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避風港

避風港

次日一早。

李知夏頂着酸脹的腦袋醒來, 醉倒前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李知夏坐在床頭，抱着腦袋, 僥幸自己昨晚沒在霧寧面前發酒瘋。

霧寧昨晚給李知夏強灌了蘭芸音送來的醒酒湯, 李知夏早上才不至于太難受。

一大早霧寧又從紅房子那端了些清淡粥過來。

李知夏起床洗了澡，把身上過夜的酒氣沖掉, 才出房門。

霧寧把粥又熱了一遍，李知夏從身後抱住霧寧。

李知夏剛洗過澡, 身上是沐浴的清香, 頭發沒吹幹，濕漉漉的, 些許水珠沾在霧寧臉上。

李知夏把下巴枕在霧寧肩窩上。

霧寧覺得癢, 抖了下肩, 要把李知夏下巴抖開。

李知夏使壞般蹭了兩下, 把霧寧下巴蹭濕了，霧寧才洋裝生氣把李知夏推開。

李知夏看霧寧用手背胡亂擦着臉上的水珠，笑, “我昨晚喝多了。”

“嗯……”霧寧想說你現在也像喝多了一樣。

李知夏拿掉霧寧亂擦的手，從旁邊抽了張紙巾，把霧寧臉上剛才自己胡鬧蹭上去的水跡擦幹，然後問：“昨晚沒做什麽壞事吧？”

霧寧揚起下巴讓李知夏幫她擦, 李知夏的問題讓她有些難言啓齒, “……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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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上下其手……

算了，不好意思說。

霧寧眼神在躲閃。

李知夏知道事情不簡單：“可是我好像記得……”

霧寧扭開頭，退後半步, 想到昨晚她奮力把李知夏拖回房後他對她的……

霧寧臉燥熱起來，“你、你、什麽都、都不記得了？”

李知夏喜歡看霧寧被他逗地又急又嬌的樣子，“對，什麽都不記得。”

霧寧嗯哼了聲，去把加熱好的粥端出來，端到餐桌上，“喝粥。”

李知夏跟在霧寧身後，只覺得這樣的清晨太過美好。

——

所以最後霧寧還是忘了問李知夏昨晚書房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應該不是什麽好事，不然倆父子怎麽跟仇人似地在餐桌上拼酒拼得那麽兇。霧寧索性不去追問這件事。

李知夏外公八十大壽宴席在晚上，整個白天紅房子的人進進出出，要把這個壽宴大操大辦。

李知夏和霧寧也幾次在紅房子裏與李氏夫婦碰面。

父子沒有隔夜的仇，醉一晚後仍是父子情深。

李政林對李知夏說：“國內網上的事我已經叫人壓下去了。”說的是李知夏和佘娉婷的事。

李知夏颔首道謝。

霧寧在李知夏旁邊，沒敢出聲。

李政林視線落在霧寧身上，霧寧神經瞬間緊繃起來。

李政林清了清嗓子，問霧寧：“會下象棋嗎？”

霧寧擡頭，啊了聲，李政林身邊的蘭芸音朝霧寧眨眼，霧寧反應過來：“會、會。”

“陪我下一局。”李政林用的是陳述句。

霧寧：“……好。”

李政林和蘭芸音往樓上書房去，霧寧跟着，李知夏也緊跟其後。

李政林突然停下腳步，回頭，霧寧和李知夏也跟着停下腳步。

“你不是還有事要忙？”李政林冷冷給了李知夏一眼神。

是不讓李知夏跟。

霧寧看向李知夏。

李知夏眼神發沉，扯了下唇，想說什麽，但想到昨晚書房裏那番交談，李知夏軟的硬的方法都用了，已經把自己對霧寧的心意全部表達清楚，如果這樣父親還不答應……李知夏把到嘴邊的話轉為：“別為難她。”

霧寧心下一動。

倆父子相望，無言。

蘭芸音打圓場：“就下個棋，沒什麽大事，你爸棋藝太久沒練，估計還要寧寧手下留情呢，是吧寧寧。”

霧寧順着蘭芸音給的臺階下，低低笑了笑，“哪、哪裏。”

