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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勉強讀完了高中後就沒有再繼續念大學了。
政府每月都會給水言一些補助,錢不多,但社區的愛心人士很有那麽一些,一些老阿姨就很喜歡到水言家裏奉獻愛心。
每次她們到水言家裏,都會拉着水言好一陣痛斥封|建|迷|信害死人,神棍預言要不得。你不要怕,現在人民翻身做主人,誓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之類的話。
要不是水言拉着攔着,老阿姨們就要幾步蹭過去,去拉起水語的手了。
水語也長大了,長得很高大,一點沒有未成年人的樣子,如果他腰板能挺直起來,看着就能像一個成年人。
但水語不是,他總是畏畏縮縮的弓着背。他有一點肥,臉上帶着水腫,像一個泡發的饅頭。饅頭鼓起來,擠占着水語的五官,這讓他看起來有些微妙的醜和可憐。
水言說:“水語,這是社區街道辦的林阿姨。”
“嗝。”水語說。
水言撓着頭,說:“阿姨,真不好意思,我弟弟他……”
林阿姨什麽都知道的模樣。她拉着水言的手,說:“水言啊,你家的情況我都清楚。你家太艱難了,黨和國家是不會放棄你們的。只是,你這時候本來還要讀書吧?嗐要不是因為你弟弟,你本來……”
水言搖頭,說:“不辛苦的,林阿姨,他是我弟弟。”
又一個阿姨冒頭出來,說:“水言啊,你看看水語這情況,就不考慮送你弟弟去醫院看看?或者,那個福利社,咱街道就有。”
“他是我弟弟,”水言微笑搖頭:“我不放心他。阿姨,謝謝您的好意,我能照顧好他。”
“嗝嗝嗝……”水語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手乖乖地平放交疊在膝蓋上方。他面無表情,只那個從水泡饅頭中冒出的鼻子,還能看出些筆挺模樣。
他的視線一直放在水言身上,冰冷的,像隔開金魚與人類的那塊玻璃缸面,反射着沒有色彩的光。
“嗝嗝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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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把門關上了。他回頭看坐在椅子上的水語,臉上的笑意慢慢沉下來。
“好好說話吧,水語。”他說。
水言走回去,将眼鏡摘下丢到一邊,兩手一攤就坐到了沙發上。他翹起一條腿,蹬在一邊的茶幾上,探手去摸沙發墊下的香煙。
“啊,真累啊。”他摸出了香煙,點燃了它,深呼吸,又吐出去。
煙霧彌漫起來,客廳不大,煙很快就模糊了水語的臉。
“哥,餓。”水語說。
水言沒理他,他仰起頭,将頭挨在沙發頂上繼續大口吸煙,像溺水的人尋求着空氣一般。
水語不介意水言是否搭理他,他安靜重複:“哥,餓。哥,餓。哥,餓。哥,餓……”
壞掉的收音機都沒他這麽煩人的。
水言重重吸了一口,罵道:“媽|的,不是昨天剛喂的嗎?你要長胖嗎,又餓了。”
水語睜着他的眼。他的眼睛很大,如果臉上的肉不是如此膨大如棉花,其實水語會有一對很漂亮的眼睛:“哥,餓。哥,餓。哥……”
“媽|的……”
水言踹了一腳茶幾,茶幾被踹離了原地幾步。他嘴裏叼着煙,開始解襯衣扣子。
他瞟了眼水語,見水語仍同癡呆了一般坐在椅子上只知道看着他,惱了,說:“去拉上窗戶啊,傻了是吧?”因為嘴裏還叼着煙的緣故,他說的話悶悶的,像小孩叼着奶嘴的軟軟哼唧。
水語慢慢站起來,聽話的去關了窗簾,又坐到水言旁邊。
水言的衣服解開了一半,光了大半邊身子。他總是不長個,矮矮的,給別人看到,經常會被弄錯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但水言身體卻很好,看着挺瘦的,肌肉卻緊實。他腰上的肋骨那兒紋了個刺青,不很大,四處蔓延的形狀,繞着纏繞了水言的幾根肋骨。
這刺青他藏得很好,沒誰知道。
水言坐着不動,微擡起身|子,露出那塊刺青。
他繼續吸煙。
水語在一旁低下頭。他的嘴巴裏尖牙重新長了出來,水言側頭看了一眼,難得的笑了:“诶水語啊,我說過沒?你這樣有點像什麽……嘶,有點像那個吸血鬼啊。”
牙齒紮進去了,水言覺得挺疼的,他沒有什麽能拿做對比,但至少比打針的時候疼。
水言拿煙的手抖了抖,他努力拿穩了,複又吸起來,嘴裏說着些白爛話:“回頭,回頭給你買些,買些魚吧。水語你好像比較喜歡吃魚?诶,魚,魚處理得也方便些……”水言停下來喘氣,他覺得難受。
水語的頭抵在他胸前,他看着水語的身子,水腫的肌肉逐漸消去,露出筋骨肉皮,和突突跳動的血管。
水言把手摁在水語頸部的大動脈上。他摸得很準,動脈在他手指下跳動,很脆弱的樣子,似乎只要摁下去,只要一刀……
水言重又擡起頭,挪開手,開始吸煙。
水言整理着衣服,準備出門。
水語坐回了椅子上。他身上的衣服變得松垮起來,很明顯地不合身。水言看了幾眼,皺眉心道:“不會是又長高了吧?沒衣服了……”
他交待道:“你別出去,誰敲門都別開,裝死,懂嗎?”
水語沉默點頭。
水言最後四處檢查了遍才出門。
水語安靜地坐着,他不說話,不抱怨,也沒有動作,呼吸輕微得像是快要消失。他的臉消了水腫,不再吓人或者叫人擔心這個病人。他甚至可以說是很帥的,但他的背彎得太下了,像個老人。
門關上了,又過了很久,水語的背緩緩挺直,終于像個成年人了。他仍舊坐在那兒,眼睛一直放在門那兒沒挪開。
窗外飛過飛鳥,撲拉撲拉。樹葉劃過穿行的風,帶下落葉。
水語的身體逐漸變肥變大,衣服又被撐起。
即使是在水言如此控制之下,水語仍舊會不定時的長個。
天變黑了,水言沒有回來。他今晚有工作,也不知道最後會挨到幾點。
水語的背又躬下來。他的臉有了些輕微浮腫,但不太重,像戴在演員臉上不的合尺寸的假面具。
水語安靜地等着,他的頭幾乎低垂到胸那兒了,但他仍然在看着門,仍舊在安靜地等待。
“哥。”水語呼喚着,卻說不出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劇透的劇透:不是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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