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夜過去。

晨間的清風, 當然是吹不到這個洞裏的。

阿瑟蘭習慣早起, 早上六點,他灰頭土臉的抱着雄蟲爬出洞。

終端還挂在樹上一閃一閃,想也知道有多少未接通訊, 阿瑟蘭沒力氣接,整個蟲都累到沒脾氣。

但是出乎意料的, 身體不是酸痛。

而是有種力竭後, 飽飽睡了一覺, 極度放松的慵懶感。

低頭看一眼,雄蟲枕在他的胸膛,柔軟的黑發蹭着襯衫領口裸露的皮膚。

整個熱乎乎的一團。

阿瑟蘭捂着加速跳動的心髒,冷哼, 臭着臉忍了忍,到底沒有弄醒雄蟲。

手撐向後撐,仰頭看着叢林之外。

一縷晨陽奮力沖擊着霧層, 穿透而來。

森林正在蘇醒。

鳥鳴聲聲。

一只灰色的飲露鳥拍打翅膀, 停在巨大的花朵前。

黑豆眼, 歪歪頭。

奇怪的看着森林裏多出來的兩只奇怪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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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蘭垂眸,手指不自覺的搓了搓,最後沒控制住, 掐住雄蟲的小肥臉, 晃一晃:“喂,起來看朝陽。”

埃文睜開眼,茶綠色的眼睛, 十分正常的瞳孔。

大腦遲鈍的反應了幾秒,他呆了下。

“阿瑟蘭少将。”

一瞬間,龐大的信息量湧入埃文的大腦。

他好像記得,自己似乎再次精神力暴動,進入了繁衍本能狀态,逼着雌蟲連夜挖了一個八米深的坑。

然後一覺睡到現在。

呆滞。

非常呆滞。

“醒了?”

雌蟲眉眼疏淡,垂眸,和埃文視線相接,緩緩地露出一個微笑。

曙光一樣漂亮的臉。

修長的脖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污跡,鎖骨到頸線流暢淩厲,掩入質地良好的白色襯衫。

“說說吧,你想怎麽死。”

胸膛微微震顫,和雌蟲的聲音共鳴。

因為受傷的關系不得不趴在對方身上,所以感觸特別明顯,埃文面無表情,耳朵卻一點點燙了起來,身體僵硬變成一個蟲餅。

他偏過頭,沉默,肚子卻突然咕叽一聲。

阿瑟蘭笑容不變,很認真:“所以是吃完再上路嗎?”

埃文:“……”

把毫無反抗之力的雄蟲捉起來,阿瑟蘭高冷嚴肅,黑着臉。

“清蒸雄蟲聽過沒?溜蟲段聽過沒?雄蟲豌豆湯聽過沒?”

他用手在雄蟲胸口比了比:“送到廚房,就這麽咔嚓一刀下去,半拉身體用來紅燒,半拉身體用醋蒸,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埃文的神情逐漸發生了一絲變化。

“你是在吓唬我嗎?”

“沒有。”

埃文認真:“那你真的沒有說冷笑話的天賦。”

阿瑟蘭掐他臉。

“……”

但身為軍雌,畢竟不是欺負弱小的蟲,阿瑟蘭收回手,取下了樹上的外套和終端,昨晚在這裏耽誤了太長時間,回到部隊之後估計有一大堆問題等着他處理,接下來的好幾天肯定忙成陀螺。

阿瑟蘭揉揉眉心,這樣考慮的話,就昨晚而言,其實是一個難得的閑暇。

而且這個家夥這麽黏着我,我有什麽辦法。

太有魅力可不是我的錯。

想到這裏,雌蟲态度非常高高在上的伸出手,一臉便宜你給你牽一下的樣子。

埃文揉揉臉頰,看到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手,他下意識打了一下。

阿瑟蘭:“……”麻蛋,不牽就不牽。

“為什麽突然不高興。”

“我沒有。”

不爽之氣突破天際,阿瑟蘭一邊穿外套,一邊用終端聯系醫生送醫療車過來,手指頭把終端戳得梆梆響。

雖然很生氣,但是也沒有走的很快。

雄蟲受傷并未痊愈。

埃文跟着阿瑟蘭,晨曦之際,陽光涼爽。

雌蟲走向叢林之外。

那裏生長着一棵粉白色的月見憐。

光透過簇簇花朵的縫隙灑在了那抹背影上。

“我說你,精神力有問題還是要去看看醫生才好吧,老是這麽突然陷入築巢期……看我幹什麽?”

埃文回神,搖頭,慢慢走上前,胸口和後背還是有窒悶疼痛的感覺。

阿瑟蘭小小的猶豫了一下,在小路入口那裏停下腳步。

等一等好了,畢竟是義務雌君。

“走吧。”

雄蟲走上前,走了幾步,牽住阿瑟蘭的手。

阿瑟蘭一頓,心髒突然撲通撲通的狂跳。

從指尖相觸的地方傳來一股無可比拟的酥麻感,整只手臂都有些不聽使喚,他的大腦宕機了一瞬間,臉頰難以自抑的泛上紅粉。

就算表面冷漠,也要抛棄雄蟲自尊的接近我嗎?

