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番外沉水

“沉水……”

辛紫晴的聲音控制不住的有些抖，甚至全身都在發抖……

在別人看來，沉水只是昏迷了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可是在她，卻是已經過去了幾十年。

緩緩睜開眼睛的沉水，先是不太舒服的适應了一下窗外透進來的光，好一會，才轉頭看向她，盯了半晌後，緩緩開口，“……你，是誰？”

窗外的樹影，随着風在搖曳，飄落的樹葉透過窗戶，落盡了屋子裏。剛醒來還非常虛弱的沉水，緩緩的擡起了自己的手，輕輕擦去了眼前這張看起來年老，卻又有着莫名熟悉感的臉上劃過的淚水，心口一陣陣的緊縮，他的另一只手也擡了起來，去擦眼前之人眼中滾落不停的淚珠。

“別哭……”沉水張開幹燥蒼白的唇，“別哭了，看着你哭，我的心裏……好難過啊。”

原本難過的根本透不過氣來的辛紫晴，聽到沉水的這句話後，面上一愣，緩緩擡手，握住了沉水覆在臉上的一只手，“你說什麽？”

沉水放松了眉眼，“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她終于再次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流的眼淚，卻不再是方才那種像是心都被撕裂一般的淚，她一哭，沉水不知為何，心中就着急了起來，她見沉水面上無措的表情，一邊掉着眼淚，一邊又咧着嘴露出了笑，笑着又更加難過了起來，“我早就……不好看了，早就……一點都不好看。”

“誰說的啊，你可漂亮啦。”對着眼前這個人，沉水自然而然就說出了這些話，明明他想不起來，眼前這個人是誰，但是，不想看到她落淚啊。不想看見……

這個聲音好像在他的心中回蕩了無數遍，他這麽自然的就說了出來，“不要哭了，還有我呢，你很漂亮的，不論變成什麽樣，都是最漂亮的。”

他極力的組織着語言，去安慰眼前的女人，可眼前的這個女人，卻哭的更加厲害了。撕心裂肺的，好像要把一切一切一切的痛苦和委屈，全都哭出來。

哭的那麽用力，哭的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他就看着這個女人，最後伸出已經不若曾經強壯的手臂，跟着自己心中的期望，把眼前這個女人，抱在了懷裏。他輕輕的說，“哭吧……都哭出來吧……”就像是哄一個孩子。

門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抱着貓的男人，那個男人在與他的視線對上後，面上露出了一個說不出來的溫暖的笑容，然後轉身，抱着他的貓，像是來時一般，輕輕的離開了這裏。

在他懷裏的這個女人還在哭，哭着哭着，突然就一邊哭一邊說了起來，“再說給我聽，說給我聽……以前的你都沒有說過……”

他溫柔的看着懷裏的這個女人，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滿滿的、暖暖的，“說什麽呢？”明明他現在非常虛弱，可就是止不住的，想要延續此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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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幸福的感覺啊……

“說你覺得我最漂亮，說你……說你喜歡我，說你喜歡我，喜歡我……”

“我喜歡你。”好像很久很久了。

“嗚哇大笨蛋！”

“……嗯，大笨蛋喜歡你啊。”

……

沉水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自己叫什麽，曾經做過什麽，經歷過什麽樣的事，遇到過什麽樣的人。可是非常奇異的，在睜開眼看到那個看似年老，感覺上卻又不像的女人後，他的心中一點兒沒有任何的驚慌。

他不想去知道自己是誰，曾經做過什麽、經歷過什麽又認識誰，他只是希望，可以抓住眼前那個女人的手，他的心裏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他，把那個女人留在身邊。雖然這個女人頭發花白，臉上有許多的細紋，但是……

“只要有你就好了。”沉水笑着開口。

辛紫晴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你……你說什麽。”

“我說，”他抓住了辛紫晴的手，“我不想知道我曾經是誰，我只希望，直到死去，你都可以在我的身邊。”

辛紫晴張了張嘴，好一會，才垂下了頭，“可是，我看起來已經老了。我們走在外面，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是你的母親。”甚至有媒人上門，要給沉水說親。

沉水擡手一條條的劃過紫晴面上的細紋，他的眼睛看的那麽認真，好像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眼前這個人。每天每天，只要看着這個女人，看着這個女人身上的傷口，臉上的細紋，看着她花白的頭發，看着她因為別人誤會他們兩人的關系暗自傷心。

他的心裏就一陣陣的疼。

所以他總是不厭其煩的不停告訴別人，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是他要過一輩子的人。這個女人其實一點都不老，只是生病了而已，告訴別人，這個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告訴別人，這個女人為了他受了好多好多的苦。

