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獅子3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火燒連營就是這個道理。而人一旦有了某個觀念,就會一直執着于它,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就比如呂書,現在是越看越覺得樓澗那頭卷毛不順眼。
樓澗也是不知道他媽媽到底是抽了哪門子風,每次見到他就要半是隐晦半是露骨地想讓樓澗把他那一頭卷毛給拉直了,順便染黑一點。
樓澗在對外人能正常交流,一到他媽這裏就成了待宰割的綿羊,罵不還嘴打不還手,活脫脫就是呂書養的一只哈巴狗——哦,哈巴狗還知道跑,被他叔親的時候還知道別開臉。
樓二叔自從頂了一回嘴被呂書揪着耳朵罵了一回後,再也不敢在呂書企圖勸樓澗拉頭發的時候出聲了。只給他一個你自想辦法的眼神。樓澗沒了他二叔的助力,更加不敢造次,這一回被他媽勸了之後,終于答應放學後自己去理發店。
于是,下午上課的時候,樓澗滿懷心事,頻頻走神。就連班主任都看出來了,歷史課上叫他起來:“我剛剛說了什麽?”
樓澗迷迷糊糊站起來,跟班主任大眼瞪小眼。景一渭連忙在下邊提醒他,但是就算是站起來了,樓澗也處于不在線的狀态,根本就沒聽見景一渭的暗通曲款暗度陳倉。班主任奇怪地看着他,問:“你這是,靈魂出竅啊?”
樓澗讷讷開了口:“沒呢。”
班主任看他這樣子不對勁,連忙從講臺上下來了,一伸手摸上他的額頭,問:“生病了?”
景一渭擡頭看他那弱弱的樣子,說:“老師,可能是沒睡好。”
樓澗被他摸了一通頭,愣愣地看着他。一米八的大男人問:“要不要去一下醫務室啊?”
話音剛落,後邊剛才還昏昏欲睡的胡竣然立馬精神亢奮:“老師,我陪他去吧!”
班主任瞥了他一眼,說:“你去了一趟這歷史還跟得上麽!景一渭你陪他去!”
景一渭應了一句,踢了樓澗的凳子一腳。樓澗像是傀儡一般出了教室,徑直往校醫室走去。景一渭跟在他後邊,問:“你幹嘛呢?相思病啊?”
樓澗忽的轉過頭來,目光炯炯有神,一點都不像是剛才那萎靡又蔫不拉幾的樣子,興奮說:“你覺得我的頭發好看嗎?”
景一渭對他的轉變感到大為吃驚,差點咬到了舌頭:“好、好看啊。”
樓澗像是找到了精神慰藉,舒了口氣:“我就說嘛。哪裏有那麽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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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一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難以置信地說:“我說,你不會是一節課在想你的鋼絲球好不好看吧?”
樓澗立馬蔫了:“我媽讓我去拉直,還染黑。”
“……”
相顧無言十秒鐘後,身邊人爆發出一串杠鈴般的笑聲。
樓澗無語地看着他,說:“別笑了,我被我媽念了幾天才答應她的呢。”
景一渭立馬恢複了高冷臉,拍了拍他的肩,一臉嚴肅:“你別去了,你還是現在好看。”
樓澗心裏一邊在感嘆果真收放自如是如景渭般專業戲精的基本修養,一邊又因為他的話稍稍回了一點信心,問:“真的嗎?”
景一渭順手摸了一把他的鋼絲球,撈了過來:“聽我的吧,別去了。”
樓澗被他撈得一個踉跄,剛要站直了,忽然一聲凄厲的尖叫打破了整個校園的寂靜。
樓澗和景一渭對視一眼,景一渭手還沒來得及放開,一臉如夢初醒。樓澗問:“從哪裏傳出來的?”
兩人已經走到了老師辦公室樓的門口,景一渭掃了一眼四周,說:“樓上。”
兩人立馬順着附近的樓梯上樓,才剛上第二層,就看到東邊一個男生一臉蒼白地從男廁所裏邊退了出來,雙腿哆哆嗦嗦,活像是見了鬼般。景一渭上前問:“怎麽了?”