一定是喜歡到我喜歡到不行了吧。

呵。

理智阿瑟蘭,保持鎮定。

現在一定是晨起低血壓,所以心跳的這麽快。

阿瑟蘭以拳掩唇,目光高冷。

雄蟲牽着阿瑟蘭的手,腳步不疾不徐。

因為實在疑惑忍不住擠出精神力絲線刺探了一下,但這個舉動太不禮貌了,以後不允許。

只是雌蟲因為不能牽手就難過傷心惱火這點。

實在是出蟲意料。

完全是因為我強大的個蟲魅力,和強硬到令人欲罷不能的雄蟲氣質被吸引了吧。

苦惱,就算不符合大胸翹屁的标準。

也勉強牽一牽好了。

兩個蟲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牽着手,各自看向另一邊,走過粉白色的月見憐。

完全是清白正直,坦坦蕩蕩。

回到醫院,醫生讓埃文躺進醫療艙,又詳細詢問了昨晚築巢期經過,量了血壓,測了精神力阈值,确認在一個安全範圍內。

“但他的精神力呈現過度消耗的狀态。”

醫生收起儀器,建議:“多進補,少活動。”

頓了頓:“俗話說雄蟲怎麽才能好,多生蟲蛋錯不了。”

“一舉中第三年抱兩,婚姻福利翻倍,雄蟲的精神力也會穩定控制在安全值。”

阿瑟蘭簽完單子,擡眸,投來淡淡一瞥。

醫生:“……”刷地撕下檢測數據,遞給阿瑟蘭,快速離開病房。

阿瑟蘭戴上帽子,在鏡子前仔細整理軍裝。

疏冷的氣質,冷然悍利的軍雌作風。

回頭吓哭一片新兵蛋子。

雄蟲因為受傷的緣故躺進了治療艙,艙蓋合上,只有一個透明窗戶可以窺見裏面的情況。

阿瑟蘭走之前敲敲窗戶,雄蟲聽到聲音,回頭,挪到窗戶前,隔着一層氣泡似的透明玻璃向上望。

阿瑟蘭想掐臉,掐不到,于是沒說話,轉身走了。

埃文:“……?”

一區軍部會議大樓。

安德魯将軍把興致勃勃的記者們送進會議室,回頭,給禿頭的小王子倒上一杯熱騰騰的開水。

“謝謝安德魯爺爺。”卡洛斯接過,嘆氣,禮貌道謝:“可是我現在不想喝。”

安德魯摘了武裝帶,溫柔慈愛的說:“那就吹涼了給我喝。”

卡洛斯哭笑不得:“安德魯爺爺。”

“好了好了,我知道這件事不是你做的,但是表彰這種事,有利無弊,你又是王室成員,多争取一點民心總有好處。”

安德魯将軍用武裝帶敲着手心:“不過保證你安全的那個混蛋必須要罰,我把他停職了,調給你當幾天侍衛。”

卡洛斯反應激烈,十分嚴肅的想要拒絕這個安排:“我不要!””

出乎意料,安德魯将軍端起茶杯吹吹:“為什麽?”

卡洛斯聳聳鼻子,理直氣壯的陳述理由:“因為他不遵守交通規則,違章停車,還不裝尾氣淨化裝置。”

安德魯将軍:“……這他雌又不是普法欄目。”

卡洛斯鼓了鼓臉頰:“說髒話,會生沒屁股的蛋。”

“蛋沒有屁股,有,那也是屁股形狀的蛋。”

“!”

“好了,不要在這裏聲東擊西了。”

安德魯将軍撂下茶杯,淡淡:“我知道你來這裏是為了森川的事,但他和列克謝隐瞞污染物存在是既定事實,這違背了帝國立足根本,不可輕縱。”

卡洛斯失望的垂下腦袋,還想辯駁幾句。

安德魯将軍眉頭一皺,擡眼看到阿瑟蘭進來,正打算敲門。

他用武裝帶指着阿瑟蘭說:“他們這樣的軍人,起早貪黑,冒着被感染的風險,在一線清理污染物。

”你可以問問他,每年因傷退役,甚至死亡的軍雌有多少。”

“卡洛斯,帝國的犧牲太過沉重,三百年前,甚至……算了,你這樣的小孩子,什麽都不知道。”

“天真的過了頭,就這樣,你出去吧。”

卡洛斯臉頰通紅,一般是因為被長輩訓斥,一般是因為理智帶來的羞愧,他低頭離開了辦公室。

阿瑟蘭敬禮完,和安德魯将軍讨論最近的形式。

污染區的清理迫在眉睫,但好在步入複蘇紀元以後,污染物的活躍性大大減少,清理起來容易了很多。

講着講着,安德魯将軍從抽屜裏取出一張海報遞給阿瑟蘭:“這個是今年限量發行的,給你一份,回去貼起來吧。”

又來了,又來了,阿瑟蘭默默腹诽,表面十分嚴肅的接過海報。

“對了,最近你也不要休息了,等再忙完這段時間,我再給你批婚假,批個十七八天的。”

阿瑟蘭:“……”

三天後的一個雨夜。

阿瑟蘭搖搖晃晃的回到家,打開門,雄蟲正在看書,見到他吃了一驚。

“阿瑟蘭少将。”

阿瑟蘭在門口蹬掉軍靴,渾身濕透。

進門後他挂好外套和帽子,疲憊的嗯了聲,順便把手裏套着防水膜的海報遞給埃文:“麻煩你幫我挂起來一下,謝謝。”

埃文面無表情,哦了聲,展開海報。

一張威嚴肅穆,華麗妖異到不像凡蟲的雄蟲扛着槍,旁邊是序列號和看不懂的花體字。

“這是什麽?”

阿瑟蘭咳嗽不斷,腦袋昏昏沉沉,手指在額頭點了點,致禮:“風暴之眼,那位冕下的畫像,對了,是貼在門上的,別搞錯了。”

埃文:“……?”嗯。

阿瑟蘭不知道埃文內心的波濤洶湧。

他倒在沙發上,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章。

以後每天雙更,有事會挂請假條。

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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