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番外海怪

它還記得，最開始的時候，自己也只是生活在海中的一個普通的生物。

在它最開始的記憶中，海中的環境要比後來惡劣很多，因為經常會發生海底的火山噴發、地形變動，海中的溫度也總是變化不定。而在海洋以外的世界，也并不比海中好到哪裏去，終日漂浮在空中的火山灰，被遮蔽的天空，總是來回席卷的飓風、閃電，從天空中落下來的火球等等。

它就出生在那個時候，跟後來一比，非常惡劣的環境，但是那個時候的海洋中，卻也非常熱鬧，比後來還要熱鬧。

大家都沒有什麽真正的思維，只是本能的想要活下去，或者相互吞食，或者不停的逃竄，為了活下來而不停的努力。有的時候，活下去也是需要一些運氣的，比如有一次非常嚴重的海底地形變動，造成的大規模海底火山群噴發，它活了下來，而其他的那些跟它在一起的生物們，基本上全都死了，變成了其他活着生物的食物，亦或者別的東西。

最開始的它，似乎是并沒有什麽固定形體的，但是它自己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月，突然有一天，他就漸漸有了“我”的意識，開始能夠把自己跟其他的一切區分開，然後漸漸有了“思想”，能夠開始思考一些“無聊”的，跟自身相關或者不相關的問題。

它對于時間的變動并不敏感，但是漸漸的它也發現，原本跟自己共同生活在海洋中的許多生物，也從最初的形态變了樣子。它們多是一代代傳遞下去，為了适應環境而慢慢的改變了自己的種族，跟它一樣，從始至終都沒有死，也沒有後代的生物，剩下的并沒有多少。

而它們這種一直活着的家夥們，全都非常默契的，能夠不遇見就不想遇見，因為大部分的時候，當它們相遇了，都代表着一場戰鬥。

而那些一代代改變了形态的生物們，有很多留在了海裏，又因為生活環境的不同，而變成了其他并不相同的樣子，還有一部分生物，竟然走上了陸地，并且長出了四肢，嗯，也有長出更多腿的。

當初暗無天日的陸地，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月，長出了青草和大樹，天空也變成了清透的藍色，海面上的風，吹的非常舒服。

那些走上了陸地的生物們說，它們要去尋找新的生活方式。

然後它就看着那些生物們，在上了陸地之後變成了不同的樣子，然後跟在海裏的時候也差不多，相互捕食。

一開始是擁有利爪的那一類比較厲害，因為它們的爪牙鋒利，後來就是退去了皮毛，行動遲緩、攻擊力低，完全忘記了最初來處，自稱為人類的那一方越來越厲害。因為他們會使用工具這種東西，并且讓工具的威力越來越強大，最後反過來捕殺擁有利爪的那一群“野獸”。

登上陸地的生物們，因為一代代的死亡與新生，早就忘記了自己的來處，就跟留在海裏那些生物們差不多。

到了後來，除了剩下來那些跟它一樣幸運的一直沒有死，并且還是從最初活到現在的老家夥們，已經沒有生物，還能記得那麽久遠以前的事情了。

似乎真的過了很久……

反正那些他是記不清的。

Advertisement

他只是記得自己有的時候會感到無聊，然後會浮出海面，去看看那些登上了陸地的生物們，變成什麽樣子了。

那群家夥挺有趣，為了登上陸地長出了四肢，後來又開始建船想要“征服”海洋，它想跟那些人類說，你們原來就是從海洋出生的，沒有什麽征服不征服，如果是按照地盤來劃分的話，好吧，你們早就已經放棄了最初的地盤，現在你們正在侵略其他海洋生物的地盤。

嗯，這些東西，也都是他後來看着人類的發展，漸漸直到的東西。說起來，人類真的是一群很有趣的東西，因為他們這一個種族發展出了“無聊的”，意即除了滿足自身生存需要的，以外的東西。并且他們在征服了大陸後，整日裏也會想象出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他們總是在自我折騰，然後說，這是他們在實現自我的生存價值。

不過從它有意識開始，這個世界就一直都是弱肉強食，強者擁有任性的資格，所以他也從來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雖然大陸被人類折騰的越來越千瘡百孔，海洋也是。但是人類的那些“無聊的”行為，确實是極為有趣的。

而它在每次浮出水面，并且被這些早已忘記了它的人類們看見後，這些驚恐的，祖先曾經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類們，給了它不少名字。在名字這個概念被人類提出來之前，它們這些一直沒有死掉的老家夥們也曾給另外幾個起過名字，比如它的名字就是“那個八條腿的家夥”，真是簡單易懂。

不過人類給它的名字，聽起來就比較有內涵了，人們叫它“波塞冬”、“塞壬”、“海妖”、“女巫”、“妖孽”、“魔王”等等等等，有很多很多，并且生活在不同地方的人類，給它起了不同的名字。

并且它的存在還被見到過它的人類編程了許多小故事，在人類之間流傳，這些它也都知道一些，并且覺得挺有意思的。

它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擁有了可以變化成人類模樣的能力，但是更多的時候，他更喜歡維持着自己原本的樣子，舒展着身體，随着海洋的波濤四處漂流。而在偶爾出現觀察人類的時間以外，它都是陷入沉睡之中。

