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的路

轉過身,從熱鬧的人群之中穿過,見愁不想再多看一眼。

背後的扶道山人整個人都有點懵了:“見愁,見愁丫頭!”

哎,這丫頭,跑什麽跑?

還想讓她去看看自己的名字呢!

真是,他這個當師父的可少有這麽光鮮的時候,不少天碑上都有他的名字呢!

這徒弟,半點也不配合!

扶道山人氣呼呼地,三兩步就抱着生無可戀的大白鵝攆了上來:“你說,你到底是有多不喜歡師父?走這麽快,招你惹你了?”

朝着外面走的時候,見愁一眼過去,就能看見開闊的廣場,茫茫無際的大海,甚至海面上還有幾只造型奇特的帆船在行駛,她頓時覺得胸懷為之一闊。

停下腳步,見愁轉過臉來就對上了扶道山人憤憤不平的目光。

她微笑道:“師父誤會了,師父這般驚才絕豔的大人物,徒兒早仰威名已久,哪裏需要再從這區區九重天碑上得知?所以,徒兒不看。”

頭一次聽見拍馬屁拍得這麽冠冕堂皇的。

扶道山人看着見愁,一副明白見愁已經堕落的樣子,忍不住挪出一只抱鵝的手,沉重地拍了拍她肩膀,語重心長道:“徒兒啊,為師就喜歡你這樣專門說大實話的人!”

“……”

扶道山人臉皮的厚度,比她想象之中的,可能還要高那麽一點。

見愁乖覺地點了點頭,一副受教模樣:“那我們可以走了?”

“走吧!”

這一回,扶道山人開心了,腳步邁出去的時候那叫一個輕快。

大白鵝在他懷裏把鵝頸朝天伸了伸,後仰過去。

見愁瞧着,竟覺得這大白鵝竟然像是在翻白眼。

她沒忍住問道:“師父,先前在青峰庵你回來的時候也沒瞧見這鵝,你把它藏哪兒了?”

“青峰庵隐界那麽危險,就連山人我都是匆匆逃命,當然把它拴在了外面啊,萬一傷了磕了碰了怎麽辦?”說着,他用手指摳摳大白鵝額頭光滑的羽毛,讨好一笑,“你說是吧,好鵝。”

“……”

那個疑問又冒上來了:到底誰才是你親徒弟?

見愁想,反正不是她自己。

海岸邊的廣場很大,見愁與扶道山人走了一會兒才走到廣場邊緣,擡眼一望,對面是茫茫大海,背後則是一片廣闊的平原,沿着海岸一條低矮的山脈,修築了不少的房屋樓臺,似乎是個海邊的城鎮。

這裏,就是十九洲了。

走來走去的人們,身上服制都有些不同的地方,顏色更加多樣,材質也稀奇古怪。

見愁一面走,一面看,只覺眼界漸漸開闊。

扶道山人從廣場旁邊的臺階上走下來,笑着道:“這裏算是十九洲的西南海岸,仙路十三島的盡頭就在這裏,所以十分熱鬧。不過這地方可不平靜,走在路上可要擔心自己小命的。”

“有嗎?”

怎麽看,也像是比較普通的地方啊。

見愁沒明白,危險從何而來。

扶道山人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左邊,那是北。

“北面朝前面繼續走,是斜穿十九洲的九頭江,江邊有一高樓,名望江樓,盤踞着我十九洲中域最獨特的宗門,叫望江樓。”

他又一指他們右邊,那是南。

“南邊繼續往南,臨海有一片高樓,向海而建,這裏也有一股勢力,與望江樓實力相近,名望海樓。”

望江樓,望海樓。

見愁下意識地覺得有哪裏不對:“這兩個宗門的名字,未免太相近了吧?”

“是啊,所以山人就說了……”

扶道山人掐着自己下巴上幾根稀疏的胡須,目光深沉,仿若一個智障……不,智者。

“這兩家經常打架。原本十九洲只有一個望江樓,早從中域剝離出去,不算在左三千之內,大得吓人,誰知後來內亂,自己人打自己人,一家分了兩家,所以又多了一個望海樓。”

明白了。

見愁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所踩的這一片地面。

他們眼下所處的地方,正在望江樓與望海樓的交界處,可不正是最容易滋生事端的地方嗎?

她想了想,道:“那我們要怎麽去崖山?”

從見愁身旁經過的一個路人,忽然側頭多看了她一眼。

後頭走着的是他同伴:“怎麽了?”

那人聳聳肩,連忙與同伴一起繼續往前走了,道:“唉,咱們十九洲的鄉巴佬真是越來越多了,剛才那人竟然問怎麽去崖山,崖山诶!”

