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暖暖
麒山王這一揖手的動作,跟着就引起了趙公公的注意。趙公公仰頭看過去,只見望星樓上與此處遙遙相望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殿下!
他心說今日到底是什麽日子,怎麽幾位大人物都趕在一道了?望星樓下在處置昨夜爬床的宮婢,太子殿下便在樓上看着麽,抑或他并不是關心那個宮婢,真正的用意是在襄郡侯府的三位小姐身上?
趙公公猜不透,也沒時間再細琢磨,他呵着腰走到麒山王右側方的位置,“八殿下,您看這時辰也不早了,奴婢是不打緊的,怕就怕叫皇後娘娘和賢妃娘娘那裏等着,罪過可就大了… …殿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須清曜拿眼角睨了他一眼,心知趙公公是拿那兩位來壓自己,他倨傲地昂了昂下巴,朝身後随侍的一排宮人擡了擡手,那群随侍便低着頭小步跟上來,這是準備要走了。
不過臨走前,他好似還有些不甘心,念頤放下的心因麒山王未曾挪移半分的靴子又提了起來。
她不過是表面上鎮定罷了,這位到底是殿下,她是庶民,他叫她做什麽按說她都應該照做的,可他當時的語氣讓她覺得屈辱,心裏一橫就充耳不聞了。
須清曜想的卻是旁的,獵奇的心理是一回事,他也不是傻的,在看到望星樓上的太子後便意識過來,這三位其中之一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太子妃,這麽一想,竟然有些暗羨。
長指握着玉骨扇,須清曜有心挑起這侯府小姐的下巴強行一窺芳容,但到底顧忌着人言可畏,他今日的作為已經足夠底下人添油加醋傳進中宮的了。
“是本王唐突了。”他良心發現一般地說道,念頤不知為何,眼簾向上挑了挑,不小心望見麒山王微微收緊的下巴,還有他抿起的唇角。
她心虛一般很快地垂下眸子,心裏想的居然是非禮勿視。他顯然感覺到了她一剎那的注視,漆黑的眼仁轉了轉,眸中更添興味,用只有他們才能聽的到的音量低聲說了句“有緣再會——”。
念頤只把臉埋得更低,全當作沒聽見,她是老僧入定一般,好在麒山王真的走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過後,念頤才擡起臉,方才低着脖子不覺得,現下直起來居然有一絲酸脹,拿手在後頸按了按,餘光裏卻看見十四妹妹念芝用不太自在的眼神看着自己。
顧念芝不是個多麽有城府的人,她比她還小上一歲呢,二太太又寵得這唯一的女兒心肝寶貝兒一般,所以在念頤看來這妹妹即便心裏看不慣自己,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和她想的差不多,念芝憋不住,撇了撇嘴說道:“姐姐倒是好運道,平日悶在家中,單這一日外頭來了便好似得了殿下青眼似的… …”
“那你時常随太太外出,豈不是日日得到別人家的另眼相待?”她一句話就噎得念芝說不出話來,念芝話裏揶揄她存了心“勾引”麒山王一般,她就回她她日日在外抛頭露面招蜂引蝶。
她們在家的時候也是常鬥嘴的,只是那時候念頤總想讓哥哥覺得自己受欺負更心疼自己,就總是作出不善言辭的模樣來,現在是在外面,她一時嘴快就回了她,弄得念芝不敢相信地瞪圓了杏眼。
她們是走在後面小聲地嘀咕,都是還未及笄的半大姑娘,宮人也不會覺得襄郡侯府出來的小姐沒有規矩,反正都是賢妃的人,大家的關注點幾乎都是在六姑娘顧念兮身上,要知道,這位可是賢妃娘娘力保的太子妃人選,襄郡侯唯一的愛女,斷然輕忽不得。
趙公公把侯府的三位姑娘領進賢妃的望芙宮裏,厚此薄彼還是很明顯的,他奉命先将她們帶至住處安頓下來,随後再帶進皇後的住處慕凰臺。而顧念兮被領至前頭挨着賢妃寝殿的偏殿裏住下,念頤和念芝卻被領往後殿。
這樣的安排叫顧念芝一路上都拉長了臉,她生得很有幾分美色,做這樣的表情不會叫人覺得醜,但也萬不到賞心悅目的程度。念頤因是姐姐,便勸了她幾回,當然念芝是不會理會的。
念頤好就好在長她一歲,自小也沒有親娘照拂,俗話說沒娘的孩子早當家,她在被不公平對待上是元老級人物了,是以心平氣和,只以欣賞的目光看着周遭景物,沒有期望也就不會有怨氣和失望。
邊上負責将她們引向後殿的小宮女見十二姑娘和和氣氣看着好說話,便給她介紹沿途景色,還告訴她望芙宮之所以謂之“望芙”,是因為到了夏日裏北邊的池塘就會一夕之間開滿芙蕖,屆時蜻蜓栖息在芙蕖花苞的尖尖角上,別提多好看了!
