點頭,說:“對我們是挺好的。”
樓澗把手從他肩上拿開,轉着筆想着昨天的新聞,又想起了他二叔的話,心裏不禁起了波瀾。他看了一眼百無聊賴的景一渭,問:“你會不會闖紅燈啊?”
景一渭看都沒看他,回:“我想活得長一點。”
樓澗又問:“那,闖紅燈的人是出于什麽心态才會闖紅燈呢?”
景一渭擡起尊貴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出言不遜:“不想活了。”
樓澗不依不饒地問:“那你說,每次都闖紅燈的人是出于什麽心态呢?”
“碰瓷。”
樓澗覺得他說得好笑,科科科科笑了起來。景一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嘴裏吐出了倆字:“傻逼。”
樓澗難得沒有過去跟他拌嘴,考試的預備鈴馬上響了。
29號考完後,依舊要上晚自習。出乎樓澗意料,當晚,校長就已經迫不及待,開了廣播。
“最近我們學校真是多事之秋啊,先是六班的葉紀清同學想不開了,接着又是三班的杜以珊同學想不開了,這回,又是六班的楚成軒同學,以及六班幾個其他的男生,竟然在學校的那個十字路口處闖紅燈!據老師說,還是屢教不改!叫你們作死!這回真的出事了吧!就在昨天下午,楚成軒同學跟着幾個男生過馬路的時候闖紅燈,要不是我們老師剎了車,死的都不止一個!都這麽大的人,還犯這樣的錯誤!你們都快要成年了!能不能為你們自己負點責任!”
樓澗終于知道了那個男生的名字,原來是叫楚成軒。
班裏立馬議論紛紛了起來,班主任難得沒有發表長篇大論,安安靜靜地坐在講臺上聽校長講話。班裏沸騰了起來,也沒有管。
樓澗看了一眼前邊的陸雙行,見他一直低着頭,也看不清表情。杜以珊出事之後,他旁邊的位置就空了,也沒有人願意搬過來跟他一起坐,至今都是一個人坐。
景一渭用手肘碰了碰樓澗,問:“你早上問我闖紅燈,不會就是這個事吧?”
樓澗點了點頭:“昨天在家裏看新聞的時候看到的。”
胡竣然的聲音從後邊傳了過來:“你真可怕,月考的時候還有電視看,我是凡是跟電有關的東西都不能碰。”
景一渭湊過來,輕聲問:“那個老師是趙易?”
樓澗又是點了點頭,想說什麽,忽的又看了一眼臺上的班主任,朝他說:“看手機。”
景一渭聽他這麽一說,從書包裏掏出了手機。不一會兒,一條微信傳了過來。
—我開學那天還看見了趙老師提醒出城選不要闖紅燈。記者采訪趙老師的時候,他說他兒子病了,所以開得快了。我看了那個監控。
景一渭指尖在屏幕上跳動:出城選是什麽東西?
樓澗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下了“楚成軒”三個字。
景一渭回:那男的是碰瓷去的?
—監控裏面先是他們闖紅燈,所以老師是沒有責任的,但是要賠錢。我就見過那個男的一面,是他撞了我,還沒有道歉。
樓澗似乎特別介意他沒有給他道歉這件事,所以順了景一渭的稱呼。景一渭收回了手機,樓澗反射性地看了一眼講臺。見班主任坐在遠處,松了口氣。
班主任等了一會兒,估計是在斟酌措辭,這才開口了:“六班的班主任是個挺年輕的姑娘呢,碰上這種事,真的是……诶……”
下邊一個學生問了:“老師,那個男的闖紅燈,是不是跟老師是沒關系的呀?”
班主任搖了搖頭,說:“在國外确實是老師不用負任何責任的,但是我們國家不行,畢竟是撞死了人啊。”
樓澗啧啧嘆:“果然是去碰瓷的。”
“你們吶,真的是要愛惜生命啊,現在想想,能活到我這個歲數真的是不容易啊。”一米八的男人又開始傷春悲秋,“你們雖然是來學知識的,但是我們也是要關心你們的心理健康的,我們班上沒有很悲觀的人吧?”
話音一落,班裏竟然沒有一個人應他。一米八的大男人似乎是被傷了自尊,再次問:“咱們班有沒有心理輔導委員啊?”
樓澗說:“老師,闖紅燈不是心理問題吧?”
班主任心知自己偏了題,咳了兩聲,力挽狂瀾:“心理問題是一個很大的概念,大家千萬不要有極端的想法,有什麽事,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為你分擔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呢?沒有什麽是比好好地活着更重要的吧。是吧。”
胡竣然在後邊說了一句:“沒收什麽是比吃更重要的。”
黃明靖難得地回了他一句:“吃多了會發胖的。”就像你這樣的。
樓澗看了一眼同桌,見景一渭低着頭在發消息,問:“你跟誰聊天呢?”
景一渭頭都沒擡:“媽。”
“說什麽呢?”樓澗湊過去看,見他在問他媽:夜宵吃什麽。
樓澗順帶抱怨了一下:“我媽晚上都不讓我吃的,她說會長胖。”
景一渭非常敷衍地嗯了一聲:“是會長胖。”
胡竣然從後邊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樓澗的肩,問:“樓樓,國慶我去你家玩啊!”
樓澗想了一想他媽對胡竣然的評價,笑開了:“好呀。”
景一渭看了他一眼,問:“國慶幾天假?”
胡竣然回:“應該是五天吧,不能再少了!”
樓澗聽了這話,心裏隐隐在發怵。但是他又不清楚令他發怵的東西到底是什麽,盯着胡竣然看了一會兒。
胡竣然被他看得發毛,連忙轉移話題,問:“你爸該會回來了吧?”
“不清楚。”
說完這話,樓澗終于明白了令他發怵的妖魔。他爸要是不回來,他二叔肯定要出去浪的,到時候,家裏豈不是只剩下他跟他媽?他媽若是要出去逛街呢?
上次他二叔像抽去了靈魂的模樣他還沒有忘記,想到馬上那個人就要是他了,他太陽穴在隐隐發痛。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明天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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