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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着寒光的箭尖找準了目标,帶頭的刺客一聲令下,利箭不給燕執留反應的時間便帶着破風之勢沖了過來。
甩了甩手看着朝自己沖過來的箭頭,燕執微微勾起唇角,雙足用力直接朝着那些刺客而去。
刺客用的是弓箭,除非他能跑到弓箭的範圍之外,否則離的越遠對他越不利。
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匕首,找回了一絲手感的燕執眯了眯眼睛直接出手,正好,來試試他這些年究竟退到了何種地步吧。
沒想到說好手無縛雞之力的目标竟然如此棘手,蒙面的刺客解決掉逃走的使臣以及衛兵,反應不及便被閃着寒光的匕首打亂了陣腳。
扔掉弓箭拿出短劍,刺客們對視之後将人圍了起來,就算這人和消息中有點不一樣,他們這麽多人,還拿不下一個不受重視質于他國的木楞公子。
“誰派你們來的?”
少年清潤的聲音沒有半點起伏,側身躲過朝着面門而來的短劍并将劍的主人踹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無人回答,刺客們看死人一般看着還有心思問話的人,嗤笑一聲片刻未停又持劍沖了上來。
半途被截下的少年人孤立無援,若無意外,今日無論如何他也走不出趙國國境,但是顯然,燕執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即便手中不是陌刀而是基本沒怎麽用過的匕首,這具身體也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得心應手,在肩膀上被刺了兩劍之後,燕執終于還是将刺客全都解決掉了。
感受着肩膀上傳來的疼痛,沒想到自己會弱到這個地步的燕執皺緊了眉頭将短劍收好,看來以後的訓練力度要加大了。
如果不是這些刺客輕視以至于讓他奪了武器,今天想活着離開怕是不容易。
而且,沒有趁手的兵器也是個問題。
這時候鐵器管制異常嚴密,他這匕首還是當年姬丹離開邯鄲時留給他的,尋常刀劍或許費些心思便能拿到,但是和蒼雲武學相配的刀盾卻不在能拿到的範圍之中。
沒有人會耗費諸多精鐵來打造厚重的鐵盾,尤其是在農具還不夠的情況之下,他想拿到趁手的武器,只能自己想辦法。
除了多年前的魏之武卒和如今的秦之銳士,七國之中便再無重甲士兵存在,且魏武卒在多年前已經被秦國徹底消亡,他能想到的便只有秦之銳士了。
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後,只要是士兵上陣殺敵,就有機會獲得爵位,平民百姓通過自己的努力為國效力且拿到獎賞,這便是秦國厲害的地方。
門第之間不是輕易便能消除,但是偏偏秦國做到了,還因此訓出了虎狼之師。
河西一戰,秦國新軍初出茅廬,打的魏國軍隊節節敗退,從而收複了大片失地,由此一役,遂名傳天下。
——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銳士。
荀子此言,足以說明秦銳士之勇猛。
燕國沒法去,邯鄲也不能回,他是不是可以試試前往秦國境內?
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燕執從馬車裏找出傷藥包紮好,看着一地的屍體陷入了沉思。
因為身份不起眼,新登基的趙王只知道大兒子太子嘉和一質子有聯系,卻連他長什麽樣子都不甚清楚,根本沒有精力管這些,清楚他的路線又在半路布下刺客的人是誰,不用想答案就出來了。
所以,燕王到底有多恨他?
索性這種處境也不是第一次了,習慣就好。
把馬車扔在林子裏只想把馬牽走,燕執将屍體都拖了過來,如今正值夏日,這些屍體過不了多久便認不出原本面目了,這裏是燕趙邊境,逃難的流民多是由此在兩國之間偷偷來往,多些屍體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
但願沒有後繼的追殺。
如此想着,燕執翻身上馬,找準了方向就往西邊而去。
将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帶好,燕執沒有急着趕路,他身上有傷又缺醫少藥,若不是他自己懂些醫理,只怕那兩劍就能要了他的命。
慢慢悠悠一路躲着流民往西邊走着,燕執不清楚他走了多少天,只知道路上的流民一直在增多。
趙國如今......可有大戰?
一個人在路上沒有任何消息來源,不遠處又出現了一波流民,燕執棄了馬,将衣服弄的亂了些而後到流民之中打探消息。
少年人看起來不甚強壯,身上還帶着些未幹的血跡,孤身一人從外面走來看上去可憐極了。
流民裏的老人看到有人過來警惕的将女人孩子擋在了後面,發現是個十幾歲還身上帶傷的少年之後才稍稍送了一口氣,“後生從何處來?”
“自邯鄲而來,只是路上遇到劫匪,如今只剩小子一人......”