念頤聽了露出神往的表情,想起小時候有一回躲在樹後,偷偷看哥哥在荷塘前作畫。
蟬鳴擾人的很,她耳邊呱噪喧嚣,卻至今回想起來都能記得哥哥畫的是一個坐在小舟上的女子,她身形婀娜,半臂上挽着晨曦薄霧一般的淡青色披帛,遠遠瞧着仿佛一幅脈脈山水。
她回去後問奶大她的鄒媽媽,鄒媽媽聽到淡青色的披帛時沉吟了良久,方撫着她的小腦袋溫柔地說,那是她的娘親。
… …娘親麽?
念頤從來沒有見過娘親,但是從那之後她的腦海裏就有了娘親的蒙昧的輪廓。在她的心裏一直有一個美好溫暖的角落,相信終有一日爹爹和哥哥會待她很好很好,就像伯父待六姐姐一樣好。
“姑娘,發什麽呆呢?”海蘭扯了扯念頤的衣角,原來她們已經到了後殿,撥過來的宮人正在有條不紊地整理帶來的箱籠物件。
海蘭知道自家姑娘的習慣,怕底下人擺放不對便扶着姑娘讓她站在窗前看風景,自己一頭栽進去指揮着收拾去了。
念頤總覺得海蘭是把自己當三歲孩童,可她都已經長得這麽高這麽大了,海蘭不覺得麽?搖頭笑了笑,念頤當真斜倚着支摘窗往外面張望起來。
春.色宜人,這處偏殿前有一塊花圃,種的紅的黃的五顏六色的花,白色的蝴蝶成群結隊舞得翩翩悅目,她不禁支着下巴目光迷離起來。直到趙公公領着幾個宮監萬分不和諧的身影出現在花圃裏,念頤才皺了下眉,甩甩頭從窗前走開。
趙公公是先進十四姑娘的屋裏通傳的,念頤驀然想起來什麽,趁着這工夫趕緊拎着裙角跑到裏間棱鏡前拿梳蓖抿了抿鬓角微有些散下的發絲,又自己胡亂從薔薇紋的梳妝匣子裏取出螺子黛來,沾了點旁邊的淨水,暈開了,便對鏡匆忙掃了掃眉毛。
這不是她知道要見皇後了所以打扮起來,而是儀容不整地去慕凰臺拜見難免叫人覺得你不重視,且也不好看相。
念頤正值韶華,不需裝扮便是鼎好的顏色,她皮膚生來便白若凝脂,這是延承的娘親二太太宋氏,朱唇不點即紅,殊色照人,可見是老天爺在這方面有所偏愛。
不過在宮裏頭當差的無不是見慣了各色風情的美人,趙公公再見到念頤時只是稍微更留神觑了兩眼,面上神色不變,就帶着她們三姊妹往慕凰臺行去。
顧念芝顯然是有心和兩個姐姐争一争,她甚至是特為換了一身衣裳,蜜合色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的湘裙看得念頤眼暈。
她是滿心裏覺得十四妹妹這樣不大好,當大家都猜得到賢妃屬意誰的時候,又何必争這個風頭呢,就算她比六姐姐美,太子妃也輪不着她,白白還惹得六姐姐不快… …她母親二太太也真是個妙人,真不知往日是怎樣教導的。
想歸想,念頤也不願意多事,橫豎她管好自己就行了。這樣的态度在當下誠然是正确的,她卻沒料到自己會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老遠從半月形拱橋上快步過來一個內侍,那人在趙公公耳邊嘀咕了幾句,趙公公便若有似無地看了眼十四姑娘的方向。
那看似是傳話的人很快就走了,念頤本也沒覺得什麽,只是少不得暗暗留心趙公公。
結果又走了一段路,突然不知打哪裏冒出個宮女捧着水盆踉踉跄跄過來了,她的方向是正對着顧念芝的,也是顧念芝反應比念頤快,她們又站得近,她扯了一把念頤勉強站穩身子,那一盆冷水“嘩啦啦”之下,陰差陽錯竟然澆了念頤一身——
真是透心涼!
