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救場
凄冷的月光,映着劍上的寒光,鮮血凝成的花朵,已經盛放。
花無芽腕上用力,挑開對方對手的刀,經過前幾日的雨夜一戰,她出招再無遲疑。
趁對方被力道甩開,毫無防守之時,将劍捅在對方的胸膛。
長鞭破空之聲自身後響起,花無芽抽出染血的長劍,卻來不及躲,她背後硬挨了一鞭。
夾雜着內勁的鞭子,将她抽得一個踉跄,後背頓時有溫熱的血淌了下來。
花無芽抽了口冷氣,轉身迎着抽過來的第二鞭,她抓住鞭身,一個用力扯住鞭子,正好迎上對方的眼神。“是你!”
花無芽的眼神變得冰冷,阿蓮與前幾日相見時,那個羞澀不安的少女判若兩人。
她身着一身異域風格的衣裙,上面繡着紛繁的花紋,手腕頭上頸上戴着的銀飾,都在叮叮作響。
她一笑竟有幾分撫媚與魅惑,“女俠,好幾日不見,你還是這麽大膽熱心啊!”
她伸出手指,點在自己唇上,猶如夜色般的魅惑之感。
花無芽一想到自己像傻瓜一樣,自以為英雄救美了一回,卻掉進了大坑,心中就又惱又羞。
只覺得自己不僅像個傻瓜,在對方眼裏恐怕就是個傻瓜。
“妖女!”她冷喝一聲,一把甩開對方的鞭子,沖了過去。
阿蓮身上的銀飾,随着她的動作叮叮作響,她的身形飄渺詭異,與花無芽所學武功有幾分相近,都走輕靈的路子,占一個巧字,四兩撥千斤,但又多了幾分詭變。
花無芽心中有些焦慮,她一咬牙也顧不得後背的劇痛,使出淩雲派劍法,她所學之中,攻擊招式中最強的一招,千鳥回巢。
絢麗的劍光如同盛世煙火,又如同千百只漂亮的光鳥,帶着迷惑人的美麗,掩蓋着致命的殺機,刺向阿蓮。
阿蓮輕佻的神色終于變了,她揮舞着鞭子,化解着其中殺意,卻還是遭受重擊,身形如斷線風筝一般,撞上一家門口的石柱。
她身體下滑,無力的歪倒在地,唇邊有鮮血溢出。
“呵,看不出,你還是個小辣椒。”
她揚起頭看着花無芽。
花無芽面無表情,胸口起伏不定,她将自己劍橫在對方頸上,“你究竟是什麽人?”
不遠處的镖師,扶起受傷的同伴,用刀劍指着花無芽,卻忌憚着不敢上前。
一半是因為她的動作,一半是因為她的實力。
阿蓮卻對自己的處境,毫不關心的模樣,她笑,“你們中原的姑娘,都這般單純可愛嗎?”
花無芽面色更冷,“少廢話,快說!”
阿蓮微微擡起頭,黑漆漆的眼睛映着月光,多了幾分詭谲與惋惜。
惋惜?花無芽只覺得這種情緒,十分古怪,心中頓覺不妙。
後心突有一股淩厲內勁襲來,她本能反身,将長劍橫在胸前。
銳利的寒光已至身前,劍身斷裂,箭沒入胸膛的時候,她只覺得周遭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只是她無法控制,重重摔在地上,聽到三師姐驚懼的嘶喊,“小師妹!”
三師姐在那個瞬間,真的是被吓得魂飛魄散,她一劍刺破錦衣公子紛飛的寬大衣袖。
那衣袖被劃破了一個口子,劍在其腕上舔舐出了一道血痕,血蜿蜒而下染紅了大片衣袖。
錦衣公子一個旋身,人已落地。
看到三師姐不顧一切的撲向花無芽,他用沒受傷的手抖了抖折扇。
“關心則亂。”
他聲音極輕,帶着些惋惜,“這麽好的對手死在我的手中,才是對她的尊重。”
銳利的箭頭,如同噬人性命的毒蛇,露出尖利的毒牙,直咬三師姐的後心。
花無芽口中湧出鮮血,努力想爬起将三師姐推開,但是胸口的劇痛,讓她使不出一點力氣。
她絕望地睜大眼睛,氣若游絲的擠出最後一點聲音,“師姐。”
就在這時長長的披帛從空中飄來,如同一道盾牌格擋在了三師姐與冷箭的中間,帛發出撕裂之聲,從邊緣斷開。
甩出披帛的主人,手腕一個翻轉,纏繞住卸去大半力道的冷箭,将它甩至一旁。
來人落在三師姐身旁,擡手看了看自己已成兩半的帛,悠悠緩緩地一嘆,“我最喜歡的一條帛壞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買到一樣的。”
在場衆人一片死寂,只這一招都已看出她的可怕。
錦衣公子,神色凝重。
擋住這破空冷箭的,根本不是那輕輕薄薄的披帛,而是其附諸之上的內力。
這一招與絕絕頂高手的,飛花拈葉皆可傷人無異。
錦衣公子自問,剛才那種距離,他無法接住那一箭,更遑論用那種方法,他不免驚異地打量着來者。
來者藍衣若水,容貌清麗,面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不像江湖女俠,更像一個久久不曾出門的普通閨秀。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下意識的向冷箭發出的方向看去,面色更加難看。
三師姐手有些發顫地,輕按在花無芽肩上,此刻也擡頭,難以置信地看着來人,“蘇姑娘?”