那男生都說不出話來了,只瞪大了眼睛一只手顫顫巍巍地指向男廁所的門口:“那裏……那……”
被他這一叫喚,附近沒有課的老師連忙出來看,樓澗一個人慢慢走進廁所,才剛到門口,就明白了那男生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情況了。縱然是樓澗,也被吓了一跳。
景一渭看樓澗的表情不對,過去問:“看到什麽了……”
“了”字音還沒落下,歡快的下課鈴聲就已經響起了。剛剛過來的老師也跟過來看,幾個男人剛到廁所門口,也驚叫出聲,吓得一臉土色。
只見右邊洗手池的地板上,橫躺着一具屍體,屍體周圍的地板上有一大片血跡。隔開洗手臺和小便池的隔板上也噴上了不少的血。洗手臺上和前邊的鏡子卻沒有沾到血跡。屍體的表情頗為驚恐,瞪大了眼睛,像是死不瞑目般,臉色灰白。
盡管屍體的表情有些猙獰,但是樓澗還是一眼認出來了,他是趙易。
景一渭聽到鈴聲響起,一把把樓澗拉了出來。樓澗疑惑地問:“幹嘛?”
景一渭一臉正經:“別看了,看了晚上睡不着。”
樓澗默默點了點頭,心說我已經全部看完了怎麽辦呢。
那些剛剛擠進去的老師們也只看了一眼,立馬避瘟神似的趕出來了,一個個驚魂未定,嘴裏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麽。其中一個連忙拿起手機,又急急問:“打120還是110啊?”
“廢話!人都死了!120有什麽用!打110!”
景一渭有些不安地看向前邊幾棵樹,時不時地看向樓澗一眼。樓澗心裏隐隐有個猜測,湊到他前面去,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是暈血吧?”
景一渭搖了搖頭,問他:“你不覺得可怕嗎?”
“還好啦。”樓澗回頭看了一眼,校長已經趕過來了,一見這陣仗,連忙把人遣散了,說:“馬上警察就到了,你們趕緊有課的去上課!別讓學生過來!”
老師辦公室樓和高二學生的樓是連接在一塊的,面朝北,為了省經費,學校把男廁所建在老師辦公室樓最東面,女廁所建在高二樓的最西邊,這麽一來,老師和學生上廁所就是在一塊的了。
一下課,有同學要過來上廁所,幾個領導連忙揮手:“去樓上!這裏不能進來!”
倒是校長見了一開始景一渭問話的那個男生,見他被吓得不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孩子,回去別亂說話,好好歇歇去。”
那男生木楞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校長的話聽進去。校長見景一渭和樓澗還站在旁邊,問:“你們還不回去嗎?”
樓澗拉了一把景一渭,笑:“就回去了。”
景一渭看了一眼跟他們一塊走的那個男生,小聲說:“你認識他嗎?”
樓澗搖了搖頭:“沒見過。”
兩人回到教室,班主任已經走了,胡竣然見樓澗回來了,忙問:“沒事吧?”
樓澗搖了搖頭,心情有些沉重。先不說趙老師怎麽會忽然死在這裏,難不成兇手就在學校裏嗎?誰會做出如此窮兇極惡之事?
景一渭一路過來都是面無表情,這會兒拉近樓澗,小聲說:“趙老師不是前幾天就辭職了嗎?怎麽又回學校了?”
“可能回來取東西吧。”樓澗看他臉有些白,問,“你沒事吧?”
景一渭搖了搖頭,就不跟他說話了。
學校的消息封鎖得非常迅速,下課的十分鐘,在一樓的三班都沒有聽到有人說這個事,但是二樓的知不知道就不好說了。這已經是最後一節課,一旦警察來了,一下課一定會被人看到,到時候就算是想瞞,都瞞不過去了。
樓澗心裏還有一半惦記着他那頭卷毛,最後一節課上完,樓澗磨磨蹭蹭地不想走,景一渭看了他一眼,問:“你真的要去啊?”
胡竣然聽見了問:“去哪裏啊?”
