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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顯臣進了總督府書房,邱明臣看着他,冷哼一聲道:“你上回不說陸興死了嗎?”
邱顯臣一愣:“是死了,我親眼看着埋的,怎麽了?”
“怎麽了?既然陸興死了,那大理寺怎麽出來個揚州府丞陸興的罪臣。”說着把手裏的信啪一聲甩在地上:“你自己看吧,這是李振生的加急密信。”
邱顯臣心裏咯噔一下,忙撿起信抽出一看,臉都白了:“這,這是怎麽回事,我明明親眼看着陸興死了。”
邱明臣道:“張懷濟一招李代桃僵,就把你蒙過去了,虧你還是一方巡撫。”
“李代桃僵?你說我看着死的那個陸興是假的,怎麽可能?”
邱 明臣道:“我一再囑咐你別小看了張懷濟,你只是不聽,我讓你懷柔,你非得跟他作對,自以為聰明讓姚文財送了他五萬兩銀子,過後參他一本收受賄賂,殊不知, 你的折子還沒進京呢,張懷濟的密奏已經放到皇上的龍案上了,先發制人,後發制與人,錯行一招便可能滿盤皆輸,這個道理難道都不懂。”
邱顯臣道:“哥,如今還說這個做什麽,虧着想招兒應對吧,陸興若是都交代了,那咱們哥倆……”
邱 明臣眸光一陰:“自然不能讓他交代,陸興的事兒你別擔心了,我自有法子,倒是那些鹽商跟底下的官,你得給我看好了,從誰哪兒壞了事兒,若是咬死了,我邱明 臣能保着他的家小平安,若是跟瘋狗似的亂咬,就好好掂量着,便不顧及家小,還有祖墳呢,到時候別怪我不講情面,葛連升先給我料理了,讓其他人知道,背叛我 邱明臣的下場。”
皇上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盯着下頭的大理寺卿丁盛厲聲道:“你說什麽,死了?”
丁盛整個人都哆嗦成了一個,那汗出的把整身官服都打透了,他如何不知皇上下決心要整肅江南官場,故此才破格任用張懷濟去當揚州知府。
張 懷濟也争氣,到了揚州沒幾個月就把揚州府丞陸興給押送回京了,陸興是邱家兄弟的走狗,這是滿朝皆知道的事兒,如今陸興押解來京,只要陸興交代了邱家兄弟的 罪行,皇上一道聖旨就能把邱家兄弟殺頭問斬,江南鐵板一樣的官場自然就散了,那些虧空的鹽稅,陳延更的案子也就破了。
可以說,陸興是破局江南最關鍵的一枚棋子,張懷濟短短的時間內就能把陸興押送回京,這絕對是意外的驚喜,可人進京的時候還好好的,押進大理寺天牢不過一天卻死了。
陸興一死等于江南這局棋又陷入了僵局,而自己這個大理寺卿難辭其咎,恐自己這條老命都得搭上,趴在地上哆嗦嗦嗦的道:“今天下官本要提審陸興,不想人就死了,微臣死罪。”
皇上的臉色陰沉沉的盯着他,心說,邱明臣好大的膽子,這都到朕眼皮子底下了,還能動如此手腳,這說明什麽,說明京裏各部官員,有不少是邱家的人,亦或是拿了邱家的好處。
皇上臉色極其難看,看向慕容昰道:“老四,你來說說這事兒怎麽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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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昰冷聲道:“人都進了大理寺天牢還能殺人滅口,簡直無法無天,這些人之所以敢如此,一是貪欲之心不足,二是心存僥幸,以為法不責衆,此等膽大妄為之人,若不嚴懲,人人效仿,我大燕豈不成了暗無天日的朝廷。”
皇上道:“老四主審此事,不管是誰,只與此事有牽連一個都不許放過,給朕嚴懲不殆。”
丁盛一聽心說,完喽,全完喽……
慕容昰從大理寺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天,可喜扶着他上了轎,進了松濤苑,見爺又拿起卷宗來看忙道:“爺累好幾天了,也該歇着了,明兒還得審案子呢。”
慕容昰揮揮手道:“你去吧,我再看一回兒。”
可喜沒轍,想着爺晚上就喝了碗粥,這會兒又熬夜,便去竈房交代做宵夜,廚娘忙問:“喜管事,爺可吩咐了想吃什麽?”