——

也真的是叫霧寧來陪李政林下棋的。

下了三局，霧寧勝了兩局。

第四局沒開。

蘭芸音去沏茶來，李政林坐在太妃椅上，半眯着眼，終于進入正題：“你應該知道，我其實不太滿意你的家境。”

霧寧嗯了一聲，垂下眼，盯着桌上方才她用炮吃掉對方帥的棋盤。

蘭芸音把茶水端來，然後站在李政林身側。

李政林繼續說：“佘娉婷那類的女孩才是李知夏門當戶對的最佳人選。”

霧寧料到李政林有這句話在這裏等她。

李政林說的都是實話。

有錢的大家庭，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霧寧沒有反駁的句子，視線從棋盤上移開，又輕嗯了一聲。

李政林頓了下，才又說：“但你勝在努力。”

霧寧擡起頭。

李政林指着方才那盤棋，“你就像剛才這盤棋一樣。”

她就像這盤棋局裏那顆最後跳過河吃掉帥的炮。

明明已經快輸了，但她沒有放棄，找到了機會，找到了跳躍點，抓住機會，跳向了成功。

就像霧寧這幾年來的經歷一樣，憑着自己的努力，從最低的低谷裏爬了出來。

李政林聽蘭芸音和李知夏前後兩遍講了霧寧家破人亡、自閉無依無靠，最後靠自己活下來的經歷。母子倆說的這些比李政林調查霧寧的資料還詳細直觀。

單從霧寧如今模樣，李政林絕對想不到霧寧曾經經歷過什麽。

或許是憐憫心作怪，也或許是真被霧寧的勇敢感動。

李政林接受了霧寧。

霧寧靜了幾秒。

蘭芸音怕霧寧被李政林故意擺譜的陣勢吓住，上前，想要牽霧寧的手，霧寧卻開了口，“我還、還勝在、遇到的是、是、那麽、那麽好的、李知夏。”

李政林與蘭芸音皆頓。

頃刻。

蘭芸音先笑了，親昵牽起霧寧的手，拍着霧寧手背，欣慰：“李知夏那臭小子好運氣，遇到你這麽好的媳婦兒。”

——

李知夏在書房門口來來回回徘徊了不下五十次，路過的傭人紛紛好奇伸頭觀望，又不敢多八卦。

李知夏等了近一個半小時，等到快兩個小時的時候，終是忍不住，想要破門而入時，緊閉的書房門開了。

霧寧先走了出來，李氏夫婦緊跟其後。

李知夏急步上前來，上上下下查看霧寧，毫發無損，李知夏松了口氣。

當看到李知夏左手腕上帶的玉镯時，李知夏浮躁的心才真正平靜了下來。

李知夏憋了半天的情緒，終于以一聲笑釋放出來。

玉镯是蘭芸音給未來兒媳婦的。

這已經，是在說，他們接受了霧寧。

——

蘭老先生八十大壽，位居世界各地的親戚子孫都回來了，歡聚在蘭老先生的紅房子裏。

霧寧聽李知夏說，這棟紅房子，是外公娶外婆時建的，是當年他們這一帶最漂亮的房子。

蘭老先生把蘭老太太的照片也擺了出來，霧寧看見了，相框裏是位帶着溫柔笑意的美麗女子。

蘭家的親戚多，加上左鄰右舍，一屋子熱熱鬧鬧，到處都是人。

霧寧聽不懂瑞典語，英文也不是很好，緊跟在李知夏身邊，怕被擠丢。

期間不免碰上有好事的親戚過來問李知夏：“國內網上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他們有的是遠方外親，不認識霧寧，以為霧寧只是李知夏帶來的女伴，當着霧寧的面和李知夏說：“說來那佘娉婷剛從南大研究生畢業吧，美貌家事與智慧及一身的少女啊……”

“抱歉。”李知夏打斷這些親戚的感慨，把身邊的霧寧帶出來，擺正霧寧的位置：“這是我女朋友，哦，不，這是我未婚妻，霧寧。”

