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同一屋檐
? 秦易不知自己闖了多少個紅燈,一路直奔醫院。
“醫生——”他緊緊将曾岑抱在懷裏,吼叫聲震得走廊好似都在顫動。
曾岑在颠簸中看他驚慌失措,很不真實,好像……他是緊張她的。
“別怕,有我在,你和寶寶不會有事。”他疊聲安慰她,其實是在安慰自己。
曾岑伸手抓緊他胸前衣襟,“我要這個孩子。”她一說話眼淚掉下來,落在他胸口透過皮膚一直滲進他心髒,他沒有應承她。
醫生趕來,秦易将曾岑放上床車,急救室門口護士攔下他,男士勿進。秦易只對醫生說了一句,“全力保證大人平安!”他剛才沒有應承曾岑,是怕他會食言。
秦易扯掉領帶緊緊纏住手掌一拳打在牆壁上,為什麽是曾玉蘭,他要拼命都出不了手。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他終于知道等待有多煎熬,三分焦急,七分擔心,一顆心懸在半空怎麽也落不下來。三百七十三個日夜,她就是這樣孤獨的在等待中煎熬嗎?腦中浮現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視,一個人在空洞洞的房子等她的畫面,一幀一幀,刀片般劃過他心尖。
他一直盯着急救室頂上亮着的燈,希望它快點熄滅,醫生出來告訴他,大人孩子都平安。又希望它慢一點滅,他怕聽到醫生跟他說,對不起我們盡力了,孩子保不住。矛盾像纜繩一圈一圈将他的心擰緊,緊得發疼。
然而,秦易并沒有煎熬太久醫生就出來了。
“醫生,我太太怎麽樣?”秦易都忘了他們已經離婚這件事。
醫生皺一下眉,秦易的心就揪緊一下。
“你太太……沒什麽大問題。”
“她誤食了活血化瘀的紅花湯也沒問題嗎?”秦易确認追問。
“要是真喝了那麽大劑量的紅花湯,估計孩子大人都會有危險。”醫生的回答讓秦易懵了一下。
“她喝的不是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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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點頭,“不是紅花,只是不良商家倒賣的假藥材,一種形似的野草,對人身體完全不會有危害。”
“确定?”秦易有種幸福來得太快的感覺。
“确定!”
“那她為什麽會肚子疼?”秦易還是不放心。
“孕早期出現的刺痛、脹痛都是正常的。胎兒在子宮裏生長,子宮為了給胎兒營造足夠的生長空間,也在随着生長,就出現了子宮肌層和韌帶的牽拉,這些會造成準媽媽在孕早期感到不适,加上本來就緊張不适感就會放大。這種不适在十二周後會消失,不要緊張保持良好心情。”
秦易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來,“她現在怎麽樣?”
“她受了驚吓,最好留院觀察兩個小時,沒什麽異常就可以回家了。”
秦易松口氣,“謝謝醫生。”
醫生給曾岑開了間單人病房,秦易一直陪着她。
兩人這樣和諧安靜的相處,着實難得。
“你感覺怎麽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他聲線溫柔。
曾岑不習慣別過臉,“我沒事。”
秦易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子,碰到她皮膚時,她條件反射性抗拒。他堅定握緊,熱流自他掌心源源傳遞給她。
“不管你願不願意,接下來的日子,我會參與你的生活。因為我是孩子的爸爸,你不能阻止一個父親的義務和責任。”
曾岑張一張嘴。
秦易繼續道:“不要說這個孩子與我無關,也不要說要打掉孩子,寶寶會傷心,你比任何人更愛這個孩子。”
曾岑沉默,他說的話她無從反駁。
曾玉蘭和馮冉冉同時趕到醫院。
秦易沒想到曾玉蘭還敢來,“站住。”曾玉蘭被他喝止住上前的步子。
“岑岑怎麽樣,醫生怎麽說?”曾玉蘭眼睛直直看着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曾岑。
“她的事現在與你無關,你以後也別想再靠近她,出去。”秦易斷然劃清界線。這都是輕的,如果她不是曾岑媽媽,她根本連這個地兒都踏不進。
曾玉蘭激動起來,“她是我女兒,我生她養她,她這輩子都得認我這個媽,你沒有權力禁止我!”