可喜搖搖頭,心說這案子審了三天,爺這三天一共沒吃多少飯,都是沾沾唇就讓撤下,真讓人憂心,忽瞥見竈房角有半框野菜瞅着眼熟,問道:“這是什麽。”
廚娘道:“喜管事想來沒見過這東西,這是苜蓿,窮苦人家裏為了填肚子吃的東西,我鄉下的侄子今兒來瞧我,不知道給我捎點兒什麽,記得我愛吃這東西,就從地裏挑了半框送了來,只當個心意吧。”
可喜忽想起當年在登州城外的官道上,爺跟懷清姑娘可不也吃的這東西,又問:“可有香椿?”
廚娘忙道:“有,有,是我侄子家裏頭自己種的,也送來了半框,這時候還算嫩,再過些日子可就吃不得了。”
可喜道:“就用這兩樣給爺做。”
不大會兒,可喜端着托盤進來:“爺,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吧,這麽熬着身子都壞了。”
慕容曦皺了皺眉,剛要揮手叫下去,不想卻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禁擡起頭來,看向托盤:“這是什麽?”
可喜道:“奴才瞧廚房裏有苜蓿跟香椿,記着爺喜歡,就讓廚娘做了,這是苜蓿餡兒的雲吞,這是香椿炒雞蛋,爺嘗嘗可入得口嗎?”
說着放到桌子上,把牙著放到爺手裏,慕容昰夾了一筷子香椿炒雞蛋放在嘴裏嘗了嘗,又舀了一顆雲吞吃了道:“到底差了些。”
可 喜自是知道,爺是說比懷清姑娘做的差了,暗道爺可真是,這麽惦記着一時一刻也不能忘的心尖子,硬是推給了六皇子,往後啊就剩下惦記了,這還是現在,真有一 天那位要是嫁給了六皇子,可就成了他們家爺的弟妹,這大大伯子成天惦記着弟妹,像什麽話啊。而且,陸興的案子爺之所以這麽上心,肯定跟那位脫不開幹系。
正想着又聽爺低聲道:“她做的苜蓿餡兒雲吞,比這個更清淡些,她說這東西吃的就是它本來的味道,若是精細的做出來,倒失了它的價值,倒是香椿能做出花樣來,上回的香椿雞蛋卷,父皇都喜歡呢。”
可喜道:“如今到了江南,估摸更有大把的時間,讓姑娘研究吃食了。”
慕容昰搖搖頭:“江南不比南陽,層層陷阱,步步危機,恐她沒有這樣閑在的心思了。”
可喜道:“便如此,當官的是張大人,難道懷清姑娘還能幫着斷案嗎?”
慕容昰嘆口氣:“她心裏除了她哥還有誰?怎可能讓她哥吃虧,倒是希望六弟去了能幫他一幫。”
可喜忍不住嘆了口氣道:“爺您可真大方,就這麽眼睜睜瞅着六爺跟姑娘在一處。”
慕容昰道:“老六在她身邊兒好些啊,至少能護着她。”
可喜無語了,也真猜不透主子到底怎麽打算的,卻聽爺又問:“我讓你查的事兒可有眉目?”
可喜道:“說起這個,真有些眉目了,當年淑妃一案涉案的太醫院院正蘇毓敏,說是在那場大火裏燒死了,那些屍體都拉到城外的義莊,奴才掃聽了義莊當事經手的人,說是當時發生了一樁詭異的事兒。”
慕容昰目光一閃:“什麽詭異的事兒?”
可喜小聲道:“說那些屍體拉過去的時候,他點過數,是二十一具屍首,後來埋的時候,不知怎麽就變成了二十具。”
慕容昰:“可确實?”
可喜點點頭:“确實,一共三個人管那檔子事兒,都說少一具屍首,爺您說莫不是真有鬼。”
慕容昰道:“你叫人暗裏在義莊周圍的村子裏掃聽掃聽,那天晚上可是見過燒傷的人?”
可喜一驚:“爺莫非疑心,那蘇毓敏未死?”
慕容昰道:“以蘇毓敏的醫術,只要有一口氣在,恐都能活下來。”
可喜道:“這麽說起來,懷清姑娘的醫術倒跟蘇太醫差不多。”
說起這個,可喜忽想的起什麽:“爺,您不是疑心懷清姑娘跟蘇太醫有什麽牽連吧?”