它從來不覺得時間過于漫長，每一次它睜眼和閉眼，感覺這個世界也無甚不同，即使有改變，也并不能讓它有更多的想法，它總是那麽的平靜，而它的睡眠時間似乎也特別長。小憩一會，就是幾百年的時間。

而人類也讓它越來越不感興趣，因為人類的模式好像已經固定，上一次人類內部大了起來，動靜還不小，自那之後，它就沒有再出現在人類的跟前過。

而在這之前，發生的意見最讓它“驚奇”的事情，就是它有一次在幽深漆黑的海中沉睡時，突然感覺身體有些發癢，等到它睜開眼睛，就看見從自己的身體上，像是斷肢似的，斷了一段肉團出去，然後那個肉團，長成了跟它一樣的八條腿。

從此，它有了個女兒。

它的女兒一直非常乖巧，對它非常敬畏，在它再一次沉水時，它的女兒已經長大了很多，雖然還不及它的十分之一，可在海中，只要不是遇見那些跟它一樣一直沒死的家夥，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了。

只是它這一覺感覺還沒有睡多久，就因為感覺到女兒在呼救，便醒了過來，然後，它救了女兒，還有一個人類。

它的女兒跟它說，想要跟那個叫做楊钊的人類去大陸上生活，它聽了也就是聽了，然後準備繼續回去睡個回籠覺，然後，發生了一件，它活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意想到的事情。

一個連成年人類個體大小都達不到的小家夥，竟然說，對它一見鐘情，希望能夠跟它永遠在一起。

作為一頭資深海怪的怪，第一次，沉默了。

那個小家夥似乎是在它有意識之前，地球上存在過的物種，将來似乎能夠變得非常厲害，但是它一點兒都想不到該是個什麽樣子，反正那個小家夥現在，是只要它一個不注意，掃到就會被碾成渣渣的大小。

可即使如此，那個小家夥似乎對它的沉默也不以為意，反而快樂的跳到它的身上，盡情的表達着喜愛之情。似乎對于它的個頭還有力量，非常滿意。

而這個小家夥的父母竟然是兩個人類，名為小七的那個人類，自稱為小家夥的母親，在見小家夥這麽喜歡它後，也向它表達了諸如，“不知道您覺得我的兒子怎麽樣？不知道您是否已有夫婿？”之類的問題。

而小家夥的父親，從頭到尾倒是沒有說什麽，卻一直在用一種發亮的眼神看着它，好像是在看動物園裏的動物似的。

它真的很想說，自己出現在這裏，只是因為感覺到自己的孩子有危險，過來救孩子的，并沒有發展一段跨越了年齡的愛情的打算。

這句話在被糾結了很久後，它确實是說了，但是小家夥的父母全都表示，沒有關系，只要它願意讓小家夥在身邊就好了。

它沉默的看了一眼那個在它看來點點大的小家夥，在自己的身上跳來跳去，最後沉默了下來。它也沒有說是否同意，只是再次沉入了海中。

随着時間的推移，到了如今，除了它們這些一直沒有死過的老家夥以外，很少有人能夠達到漆黑的幽深的深海之中。它想，遇到一個對自己一見鐘情的小家夥還是挺有趣的，它以為，如果自己沉入到海底，這個小家夥也是沒有轍的。

結果一開始，那個小家夥确實是因為水壓的關系被擠的浮了上去，結果它才沉入海底，沒有睡多久，就發現，那個小家夥再次出現在了它的周圍，并且這一次，這個小家夥看起來長大了不少，有一個成年人類的大小了，而且它的身上還佩戴了人類的一些裝置，就連小家夥的父母偶爾也會駕駛着像是潛水艇一樣的東西下來看望它。

它是知道，人類的潛水艇可無法到達它所在的這個深度，要是真的硬下來，水壓也早就把人類的潛水艇擠壓成了廢鐵。

可是那兩個人類還有一看品種就不對的小家夥，卻開始時常光顧它這裏了。讓它原本平靜的生活，因為那個自稱對它一見鐘情的小家夥，變得不再那麽的平靜。

不過這個小家夥是一個非常貼心的小東西，更多時候，小家夥會陪着它沉睡，然後在固定時間會把它給弄醒，牛頭不對馬嘴的啊啊兩聲表達喜悅之情，再次回到岸上。

它不太會計算時間，但似乎那個小家夥陪了它不短一段時間，後來，小家夥來的時間就越來越少。很久以後它才從再次回到了深海中陪伴自己的女兒那裏知道，原來那個小家夥的父母都死了，小家夥因為父母的死亡發了瘋，終日哀啼，後來，誰也不知道小家夥去了哪裏。

它也不知道……

它還是如同曾經一般，沉睡在海底，偶爾會醒來。而現在不同的是，它的女兒也會陪着它一同沉睡，它的女兒變了很多，變得沉默了，而那個當初讓它的女兒下定決心到陸地上生存的人類男子，也早已經死了。

時間從來都是這麽無情的東西，它早已習慣，而現在，它也不知道它的女兒能夠陪它多久。

只是偶爾，在它醒來的時候，會想起有那麽一個小不點，在見到它後不但不怕它，還說對它一見鐘情，那是它第一次感受到被喜愛的感覺，雖然……

可能那個小家夥，連真正的喜愛是什麽，都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