她的震驚并不少于對面的敵人們,只不過她反應過來後,就摻雜了驚喜。
“你們可真是太頑皮,太胡鬧了。”
來者正是蘇碧落,她搖了搖頭,“站着別動,一會兒我帶你們跑路。”
她說着腳尖一挑,花無芽斷裂的半截劍刃被挑起,她一把捏住,随後用力甩出。
劍刃直向冷箭射出的方向刺去,躲藏在樹後的人,敏捷一閃。
那劍刃擦過他的鬓發,插在了他身後堅固的牆面上。
泥石碎裂,灰塵飛舞,男人的鬓發輕飄落地。
“好久不見。”蘇碧落揚唇,“不出來打個招呼嗎?走狗先生。”
一男子手持弓箭,從樹後走了出來,他正是那日跟在莫長老身邊,姿态谄媚的屬下。
離了莫長老,不見那卑微的姿态,他的背脊似乎都挺直了幾分。
見了蘇碧落,他臉色發白神情卻十分鎮定。
對方的羞辱,他也坦然受着。
“蘇盟主,在下卓子玉。”
“不是說了,叫爸爸嗎?”
蘇碧落聽到這個名字,眸光閃動着,踏步上前,“怎麽這般不聽話,那天我在斬月門說的話,你們是都沒聽見嗎?”
卓子玉克制住心中的懼意,以及後退的本能。
“不過也好。”蘇碧落微笑,“我正愁找不到你們翻舊賬呢?”
“蘇盟主?”錦衣公子一抖折扇,反問了一句。“原來,你就是武林盟主蘇夢來。”
蘇碧落笑眯眯,“你也要感嘆一聲,江湖傳言不盡不實麽?”
“我只是想悲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錦衣公子輕聲踏步。
“誰說不是?”蘇碧落轉臉,餘光撇到,那剛剛倒地的阿蓮也已站起。
三人交錯,形成一個完美的包圍圈。
三師姐瞳孔不由劇烈收縮,她也看出這二人要做什麽,剛要出聲,包圍狀的三人同時攻攻了上去。
與此同時,蘇碧落也動了,她拔出那墜着翠色流蘇的劍。
三師姐只見那三人同時出招,都是殺招,或許可避之前一二,但是第三人的殺招絕對躲不過。
蘇碧落也沒想躲,她手起勢,卓子玉覺的噩夢般的一幕,又出現了。
烏雲遮月,強勁內力引動的氣流,使得道路兩旁的花樹葉落花墜,好一場漫天花雨。
伴随着那絢麗的劍光擊在身上,還有其強勁的內力。
三人同時重重摔了出去,阿蓮在三人之中武功最弱,接連受了兩次重創之後,一口血吐出暈了過去。
她腕上戴的鈴铛,也碎裂成了兩半,随着主人一起墜落在地。
錦衣公子幹淨的外袍,在地上滾了一圈變得狼狽不堪,他卻根本顧不上這些,因為蘇碧落比他以為的還要可怕。
他們三人聯手,在這看起來剛及笄的小姑娘面前,竟無一擊之力,實在太可怕了。
他想到蘇家沒落後,家中長輩的諸多感嘆,曾經他不以為然,現在想來江湖傳言,哪裏是不盡不實,分明是大實話。
蘇家鼎盛之時,江湖确實無人可撼動,哪怕現在只剩一個孤女,不照樣把他們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打得吐血。
錦衣公子覺得心裏十分苦,不過旁邊的卓子玉心裏更苦,當初刺殺蘇碧落搞事的這部分計劃,是他和莫長老拟定的。
準确的說,是他一手策劃的,作為屬下他制定計劃,大佬拍板決定。
拍板決定的那位,孟婆湯怕是都喝了好幾碗,如今他八成要步後塵。
悔不當初,不該惹這個煞星哦,就是再抓七八個,把他手下捅成串串地玉大小姐,也不該招惹她。
然而內心如何後悔,卓子玉面上都不會表露出來。
他是個極有自知之明,且理智到極點的人。
正因為知道,技不如人,成王敗寇,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所以面對比他強的大佬的一切羞辱,他都能受着。
因為只要活着,就有無限可能,報複回去。
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軟弱也好,沒骨氣也罷,他都認了。
這三人合擊,可以說是他絕望的最後一博。
蘇碧落打完,心裏也挺驚訝的,因為這三個人加起來,居然沒有她幹掉的那個莫老頭,更讓她頭疼。
不是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那啥螞蟻多了咬死大象,莫非她的挂又升級了?
不過雖然這樣想,她也沒有太得意,畢竟她有一致命短板,內存不足打不了持久戰。
所以她只是學着自己好友葉飛雪的模樣,對傻杵在一旁的镖師,冷冷道,“還不滾?”
無他,只是覺得這樣比較有高手氣場,同時她也沒有再羞辱對手一下的意思,那樣一般情況下,都挺沒意思的。
她舉起劍打算結果了阿蓮和錦衣公子,帶着卓子玉回去審問,或許能獲得些線索,至于他怎麽處置,想來念念一定很樂意做主。
将來若能将這些人一網打盡,也算為翠竹白大俠,還有斬月門那群孩子報仇了。
她正準備動手,也料想他們還得垂死掙紮一下,可沒料到第二種意外發生了,外援到了。
一塊小小的石子,擊在蘇碧落刺向錦衣公子的劍身上。
劍身一歪插在了堅硬的地面上,錦衣公子不由一抖,他眼睛差點都閉上了,此刻卻是睜大,語調上揚,不知是驚喜,還是畏懼。
“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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