“哈哈哈,是嗎?做夢的人總是很多啊……”

“哎。”

……

見愁聽見了,不由有些無語。

她側頭看扶道山人。

扶道山人得意地一揚眉毛,看見見愁那表情,忍不住哼聲:“這時候你難道不覺得有一種暗爽的感覺嗎?你看看你這是什麽表情?”

見愁有些不解:“崖山……徒兒總覺得有些奇怪,他們對崖山……”

“心向往之,觸不可及。可不都這樣嗎?”

扶道山人這時候倒不嘲諷了,摸了只雞腿出來,悠悠然地看着前面的道路。

崖山……

三百年不見了。

“至于為什麽,等你看到了就會知道。”

就會知道,為什麽所有人提起崖山,都會是這樣的口吻,都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自修行之日起,扶道山人便以崖山為榮。

同樣,自踏入這一片十九洲大地開始,見愁亦會以崖山為榮。

崖山門下。

四個字,凝結着多少東西?

扶道山人想着,忽然豪氣上來,雞骨頭一扔,袖子一甩,擡手一指!

“劍來!”

呼啦啦,狂風驟起,髒兮兮破爛爛的袍子随風擺動!

伴随着一聲清晰悠長的劍吟,無劍——

憑空出現。

一道深藍色的光圈彈射而出!

這一刻,整個人來人往的大道上,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然而,扶道山人視若無物。

“走,徒兒,師父帶你看看這十九洲大地!上劍!”

站在劍尖的位置上,扶道山人擡首望着遠方,仿佛感覺不到任何人或是震驚或是詫異的注視,他的目光之中,只有飄飄渺渺的雲氣,只有廣闊無邊的十九洲大地,只有那——

遙遠的崖山!

枯瘦的身體裏,蘊蓄着驚人的力量。

那姿态,猶如老樹一樣遒勁又峥嵘。

見愁望着這一幕,心馳神往之情頓起,然而更多的,是胸中一股頓生的浩蕩之氣!

她一笑:“徒兒遵命!”

上劍的動作已異常熟練,人剛站穩,扶道山人就長聲一笑,直接手訣一起!

無劍,飛馳!

一道深藍毫光沖天而起,呼嘯而去!

地面上,不少修士都驚異地擡起目光來。

路邊高樓。

一名正在下棋的垂垂老者正與身旁的青年說話,手上一枚棋子正要落下,他卻忽然一下擡起頭來,望向天際。

那一道深藍毫光乍然而起!

這是……

那一瞬間,老者睜大了眼睛,豁然起身:“這……”

“師尊,怎麽了?”

青年怔了一下,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連忙問道。

那老者臉上的目光,凝在那一道漸漸遠去的毫光上,久久難以收回,聲音裏,是震撼與艱澀。

“是中域執法長老,崖山!崖山修士回來了……”

執法長老?!

玩忽職守了三百年的那位崖山的?!

青年驚愕不已,順着師尊的目光望去。

那一道藍光,卻已經穿入浩淼的雲氣之中,與湛藍的天空融為一體,蹤跡難尋。

人在劍上,随着劍漸高,一路向東北方飛去,見愁的視野也開闊起來。

她能看見大海與陸地分明的界線;能看見一條大江自東北而西南,奔流入海;江邊有高樓一座,直入霄漢。

莽莽平原,一片碧色,參天古樹如一層層綠雲覆蓋在十九洲大地之上。

半空之中,則雲氣缥缈,位置越高,越是稀薄。

見愁擡首一望,熾烈的旭日便在頭頂上,仿佛觸手可及。

她低頭一看,則不時有法寶的毫光從低處掠過,應當是十九洲別的修士在雲間穿行。

“師父,崖山還在東北嗎?”

見愁一面看着,一面發問。

“還在前方,過了這一片望江樓的範圍,便是中域左三千所在,過不遠便是崖山山門。”扶道山人的聲音在風裏,依舊顯得清晰有力。

見愁想了一下,卻咋舌不已:“我們來時是望江樓地界,飛了這許久,還沒過望江樓?”

“早着呢。”

扶道山人笑了一聲,頗為灑然。

“望江樓原在江海交界處,連通海陸,海上陸上的靈寶仙藥器用都在此處彙集,所以望江樓算是我十九洲的土老財,由此也擴充出了極大的勢力範圍。光是望江樓所轄的區域,便與整個中域左三千等大。”

“……那麽大……”

見愁有些無法想象。

扶道山人搖頭嘆氣:“只可惜,也沒有什麽用,修界從不以勢力範圍論英雄。”

這倒是。

依着自己一路之間來的見聞,所有人都對崖山敬重有加,或是忌憚,或是嫉妒,卻還從未聽人提起過什麽望江樓,想來不是一路。

見愁對望江樓也不感興趣,她轉問道:“那剪燭派與無妄齋呢?”

