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高僧
圓慧大師說是要給姜源看相,可等姜源和君律進了他的禪房,他卻把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君律。
姜源對此毫不在意,甚至興趣十足。他剛滿月那會兒,安康長公主就請圓慧大師給他看過相了,雖然結果如何只有他的父母和祖父母知道,就是他本人也不知情。
可姜源一向認為,相由心生,他小時候什麽樣,現在也什麽樣。圓慧大師對他足夠了解了,就是有些話不肯告訴他而已,他願意給君律看相,還允許他旁觀,姜源深感慶幸。
圓慧大師的眼神睿智通透,一看就是方外高人,君律被他看了兩眼,莫名感覺心裏毛毛的。
片刻,圓慧大師雙手合十,低聲道:“施主執念太深,極易誤入歧途,對人對已皆無益,還請早日回頭,阿彌陀佛!”
君律聞言默然無語,圓慧大師果然有些神通,竟能看穿他的來歷和想要複仇的念頭。
可什麽叫“執念太深,誤入歧途”,老和尚真是看人說話不腰疼,衛盈斬了他君家滿門,害死他的親生骨肉,他若不是為了複仇,又何必回來,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最好的機會。
姜源則是面上浮起疑惑之色,圓慧大師是朝着君律說的話,很明顯他指的人就是君律。
但是姜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君律有什麽執念。他出身琅琊君家,卻非世族,卻是世人公認最清貴的門庭。再說君律自小父母雙亡,可他母親是難産過世,父親是因病去世,也不涉及仇殺。
一個錦衣玉食前途無限的十三歲少年,他能有多少執念,還“對人對己皆無益”。
姜源越想越是奇怪,可他更不解的是,圓慧大師說這樣的話,怎麽沒有想過要回避他。
姜源知道君律這個人的存在很早,可姜家和君家多年來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關系,小輩之間也沒有過多交往,他真正和君律有所往來,其實要從上回去乾陵算起。
姜源承認自己和君律很投緣,也有意和他深交,可就他們目前的關系,似乎沒有好到這樣的程度。
君律略加思索,平靜道:“請問大師,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君家從來不欠衛盈什麽,也沒有刻意選擇站隊,是衛盈不擇手段拉攏君家,然後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徹底毀掉了琅琊君家。
他帶着那樣深重的怨恨重回人間,圓慧大師卻說他報仇錯了,君律不服氣。
圓通大師神色不動,沉聲道:“施主誤會老衲的意思了,老衲只是提醒施主,凡事不要只看眼前,從而忽略了更重要的事情。”帝星降世,豈能只想着自家一畝三分地的小事。
更重要的事……
事關帝位傳承,在圓通大師的眼裏也不過是小事,那什麽才是大事呢?
君律蹙眉細想,眉眼間的戾色漸漸散去。比奪嫡之争更重要的,那就只有天下蒼生了,可是衛盈他……
注定不可能是一個好皇帝的。
如果衛盈在登基後是個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力挽狂瀾的好皇帝,那麽君律在實施他的複仇計劃時,多少還會有些猶豫。
若是他為了一己之私誤了天下蒼生,君家的歷代先人地下有知,只怕也不會原諒他。
可惜衛盈不是那樣的人,他不僅倒行逆施罔顧民意,他還沒有絲毫擔當。一個在叛軍攻城時只會棄城而逃的皇帝,君律絲毫不認為他對日漸衰退的大衍皇朝能有什麽提升作用。
換一個人上位,日薄西山的大衍皇朝或許還能多延續兩代人。
因此君律對報仇這件事是沒有絲毫負擔的,明明對人對已都是大好事。
見君律默然不語,圓慧大師又道:“施主還是沒有明白老衲的意思,不過不要緊,施主回去可以慢慢細想。只要施主時刻謹記以天下蒼生的福祉為己任,這就夠了。阿彌陀佛!”
君律汗顏,頓時不知該說什麽。老和尚是不是認錯人了,他是什麽身份,怎麽就能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了,那話他該對衛家的皇子們說才對,他們才是未來掌握天下蒼生命運的人。
姜源也覺得圓慧大師的話不好理解,他見君律又窘又迫,忙問道:“大師,不是說好的給我看相嗎?你怎麽就只顧得上小朋友了,把我扔在旁邊不理會,你說你是不是有點偏心眼?”
圓慧大師轉過頭,淺笑道:“世子的相老衲早就看過了,今日無需再看。”
“不用看你叫我進來做什麽?耍我很好玩麽?”姜源有點不高興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算了,你別說出來好不好,這樣顯得他多沒面子。
“世子回家還請轉告長公主,就說那個人出現了,以後要怎麽做,還請長公主盡快定奪。”圓慧大師雙手合十,語氣十分鄭重。
姜源眨眨眼,不解道:“那個人是誰?我娘要做什麽?”
“世子不用知道這些,你只要回去說了,長公主自會明白。世子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向長公主請教,她會給你解釋。”圓慧大師的語氣越發客氣,可他就是什麽也沒告訴姜源。
姜源還想再問什麽,圓通大師的徒弟過來了,說是請他過去。
圓慧大師也說,姜源的疑問他的師弟可以解答,他沒什麽好說的。
姜源嘆了口氣,拖着君律走了,老和尚嘴特別緊,他是沒有本事撬開的。
圓通大師不待姜源開口就說出了他最近的倒黴經歷,還說他“眼泛桃花,印堂發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災”。
姜源唇角微挑,哭笑不得道:“大師可有辦法化解?”他已經夠倒黴了,再來個血光之災,小命可就有點危險了。
“辦法是有……”圓通大師說到這裏頓了頓,“但是老衲不能告訴世子。”
姜源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他突然覺得自己今天來到清涼寺就是個錯誤,簡直毫無收獲。
圓通大師繼續道:“長公主其實是知道辦法的,究竟要怎麽做,世子回去問她便是。”
從圓通大師的禪房出來,清涼寺的僧人告訴君律和姜源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他們的馬匹同時生病了。
姜源暗嘆自己的黴運還在繼續,君律則是下意識就想到了衛盈,多半是他在搗鬼。
由于兩個人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膽戰心驚的小和尚逃過了一劫,盡管他也很好奇,同樣的喂法,其他人的馬匹都沒事,怎麽就這兩位的出了問題。
就在姜源想着要不要回去找圓慧大師借兩匹馬的時候,有人邀請他們同車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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