明明他不記得曾經，也不知道在自己昏迷之時發生的一切，可是，他就是知道啊，他知道，這個女人忍受的那些痛苦，以及經歷過的一切。自然而然的，就想了起來。

想起的一切，全都是關于這個女人的事情。

沉水伸手把紫晴摟在懷裏，總覺得，只有将她抱在懷中，才能讓自己心裏的痛楚，減輕一些，“不然，我們離開這裏吧，到哪裏去都可以，只要能夠跟你在一起，去哪裏都無所謂。”他的一只手輕輕拂過紫晴的發。

跟你在一起，去哪裏都覺得，很快樂。

自從他醒來之後，已經過去五年的時間，這五年中，他一直在鍛煉恢複身體。後來，冉府的那位年輕的老爺，突然就喜歡上了航海，然後就帶着他的那只貓，離開了冉府，開始在外面兜兜轉轉關于航海的事情。

而紫晴和他，在那之後，也決定離開冉府，到其他的地方走一走。他們沒走到一個地方停下來，總是會出現如現在這般類似的事情，他知道紫晴對那些話語感到痛苦，但是，他不會放手的。

不論怎麽樣都好……若是紫晴願意，他們也可以離群索居，到一個沒有人說閑話的地方生活，就算一輩子都不再見到其他的人也沒有關系，只要紫晴跟他在一起。

紫晴對于他的提議，似乎非常感興趣，不多久，兩人便又再次開始了旅行。偶爾，他們和冉府那位年輕的老爺，也會有所聯系。

那位似乎是一個非常神奇的人，也可以說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人。

那個人做到了白千年都無人做到的事情，把整個武林變成了另一個樣子，起初有不少的矛盾，但現如今，不論是百姓、朝廷還是武林，也全都已經習慣了新的模式，并且相處的不錯的樣子。那個人也改變了戰争的模式，非常不可思議的，把原本笨拙又威力并不算大的火炮和火筒，進行了改良，然後當今天子，憑借着這兩樣東西，制霸了整個天下。

雖然才過去了五年而已，但如今的皇朝，是真正的萬國來朝，繁榮昌盛。

這些事情，一些是他看見的，其他的，便都是紫晴說給他聽的了。他喜歡聽紫晴給他說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們離開了現在所在的地方，開始繼續旅游，沉水在意識到冉二公子确實是一個很神奇的人後，曾跟冉二公子提到過關于紫晴面容的問題。雖然他并不介意，但紫晴卻一直很在意。而冉二公子給他的回信是一個名為“化妝”的方子，同時還給了他一大堆瓶瓶罐罐的東西。

信中，冉二公子說，若是他能把化妝學好了，讓紫晴的臉上看不出皺紋，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雖然聽起來好像比易容術還厲害的樣子，但只要有方法，他是願意一試的。

而這一試，他就為他的妻子，畫了一輩子的眉。

化妝确實是個很厲害的東西，原本他妻子面上的細紋就不深，自從他把化妝學好了後，他的妻子看起來就變得非常年輕。雖然偶爾也會有些登徒子妄圖輕薄他的妻子，但他總是能夠提前發現，并且把那些人給打跑，而他的妻子也漸漸走出了心中的陰影，并且變的開朗了起來。

對于這一點他非常高興。

走過了許多地方，看到了許多奇聞異事，聽到最多的卻還是關于冉府二公子的事情，聽說他又在哪裏懲治了貪官污吏，聽說他又抓走了多少不幹正事的武林人士。

每次一提到冉二公子，他的妻子都會變得很開心，他的妻子說，非常感謝那個人。

後來他們兩個都老了，就回到了京城，在冉府不遠的地方，買了個小宅子。過了一輩子，他都沒有想起來關于自己的事情。

但是他的妻子紫晴說，想不起來也好。

紫晴說：“以前的你啊，就跟個木頭似的，連想跟你說個話都難心，更不要說還說喜歡我了。就算是吃到不喜歡吃的東西，也會悶頭吃下去。以前的你過的可苦啦，我看着都覺得難過，所以啊……”

紫晴：“沒有想起來，也許是一件好事吶，反正還有我記得，我替你記着以前的事情。你只要像是現在這樣，像是一個普通的丈夫一樣，一輩子陪着我，愛着我就好了。”

以前的他到底是什麽樣子呢？

從那些與紫晴有關的記憶裏，多少有一些，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影子。那好像是一個非常無趣又冰冷的人，沒錢沒勢還很痛苦。所以，想不起來也沒有關系，他也并不想要想起來。

現在，就很好。

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