樓澗畏畏縮縮:“不想去。”
景一渭把樓澗他媽逼他拉頭發一事告訴了胡竣然,胡竣然立馬義憤填膺:“這事你可不能聽你媽媽的,我告訴你,哪有把卷毛狗拉直的道理呢!多難看!我跟阿姨說去!”
樓澗沒漏了他說的“卷毛狗”一詞,但是一聽他要去跟他媽說理,立馬就忽視了一點人身攻擊,立馬欣喜:“好呀,你跟我回家呀。”
剛說完,胡竣然忽然變了臉色,說:“等下,今天下午我表妹過來看我,我得回家吃飯。”
“……那你說個……”
話音還沒落,景一渭立馬接了他的話:“我陪你去。”
樓澗差點就抱上了他,連忙收拾東西:“回家吧回家吧。”
胡竣然看了一眼立馬就黏上了景一渭的樓澗,搖頭嘆氣:“兒大不中留啊!”
話音剛落,黃明靖立馬遞過來一個幽幽的眼神,又是把胡竣然給吓了一跳:“我的媽呀,你吓死人吶!”
黃明靖沒跟他說話,掉頭就走。
胡竣然:“……”
樓澗又把景一渭帶回家了,景一渭先是給他爸媽打了一個電話,說在同學家裏吃飯。樓澗在門外給他打預防針:“我媽媽唠叨起來特別煩的,你要是不耐煩了,就兇她。”
景一渭好笑地看着他:“又不是我媽媽,我哪能兇她呢。”
樓澗:“……我不敢兇她。”
兩人進了門,樓家二叔正翹着二郎腿看電視,聽到門響眼都沒擡出口就是:“寶貝兒回來啦!”
景一渭:“……”
樓澗無語:“你看一眼。”
樓二叔瞄了一眼,随即立馬放下了架在茶幾上的腳,笑得人模狗樣:“喲,帶同學來啦!”随即朝着廚房裏的呂書喊,“嫂子!倆人!”
呂書拉開廚房的推拉門朝這邊看了一眼,景一渭笑得斯文:“打擾啦阿姨!”
呂書笑了一下:“等會兒啊,阿姨再炒兩個菜!”說完,推拉門一關,就聽不見外邊的動靜了。
樓二叔端端莊莊地坐好了,笑:“快過來坐。”
景一渭好歹還是跟他打了招呼,樓澗湊到他二叔面前,嘴還沒張開,他二叔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看了一眼景一渭,嘿嘿笑:“還知道拉個救兵,等會兒你媽肯定不好發作。”
樓澗搖搖頭,說:“不是,我要跟你說的是,我們學校又死人了。”
他二叔不甚在意:“哪個同學又想不開了?”
“不是,這回是老師。”樓澗皺起眉,“是被殺死的。”
他二叔立馬抛卻了剛才那副痞子的模樣,立馬一臉正色,要多正經就有多正經,問:“怎麽回事?”
樓澗把一個小時之前的事跟他說了一遍,越聽樓二叔的表情越嚴肅,等他說完了,他那雙平常一直微微眯着的桃花眼忽然睜大了,流光滿溢,問:“是那個之前撞了人的老師?”
景一渭在一邊說:“是他,他前幾天才辭職了。”
樓二叔問了跟景一渭一樣的問題:“那他怎麽又回來了?”
樓澗不厭其煩地解釋:“可能是回來拿東西的。”
“哦——”他拉長了這個音,眼睛繼續轉向電視機,不再說話了。樓澗看他這樣子,估計又是沒放在心上,翻了個白眼,看向景一渭。
景一渭看了一眼他二叔,又看了一眼樓澗,說:“那條走廊上幾個攝像頭,應該看得到的。”
一邊看着電視的樓二叔忽然出了聲音:“能在廁所裏殺人,要麽是攝像頭壞了,要麽是根本就不怕死。不過不怕死的話,也沒必要把刀拔下來——你們看到刀了嗎?”
樓澗:“沒看到,可能是在背後。”
“既然洗手臺和鏡子沒沾到血,那麽肯定是從背後偷襲的,不過那一瞬間,老師應該是能從鏡子裏看到兇手的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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