她們去拜見皇後,都沒帶貼身伺候的丫頭在身邊,念頤是被服侍慣了的人,這下子難免手足無措了一陣,腹诽連連地低頭去擠身上的水。
她弄得這樣狼狽,自然不适宜再去面見皇後。趙公公抹了下額頭,拿眼神示意那瑟瑟跪倒在地磕頭的宮女離開,瞟了顧念芝一眼,兩手便對插着揣進袖子裏。須臾,他一臉無奈地對念頤道:“姑娘看這事鬧得,一身澆了個稀濕!如此模樣,還怎麽見皇後娘娘呢?”
這老東西死了娘一樣長籲短嘆,念頤要不是忙着擠水都想擡頭誇他幾句演技好,她還沒吱聲呢,顧念芝倒活泛起來,雖然撇着嘴角,她的喜上眉梢卻是不加掩飾的,“姐姐真是怪作孽的,倒春寒還不曾過去呢,別回頭再着了涼啊!”
她攙了攙念頤,一臉關切地向趙公公建議道:“我十二姐姐都這樣了,勉強去不合适,再者,也不急于這一時不是麽?我看不如這樣吧,讓姐姐先回去換身衣裳,我們先行過去,料想只要解釋清了,娘娘是不會怪罪的。”
趙公公原本看不慣顧十四姑娘一心要把六姑娘比下去的架勢,才設計出這一場潑水,不想節骨眼上弄錯了人,他只得作罷,心說這十二姑娘也不像個省油的燈,沒準是城府都擺在心裏呢,那卻不妙了,這麽一想,忽然就發現把她撂下反而更好。
念頤就這麽被抛下了,河岸兩邊柳絮紛飛,波光粼粼不住來閃她的眼睛。趙公公帶着六姐姐和十四妹妹越走越遠,直到過了橋一點都瞧不見了,她才是嘆息一口,心下無悲無喜,只是覺得自己有幾分滑稽。
得了,沒自己的事了,她去不去才不重要呢。
想清楚這一層,念頤心中釋然,轉過身要往回走,她擡腳行了一步,又是一步,一步一步,最後尴尬地頓了下來,腳尖在地上研磨了幾圈,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自己根本是不認得回去望芙宮的路的。
宮苑裏四通八達,況且也不好亂走,念頤面色灰了灰,努力尋着記憶沿着河岸走了一會兒,然而她再認真,也只是圍着偌大的春湖走了一圈兒而已… …
都這樣的地步還要精神勃勃是不可能的,念頤思及自己身上發生的很多事情,眼圈就紅了起來,濕冷的湖風吹在身上,她冷得都快打擺子了。
見一旁柳絮繞來繞去煩人的很,念頤氣咻咻哼了一聲,看着不順眼,伸手就上去殘忍地攀折。
她折了一根長柳條後便蹲到泥地上寫寫畫畫,戳出了無數的小坑。
與念頤隔了幾重樓宇亭臺的某處,一*曠遠的撞鐘聲隆隆傳将過來。
她手上停下,歪着腦袋望過去,不期然間,卻在這陣鐘聲裏分辨出“辘辘”的木輪碾過青石板的質樸聲響。
這聲音沒來由叫她心底變得平靜,念頤吃力地扭着脖子往辘辘聲的源頭探看。但見柳困桃慵,皎皎天光裏,承淮王面若冠玉,仿若分花拂柳而來。
“你不高興麽?”男人嗓音溫和清醇,此時聽來更好比天籁一般。
念頤兩眼濕漉漉望着他,委屈地扁了扁嘴。
少頃,她嘆了老長一口氣,蹲在那裏像一只圓溜溜毛茸茸的柔軟小動物,卻只是搖搖頭目不轉睛盯住他,沉默着并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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