親戚瞬間啞然。

李知夏沒給多事親戚反應的機會，把霧寧帶到安全角落，讓霧寧在原地不動，等他一會。

霧寧不知道李知夏要做什麽，目光跟随李知夏的背影，就看着李知夏擠開人群，去了外公那，低聲在外公耳邊不知說了什麽。

幾分鐘後。

外公站在二樓，用那蒼勁有力的聲音，當衆宣布霧寧的身份：這位許霧寧小姐，是我大外孫的未婚妻，是未來我們蘭家人。

此言一出。

熱鬧的場面突然安靜了下來，頃刻後，全場沸騰。

霧寧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

彼時霧寧毫無心理準備，正在李知夏說讓她別亂跑的角落裏，往嘴裏塞小蛋糕，被這麽多人圍觀過來，吓得差點噎住。

李知夏不知從哪冒出來，遞給霧寧一杯溫水，邊拍着霧寧後背順氣，邊在一旁笑，“不要激動，不要激動，緩緩氣。”

霧寧艱難把糕點咽下去，糗死了，根本沒眼看在場人的反應。

李知夏笑着笑着，接過霧寧喝空的水杯擱一邊，然後，牽起霧寧的手，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宣布：“這是我未婚妻，霧寧。”

大家目光在這對俊男美女身上來來回回看了不下十遍，終于，不知是誰帶頭，拍掌叫好，祝福語一串串上來。全場氣氛又熱了起來。

霧寧紅着張臉，接受大家的掌聲和祝福。

——

所以最後，外公的八十大壽，變成了李知夏官宣的現場。

有人把視頻和照片傳到網上，蘭家人注重隐私，模糊化了霧寧的模樣。

李知夏海內外粉絲衆多，李知夏在瑞典這番轟轟烈烈的舉動先驚住了海外粉絲，随即國內粉絲也驚住了。

#李知夏戀情#再上熱搜。

國內，正準備發新劇宣傳的顏辰允吃癟，找出李知夏微信，哭笑不得：“你就告訴我，#李知夏戀情#熱搜還會不會上第四遍？”

彼時壽宴剛結束，散席後，李知夏抱得美人歸，倆人一左一右，坐在藍房子的落地窗下看下雪的基律納夜景。

李知夏看了看安靜坐在身邊的霧寧，才低頭回消息：“不會。”

下次上的應該是：#李知夏大婚#。

霧寧看到了李知夏屏幕裏的內容，努了努嘴，拍了李知夏肩膀，“你、你都沒、和我求婚。”

李知夏收起手機，在霧寧的注視下，變戲法似地，變出一枚戒指。

霧寧愣住。

霧寧方才只是開個玩笑，沒想李知夏真變出戒指來。

那一枚銀戒在氤氲的燈光下泛着光。

霧寧沒來由想到前不久陳顏明那番調侃：李知夏說不定也把戒指随身攜帶，等着哪天就求婚了。

霧寧百感交集。

落地窗外的雪停了，外頭一片白雪皚皚。

雪景下的世界是安靜的。

李知夏單膝下跪，舉起戒指，真情實感：“霧寧，願意嫁給我嗎？”

霧寧怔楞楞地站起來，李知夏單膝跪在她面前。

霧寧第一次以這種姿勢居高臨下般望着李知夏。

李知夏成年後模樣基本定了型，五官立體，棱角分明，雙眸銳利有神。

和學校操場光榮榜上貼的照片相比，成年後的李知夏褪去青澀，多了一份成熟、穩重。

成熟穩重的李知夏，做出的決定絕非是臨時起意。

霧寧在李知夏願意帶她來瑞典見他外公時，霧寧就知道李知夏是真心的。

他真心地從高中喜歡到現在。

這份感情霧寧無論如何是不會放手的。

霧寧伸出左手，李知夏把戒指順着霧寧的無名指往上戴。

戒指冰涼的觸感讓霧寧輕微顫動。

霧寧嘴還硬：“不夠、浪漫。”

戒指不大不小正正好，戴上霧寧無名指，李知夏站起來，抱住霧寧，笑着道：“回國後補給你。”

霧寧悶悶地點頭：“嗯。”

李知夏稍把霧寧放開，然後低下.身，稍歪頭，錯開鼻梁，吻上霧寧半啓的唇。

這吻來得激烈。

一發不可收拾。

李知夏吻着吻着，把霧寧抵在落地窗上，再低頭，吻上霧寧露在衣領外的脖頸。

氣息交纏着。

霧寧理智尚存，輕推着李知夏，喘着氣：“別、別、別在這……”