秦易落在曾玉蘭臉上的目光凜厲無比,“我當然有權利,我是她丈夫,有權利禁止任何對我妻子不利的人靠近。”
“你們已經離婚了。”
秦易當着曾玉蘭的面握住曾岑的手,“我們會複婚。”
曾岑眉心攏了攏,被他握住的手下意識回縮,這是個抗拒的動作,秦易握她更緊。他朝曾玉蘭擡了擡下巴,“門在那邊,這裏沒有人歡迎你。”
曾玉蘭啞口無言,眼睛一直看着曾岑,想說什麽,終究沒有說,轉身走了。
馮冉冉着急上前,“岑岑到底怎麽樣,你告訴我總行吧!”
“她沒什麽大礙,留院觀察兩小時就可以出院。”秦易說這話時,曾岑已經将手從他手心抽出來。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馮冉冉拍着小心髒。
“冉冉陪着我就行了。”一直沒吭聲的曾岑突然開口。
秦易很識相把位置讓給馮冉冉,起身出去。
馮冉冉坐到床邊,“到底是怎麽回事?”
曾岑深深呼出一口氣,“我媽……不想我要這個孩子,所以在湯裏放了藥。”
馮冉冉不可思議瞪大眼睛,“她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媽媽!”
曾岑苦笑,這天底下不可思議的事多了,她早已經無力去怨怼。她掌心緊緊貼着小腹,“孩子沒事就好。”
“你……”馮冉冉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什麽?”
“秦易剛才說,你們……要複婚?”馮冉冉直接問出來。
“他那麽說只是為了趕走我媽。”
“其實,他真的很緊張你。你不知道他抱你去醫院的樣子有多吓人。”不管之前秦易是什麽樣,這次,馮冉冉看得出,秦易是真心緊張曾岑。
曾岑怎麽不知道,她雖然害怕,雖然六神無主,但那個時候,他的懷抱很可靠。她被推進急救室,聽到門外他對醫生說,全力保證大人平安,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她一直以為,他這樣糾纏不休只是因為她懷着他的孩子。
她努力将自己拔出矛盾的泥潭,她沒有精力去猜測他對她現在有了幾分真心,她不敢再輕易給予相信。
“我懷着他的孩子,他當然緊張。不過,他是怎麽知道我的情況還能及時趕過來?”
“他……”馮冉冉吱吱唔唔,“是我不好。我經常把我們的日常發朋友圈,他一定是從付俊那裏關注到的。幸虧是秦易有心,不然真出事,我肯定比你還害怕。”
這話不假,媽媽做事偏激,馮冉冉經不住事,真出什麽事,曾岑真真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還有個事情要跟你說。”馮冉冉不敢看她的眼睛。
“什麽?”
“我……家裏出了點事,我可能不能再陪你了,得趕緊回家。”馮冉冉說得很心虛。她不走,秦易又怎麽能住進去。如果說一開始,馮冉冉只是受秦易‘威脅’,現在她真心希望兩人複婚。人都有犯錯的時候,死囚還有個緩刑,為什麽不能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呢,不是有句話叫浪子回頭金不換。
曾岑拉拉她,“我沒事,你家裏的事最重要。”
“我是擔心,你媽媽……”
曾岑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撐着笑出來,“不會了,我會小心。”她要小心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母親,她隐忍的悲涼沒有人能體會。
醫院觀察一切正常,秦易送曾岑回家,馮冉冉走了,秦易光明正大留下。
“你不用趕我,我只待一個星期,就算做戲也要做全套。”
回家第一件事,秦易把冰箱裏曾玉蘭買的東西全部扔掉。曾岑不知道媽媽在這座城市還能去哪裏落腳,行李都搬走了。窗外晾着剛洗好的床單被套,迎風飄揚,那是今早她和母親一起用腳踩洗的,那時的笑聲似乎還留在院子裏。
她過去,直直拉下繩子上的床單,手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哧——”
“怎麽了?”秦易從屋裏出來。
曾岑看着指尖紮進一根褐色細刺,床單飄到窗下的仙人掌上沾了刺。她試着用指尖揪出來,不想那刺斷到肉裏。
秦易皺着眉過去,拉過她的手看,“紮着了?”
“嗯。”
他二話沒說,拉起她手指放到嘴裏吸。曾岑僵着手臂往回縮。
“別動。”
曾岑感覺心跳一點一點加快。那仙人掌,方峤說是為了防賊,方峤大概放的時候心裏想防的人是秦易,卻沒想到,幫的人也是秦易。世事就是這麽奇妙,你以為是絕境的時候,處處透着生機,你以為抓住了生機,等待你的卻是真正的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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