“你是想起聶小晚那丫頭了吧?”扶道山人倒也明白她心思,“我崖山與中域左三千各大門派都有聯絡,出了這樣大的事,想必張遂處理好之後會托師門長輩送消息到崖山來,無妄齋只怕也是一樣,屆時你便會知道,不必很擔心。”

見愁聽了,慢慢點頭。

自登天島一別後,她最擔心的也就是聶小晚了。

也不知,他們如今怎樣。

扶道山人倒是看得很開:“修行歲月漫長,千百載都是彈指一揮,相聚有時,遲早還會遇到的。若你認真修行,三年後便是左三千小會,必定能碰上。若遇到什麽旁的事情,指不定還不要那麽久。再說了,無妄齋距離崖山也不算很遠……”

“不算很遠是多遠?”

見愁忍不住問。

扶道山人慢慢掐了掐手指,輕飄飄道:“唔,以築基期修士的修為來看,也就飛個七八天吧。”

“……”

見愁無話可說。

她如今不過是個堪堪煉氣修為的入門者罷了。

“對了,那師父到底是什麽修為?徒兒聽他們說,師父很厲害。”

“我麽?”

扶道山人眉毛一揚,一副謙虛的口吻。

“你師父我不很厲害,三百年前已經是入世修為了。”

見愁立刻掰着手指數起來。

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出竅,入世!

第六重!

見愁如今大約也知道修道這每一重境界的提升有多困難,忍不住驚嘆:“三百年前便已經是入世修為了,那師父如今肯定有第七重返虛或者第八重有界了吧?”

“……”

這一瞬間,扶道山人真的好想直接停下來,把無劍一抽,直接砍翻背後這個瓜娃子!

吸氣,呼氣。

吸氣,呼氣。

扶道山人終于還是……

冷靜不下來!

他站在劍尖張牙舞爪地喊:“你以為修煉是什麽?吃飯喝水就能長個子嗎?都說了修為一旦過了出竅就都是修心了,三千年也未必能修得大圓滿!你還問師父是不是返虛或者有界了!你說,你到底對山人我有什麽不滿!你說!”

“我……”

我說不出來!

見愁哪裏知道那麽多?再說了,他什麽時候說過過了出竅就是修心了?!

只是瞧扶道山人這惱怒的模樣,見愁實在不敢頂嘴半句,非常識時務地道歉:“是徒兒見識淺薄了,師父勿怪,勿怪。”

“哼!”

扶道山人這才覺得舒坦了一點。

“山人大人有大量,懶得跟你計較。”

“多謝師父。”見愁乖乖縮在後面,“那師父如今的修為是?”

“……哦,修為麽?”扶道山人摸了摸懷裏大白鵝的羽毛,雲淡風輕道,“出竅啊。”

“那也很厲……”

厲害……

個頭!

見愁舌頭都險些打結,反應都慢了半拍:“出竅?!”

不對啊,三百年前是第六重入世,怎麽三百年後反而到了第五重出竅了?

見愁想不通,修煉回去了,扶道山人到底怎麽做到的?!

扶道山人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咕哝道:“山人都說了,過了出竅就是修心,修心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出竅期還是入世期有那麽重要嗎?哼,你給山人一打入世期修士,山人一樣打得他們滿地找牙!好了,山人修為多少幹你個小毛孩屁事,不許再多嘴!”

見愁終于知道自己這師父有多不靠譜了。

她幽幽在扶道山人背後道:“徒兒好像知道為什麽你救了那麽多人,他們都忘恩負義了……”

這都是被逼的啊!

扶道山人懶得搭理,假裝沒聽到:“風好大,風景真好,看我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今天吃飽了,明天吃什麽……”

說着,竟然還哼了起來。

見愁心裏默默道:你不還抱着一只鵝麽?

前頭扶道山人懷裏的大白鵝也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危險,撲騰了兩下翅膀。

扶道山人只以為它也是興奮了,哈哈一笑:“好鵝好鵝真聰明,下面就是崖山了!”

見愁一怔。

扶道山人朝着下面一個方向一點,便道:“徒兒站穩,我們下去了!”

啊?

見愁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感覺到整個無劍立刻朝下沉了一下,接着竟然以一個俯沖的姿态,朝着下面落去!

那一刻,見愁覺得自己仿若一顆墜地的流星!

深藍色的毫光,在莽莽原野上劃過一道優美的曲線,墜落在了蒼蒼群山之前!