慕容昰是有些疑心,懷清用藥的手法跟當年的蘇毓敏太像,這個王泰豐不止跟餘隽說過一次,而蘇毓敏當年可是有個孫女,後來不知去向,若那孫女還活着,算着年紀該跟懷清相仿,還有一個令慕容昰疑心的地方,就是懷清的生辰。
懷清的生辰是大年初一,而蘇毓敏的孫女的生辰也是這一天,因為這個,當年太後還親自賜了名兒叫元容。乍一看,懷清跟蘇毓敏仿佛八竿子打不着,可細想這些事兒,不得不讓人疑心。
想起什麽,慕容昰道:“此事不可與任何人說起,就連皇後宮裏的人也一樣,記下了?”
可喜應道:“奴才記下了。”心裏知道爺是說不許跟自己的兄弟提起此事,可喜的兄弟可福如今正在太後宮裏當差,爺這是連皇後娘娘都防着啊。
仔細想想可喜也就明白了,蘇毓敏可是當年淑妃一案的罪魁禍首,當初因淑妃之死,宮裏可是鬧了個沸反盈天,皇上差點兒沒把內宮翻過來,末了是蘇毓敏一人抗下了所有罪責,方平息下來。
可這宮裏的事兒還真說不清,當年淑妃可是寵冠後宮,宮裏那麽多嫔妃娘娘,都加在一塊兒也抵不上淑妃的一半,聽說當年皇上都準了淑妃回鄉省親,餘家如此顯赫,皇後娘娘都沒回家省親,可見淑妃多得寵,可惜未等成行,就一命嗚呼了。
皇上如今提起蘇毓敏來還恨得牙根兒癢癢呢,可以想見,若懷清姑娘跟蘇毓敏牽連上,那絕對沒好兒,以爺對懷清姑娘的心,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姑娘有任何閃失的,故此,這事兒不管查出的結果如何,都不能透出去。
可喜想想這些都頭疼,怎麽這一來二去得又跟淑妃一案牽一塊兒去了,也不知爺這麽替那丫頭着想,那丫頭領不領情。
這會兒懷清可沒空想這些,一聽陳皮說陸興死在大理寺天牢裏了,腦袋就嗡一下,陸興都到了京城大理寺天牢,都能讓人滅了口,可見邱家兄弟的勢力不止在江南,在京城一樣可以呼風喚雨。
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疏忽了邱家兄弟心狠手辣膽大妄為的程度,這倆人為了自保,什麽事都幹得出來,陸興死了,下一個……
懷清想起葛連升,心裏咯噔一下,這招李代桃僵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為葛連升臨陣倒戈,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人,如今陸興一死,邱家兄弟自然也知道葛連升背叛了他們,便為了震懾江南其餘官員,也得把葛連升料理了。
想到此,急忙站起來道:“快,去通判府。”
懷請剛出大門,就見通判府的大管家正好下馬,三步兩步跑上來噗通一跪:“姑娘您快着救救我們家老爺吧,不知怎麽了,從前頭衙門回來,便躺在炕上動不了了,叫也不應,就跟丢了魂一般。”
懷清道:“大管家別急,我這就去瞧葛大人。”
懷清到了葛府,葛連升的娘跟葛夫人正在床前守着,葛夫人手裏捏着帕子哽咽着直擦眼淚,老太太倒還算穩,見了懷清道:“上回蒙姑娘救命之恩,尚未報答,如今又要勞煩姑娘了。”
懷清忙道:“懷清是郎中,治病救人是應盡的本分,老夫人客氣了,況葛大人今日之禍,懷清也脫不開幹系。”
說着上前號脈,一邊號脈,一般觀察葛連升的症狀,見他表情淡漠,兩眼發直,從藥箱裏拿出針,刺面部的穴位也不見絲毫反應。
開口問:“葛大人,可知我是何人?”
葛連升兩只眼珠緩慢的轉了轉,很久方吐出一個張字,便不再說話了,這症狀懷清異常熟悉,在急症科實習的時候,曾經接診過好幾例,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狀。
想不到在古代會遇上這種情況,想出用這個法子殺人,真是陰損到了極點,而且,人死了也不會有人懷疑,根本查不出病因只以為人傻了,古代的解釋就是失魂症,其實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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