略帶沙啞的聲音慢慢說着,燕執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接下來的話不用他說,這些人自己就會替他想好。
果不其然,在這亂世之中見多了生生死死,出來的那老人嘆了一口氣,然後伸出粗糙的大手引着燕執走到火堆旁邊。
“秦人又打到了晉陽,那裏待不住,也只能逃亡了。”
帶着幾分感激朝着老人點點頭,燕執沒有和孩子們靠的太近,這些流民并不信任他,能留他一晚已是勉強,若是他有什麽異動,只怕接下來就要被趕出去了。
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坐在一旁,燕執垂眸聽着這些人說話,一直等到深夜人聲漸散,四周只有木頭在火裏噼噼的聲音。
睜開眼睛看着各自入睡的流民,燕執換了個姿勢蜷在石頭上,身體依舊是緊繃的狀态。
直到天明,流民們醒來準備接着上路,燕執揉了揉臉和不遠處的老人說了兩句,然後朝着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而去。
當年晉國公卿趙簡子的家臣董安于在西依懸甕山、東臨汾河地帶據險築城,因在晉水之陽,所以取名晉陽。
三家分晉之後,趙國的都城便建在了晉陽,即便後來趙敬候遷都邯鄲,晉陽城也依舊是趙國重地。
看着外面駐紮的大批秦軍,燕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這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趙國秦國以東燕國以西,而邯鄲又靠近燕國,如果他自己要去秦國,沒有幾個月絕對走不過去,而現在,秦軍竟然打到晉陽來了。
将馬放在城外十裏處的林子裏,燕執看到林深處有水流,帶了僅存的藥以及幹淨的布料就走了過去。
這一路上走的艱難,身上的傷也不能掉以輕心,好在他離開邯鄲時帶夠了衣物,用來纏住傷口足矣。
将身上染血的布條扔下,燕執把自己收拾幹淨,然後坐在水邊皺緊了眉頭。
這個時候攻趙的将領......蒙骜?!
眼睛一亮從記憶裏翻出最近的戰争,燕執盯着遠處的秦軍軍營目光有些灼熱,不過很快,想到現在的處境,眼底那些興奮就逐漸消失了。
就算秦軍招兵不論出身,但是現在還沒有在別國招兵的先例,剛打下來城就要城裏的百姓從軍攻打本國,沒有哪個将領蠢到能幹出這樣的事情。
更不用說他還不是晉陽百姓。
沉着臉想了一會兒,完全找不出漏子可以鑽,燕執嘆了一口氣,然後準備走遠一些避免被人發現。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秦人本就彪悍,商君變法之後更是嚴苛,軍中紀律賞罰極為嚴明,此次帶兵的更是歷經幾位秦王的大将蒙骜,想鑽空子更是難上加難。
自從嬴政從趙國離開,他們倆就完全沒了聯系,這會兒不像大唐一樣有驿站,想要傳信那是異想天開,過了那麽多年,估計早就将他忘了。
這麽想着,燕執心裏也沒有太難受,秦王政和小時候的趙政相比性子天差地別他一早就能猜到,畢竟史書記載,太子丹後來質于秦時,秦王對他的态度就非常冷淡,根本不像幼時有交情。
誰能想到小時候的嬴政會是他記憶中的那般好脾氣呢?
一開始就将嬴政擺在了雲端之上,燕執也不覺得嬴政對他的印象會有多深,對他的好他都記着,質子趙政對他好,秦王政可就不一定了。
他如今來這裏,一來是燕國不能回,他如今無處可去,二來就是秦國有銳士,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想親眼看看四分五裂的天下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大一統。
吞六國,并天下,北擊匈奴,南驅蠻夷,西抗戎狄,但凡為兵,無不有此雄心。
私心如此,燕執也沒想不自量力去找嬴政,只想着自己一步一步把路走出來,用他的名字——燕執。
只是想法是好的,真正實施起來卻困難重重。
在質子府幾年,他将七國的風俗律法都了解了一遍,想從軍很簡單,連年征戰之下,七國的征兵诏令中年齡越來越小,緊要關頭連十三四歲的孩子都被拉去了軍中。
若非如此,長平之戰後趙國也不至于一蹶不振,當年那四十萬趙軍之中,有多少是剛征上來的新兵沒人數的清。
但是說難也難,對燕執如今的身份來說,的确很難,因為他是燕國人,而這兒不是燕國,他的身份更是不能暴露。
正低頭想着接下來該怎麽辦,燕執腳步一停,而後迅速翻身躲過射過來的暗箭。
回頭,幾個年輕的秦軍正警惕的看着他,為首的一位弓箭尚未放下,面上警惕随着他的躲開更加明顯。
捏緊了手中匕首的燕執擡頭,覺得他和弩兵越來越不對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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