見愁落在了一座河邊的高臺上,乃是用一整塊的石頭雕刻而成。

過了河邊的淺灘,便是一條奔流的長河,高懸于河上的乃是一條長長的索道,鋪着顏色沉黯的木板,像是風吹日曬,有些年頭了。

河對岸,則有一座蒼翠高山。

見愁極目朝上遠眺,卻看不見山巅到底在何處,白雲漂浮在山腰上,阻隔了旁人的視線。

扶道山人站在見愁身邊,看了許久,許久。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他慢慢地朝前面走去,伸出皺紋滿布的手掌,搭在索道旁長了青苔的木樁上,一聲長嘆:“從索道過去,便是崖山了,這一條道,叫崖山道。”

崖山道。

見愁順着索道望去,對岸,便是崖山。

這一座山,太高,太陡峭,面對着河岸的部分,像是一道絕壁,上面似乎隐隐有些建築,不過隔得太遠,見愁看不分明。

扶道山人沒有解釋更多,他只是當先擡步朝前走去。

索道很長,從河對岸的低矮山丘上延伸出去,并非過河便停止。

見愁發現,這一條索道,竟然是朝上的。

一路走過去,腳下大河奔流,浪濤咆哮,有濛濛水霧彌漫起來,撲到見愁的臉上,潤濕一片。

人在索道上走動,難免有些晃動。

見愁險些懷疑自己就要從這橋上摔下去。

好險。

她擡首前望,索道斜斜向上,竟然連接到了對岸那一座山的山腰位置,盡頭都在雲裏,讓人以為這一條索道乃是天梯,直入九天一般。

崖山道,還有很長。

整個這一路上,扶道山人再沒有多說一句話。

直到,他們走到了對岸河灘位置的時候。

見愁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她怔怔地望向了河灘:“師父,這……”

這是什麽?

巨大的河流依舊奔流而去,東岸的河灘上,荒草叢生,一片青綠。

然而,這荒草之中,還有一座又一座的墳堆,或大或小,将見愁的整個視野都排滿!

成百上千座墳!

成百上千座碑!

它們都在這一條索道的下方,所有經過索道的人,都相當于踩在這上千座墳的頭頂上。

那一瞬間,見愁只覺得天好像也不那麽亮堂了,眼前陡然有無盡的幻象展開。

孤冢千家,孤墳千裏。

陰風怒號,從這千座墳間奔過,只帶得荒草搖動,沙沙一片響。

“這群墳,號曰崖山千修冢,冢內所躺,皆十甲子前極域一戰中殒身的崖山門下骸骨。”

扶道山人的聲音,從見愁的前方響起。

眼前的種種幻象都消散幹淨,見愁眼前,一片清明。

腳下,墳冢依舊,青草依依。

扶道山人腳步不停,負手而行。

“這一條大河,則是九頭江的支流。傳聞上古有鳥,身圓如箕,十脰(音豆,頸、脖子)環簇,其九有頭,其一獨缺,居于江尾,每逢子夜,朔江而上,載鬼而歸……”

“他們都葬在九頭江邊,興許世上真有九頭鳥,能載着他們的魂魄,入極域輪回。”

聲音滄桑而沉緩,像是壓着一塊巨石。

此前見愁還在奇怪,為什麽那一條大江,會有那麽奇怪的名字,原來有這樣的出處。

只是……

低頭一望腳下無數的墳冢,見愁有一種莫名的悵惘。

聽說,修士一旦身亡,便是神魂俱滅,哪裏還有什麽魂魄?

葬之于九頭江的支流,約莫只是崖山一個美好的幻想吧?

索道很快朝着更高處延伸,師徒二人慢慢已經離開了這一片墳冢所在的河灘區域。

一步一步,像是要登天一樣。

扶道山人仰頭向着索道盡頭望去,伸手一指,讓見愁看去。

崖山萬仞絕壁上,在索道窮盡的山腰之處,竟然橫向朝絕壁內,鑿開了一條狹窄的道路,像是一條帶子,勒在山腰上。

鳥道橫絕,有如天梯石棧勾連,高标如六龍回日,奇險無比!

而在這山腰的一條道上方,隐約能看見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的影子。

一道嘹亮的鳴叫聲,響徹群山萬壑。

見愁循聲望去,便見更高的絕崖邊緣,一只老鷹展翅從尖銳的山石盡頭翺翔而去,原本巨大的影子霎時化作一枚小小的黑影。

她一時覺得踩在索道上,像是踩在浮雲上一樣,有些頭暈目眩。

扶道山人手指着那一條橫着的絕壁之道,胸中有千萬的豪氣。

“那也是崖山道!”

“你腳下這一條索道,乃是無數崖山先輩用骸骨撐起來的,可讓崖山門下弟子暢行無阻;可修煉之事,卻艱苦卓絕,險峻異常,如前面這一條崖山絕道,一不留神就要摔下萬丈懸崖。”

“崖山是這十九洲修士最大最光輝的一條坦途,亦是最險最難熬的一條絕道!”

“你想好了嗎?”

是坦途,也是絕道。

見愁心神已為這一條長長的崖山道所懾,聽了扶道山人的話,她遙遙望着整座崖山,仿佛只去天三百的崖山!

慢慢朝前面走了三步,然後停住,見愁目光渺渺。

坦途?

絕道?

不,都不是。

“想好了。”

這只是——

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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