李知夏放開霧寧脖子，身子壓着霧寧，聲音低啞：“那去房裏？”

霧寧：“……”腿被親軟了，有些站不住，手揪着李知夏衣服，聲音輕地和蚊叫一樣，嗯了一聲。

得到允許，李知夏一笑，彎腰，橫抱起霧寧。

失重感突來，霧寧輕呼了聲，怕掉下去，雙手緊環住李知夏脖子，閉緊雙眼。

李知夏要往房裏走。

緊閉的藍房子大門突然傳來一陣噼裏啪啦地敲門聲——和李秋淼的吶喊聲：“李知夏！霧寧！開門！開門！救我！江湖救急！”

李知夏行走的步伐一頓。

李秋淼聲音夠大。

霧寧睜開緊閉的雙眼，聲音有些顫：“怎、怎麽了？”

李知夏也不知道。

李秋淼直接喊着給屋裏頭正打地火熱的小情侶作解釋：“李知夏！霧寧！開門！天煞的我那小男朋友居然追到這裏來了啊！什麽鬼！他說看了你們網上那些求婚視頻，很感動，現在也要當着外公的面和我求婚！我才不……唔！蕭齊方你放開我！啊！弟弟！親愛的弟弟！親愛的弟媳啊！救我啊開門……”

聲音越來越遠。

李秋淼被那個一路追到歐洲來的叫蕭齊方的小男朋友拖走了。

霧寧有些擔心，扭着身，想從李知夏懷裏下來。

李知夏沒讓，抱着人大步往房裏走，“別理。”

“可、可是……”

“有那個精力擔心別人，不如擔心擔心自己明天下不下得了床。”

一句話。

霧寧瞬間紅了臉，支支吾吾，不出聲了。

李知夏把人抱回房裏，腳勾了下門板，門順勢關上。

窗外又飄了雪花下來。

這是個美好的夜晚。

——

淩晨三點。

霧寧沉沉睡去時，李知夏還有心事，拿出手機，發了條微博，對這兩天網上議論的“緋聞”作出回應。

@李知夏V：餘生，請多指教@零零零V。

滴答。

淩晨三點的瑞典。

是北京時間晚上九點。

李知夏不到十個字的微博。

再次把微博弄癱。

#李知夏戀情#，第四次翻上熱搜。

顏辰允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裏，要不是他手慢，上一秒就把新劇宣傳發出去了。

顏辰允抓狂，想讓新劇上個熱搜有居然那麽難！

消息來得突然，在還懵逼的情況下，圈內大明星小明星紛紛蹭熱度轉發祝福，二次元大神小神作者也紛紛轉發祝福。

注定是個不眠夜。

李知夏粉絲、三蛋大大書粉、明知CP粉、吃瓜路人、歡聚一堂。

“阿勒？”

“啥？情況？”

“我、是中途、斷片了？”

“三蛋……大大？？！三蛋大大！”

“太太？是您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位零零零太太我我我我我我記得你！你不是明知CP超話主持人嗎？姐妹？您？您親手拆了明知cp？”

“零零零不是？那個？寫明知同人文的？小黃.文作者？”

“什麽情況？”

“我……blllll了？？？”

“知知？被綁架了請您眨眨眼！”

“知知！這是真的？？”

“知知？”

“三蛋大大？”

“人呢！出來！”

“出來！要解釋！”

“有課代表嗎？求科普，這是怎麽回事？之前都沒風聲，這倆人怎麽搞一塊去了？”

“懵了。”

“所以三蛋大大，您這是？既然知知不能是明明的，那我就親手毀掉吧？”

“樓上，別帶某明了，明明是明明先抛棄知知的好嗎！”

“樓上，CP粉別出來尬了好嗎？”

“樓上，別頂着書粉id來知知微博裏叫好嗎？”

“樓上，你蒸煮現在是我家大大的人了，以後這微博裏誰做主還說不準呢。”

“樓上……”

霧寧的手機沒關機，消息一條條進來時，手機屏幕一閃一暗。

李知夏把手機關了靜音。

床頭燈也順手關了。

躺回被窩，李知夏把沉睡中的霧寧攬進懷裏。

任憑外界如何喧嘩吵雜。

霧寧終是找到了自己的避風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