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逗她玩
手這麽白,一定不是姬杼。姬杼如今正不想叫人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絕不會踏出宣華殿一步;就算是蒼郁,也只能在宣華殿內走動。蒼郁回過頭,見膚色較常人更白皙的趙常侍雙手托着那枝梅花,遞到她面前。
“小的正好路過。”他笑道。
蒼郁從他手間拈起花枝,警惕地望着他。
姬杼沒告訴他她算計他們的事?以他對姬杼的忠誠,若知道蒼郁做了什麽,只怕不會對她這般和顏悅色。
“娘娘要制梅花茶?”趙常侍看了一眼香識手中的罐子,見其中滿滿的俱是花苞,于是問道。
“有好幾日不能出門,反正無聊,尋點事來做。”蒼郁到底心虛,并未在他面前拿腔調。“陛下也喜歡喝梅花茶,小的鬥膽,厚顏向娘娘讨一些。”趙常侍極是認真地說道。
“等孤制好茶,常侍來取便是。”蒼郁倒不糾結這些:“只是孤随意制的茶,也不知陛下嫌棄不嫌棄。陛下若是喜歡,應當不缺人為他制這些吧?”
姬杼那樣霸道不講理的人,想要的東西一定不會裝在心裏。
“風雅之事,無所謂缺與不缺,應時應景罷了。”趙常侍一句話就叫蒼郁汗顏不已。他随之提醒蒼郁:“陛下喜蜜漬的,只是蜂蜜無需放太多,陛下不喜太甜。”
蒼郁當即決定多用些蜂蜜。
趙常侍似乎當真只是路過,說完這些話就沒事人一樣地走了;蒼郁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心裏忽然想到了什麽。
越是希望時間慢些,時間走得越快,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宮人們紛紛點亮各處宮燈。
蒼郁坐在床沿上,心跳随着姬杼緩緩邁入房間的身影而逐漸加劇。——這樣的心情,除了剛入宮那一天,再也沒有過了。
“梓童想好了麽?”揮退了跟進來伺候的宮人,姬杼開口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嗯。”蒼郁點了點頭。
“那梓童的決定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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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願心甘情願地服侍陛下,請陛下放過那些宮人。”蒼郁仰起頭,堅定地望進他的雙眼:“臣妾想了想,就算陛下只是一時寵愛臣妾,若能為臣妾解了這心結,也沒有什麽不好。”
姬杼眸中流露出玩味的神色:“梓童為何突然想通了?”
“兩害相較取其輕,只要能達到目的,用的是什麽法子,并不那麽重要。”蒼郁深深地望着他:“何況,臣妾并沒有選擇的餘地。只是陛下知道臣妾曾做過些什麽,不防着臣妾,反而想要更接近,難道不會擔心臣妾再害您麽?”
“那麽梓童會再害朕麽?”姬杼不答反問,無比從容。
蒼郁想了想,說道:“不會。”
“既然如此,朕為何要擔心?”姬杼挑眉。
蒼郁無言以對,只好說:“陛下胸懷寬廣,臣妾自愧弗如。”
“皇後這馬匹拍得朕不喜歡,朕忽然對皇後又沒有興趣了。”姬杼面色冷淡下來:“皇後今夜還是去外間睡吧,叫趙常侍進來服侍朕更衣。”
蒼郁表情極度複雜地看着他,姬杼卻似完全沒有感覺到的樣子。
“那陛下會放過臣妾的宮人嗎?”她不放心地追問。
“朕說出話從不收回。那些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所幸姬杼說話算話,并未為難她。
蒼郁沒有問是怎樣的活罪,姬杼肯放過這些人已是退讓了一大步,何況他并沒有真的問她要什麽。
抱着被子依舊蜷在外間長榻上,蒼郁這才徹徹底底地松了一口氣——幸好叫她猜中了,姬杼提出那樣的要求不過是想試她一試,并非真的一定要她侍寝不可。
她同姬杼說的話,姬杼并沒有告訴趙常侍,所以趙常侍對她還能和顏悅色;而他沒有告訴趙常侍的原因就很值得深究了。
但無論有多複雜,蒼郁有把握的是,他提出要她服侍他只不過是試探,試探她是否在說謊。
說白了,那番差點氣死她的話,不過是逗她玩。
若她執意不肯,那麽對他說的話裏一定有謊言。
就像他說的那樣,她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答應他。
松懈下來便不由得感到無比疲憊,蒼郁揉了揉眉頭,坐了一會兒便起身給自己烹了杯濃郁的茶。
姬杼也并未就寝,昨日拉下了好些折子沒看,他叫趙常侍全搬到了裏間。
蒼郁看了沒一會書,姬杼不知為何就出來了,身後還跟着抱了滿懷折子的趙常侍。
“皇後過去些。”他頗為頤指氣使地對蒼郁說道。
看這架勢,又是打算搶她的長榻。
蒼郁裹着被子,往裏面縮了縮,給他騰出一個位置來。姬杼大咧咧地坐下,對趙常侍說道:“你出去吧,這裏有皇後伺候着。”
趙常侍為難地看着蒼郁,蒼郁回以無語的對視。這麽大的宮殿,帝後非得擠在一處長榻上看書批閱折子,倒過得像小門小戶的平民似的。
“折子放下吧。”姬杼指了指身前的案幾。
趙常侍便将蒼郁放在上面的書堆疊好擱在一處,給姬杼理出擱筆寫字的空位,這才離開。
好在姬杼除了中途叫她烹杯茶,倒也相安無事。只是蒼郁臨近天亮時倚着屏風睡着了,手中書冊滑落在地,還是姬杼替她撿了起來。
兩天過得很快,再過一個晚上,就到了張常侍要給蒼瑁交代的時間了。蒼郁釀的梅花茶才制好,正要叫香識裝一些拿去給趙常侍,張常侍便來求見了。
張常侍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來,他也需避着些旁人的耳目。長信宮如今萬事俱是趙常侍在管着,一應供應自然也都是他準備,送到蒼郁這兒的東西少不得要勞煩他跑幾趟。姬杼那兒需要人時刻照應,蒼郁這邊自然就落在張常侍身上了。
蒼郁見他目光微微掃過香識與何恢才落在自己身上,便開口道:“你們先去取些梅花茶裝成幾個小罐,既是陛下要的,過會常侍走時一并帶過去吧。”
香識與何恢退了出去。
蒼郁看着張常侍,等他開口。
“小的仍舊想問一問娘娘,為何要這麽做。”張常侍又問起此前已提起過的問題。
“就如同孤告訴過常侍的,時候到了,常侍自然會知道。”蒼郁給他的答案并沒有變。
“那麽,為何一定是小的,這個娘娘總該告訴小的吧?”見她不肯答,張常侍又問起另一個問題。
“孤選中你,自不會害你,常侍無需憂心。難道常侍不是應該更着急明天要如何應付冢宰大人?冢宰大人脾氣可不大好。”蒼郁好心地提醒他。
“請娘娘指點。”張常侍想問的事情一樣都沒問到,很是不甘。
“依常侍所言,那一日裴大人執意進宮求見,似乎極不放心陛下,難道常侍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麽?為何除了他,并沒有旁的人這麽堅持,難道只有他關心陛下是否安好?”
張常侍想了想,大驚:“娘娘的意思是?”
“陛下在孤這宮裏出事,大約是被人知道了。只是怎地半日時間就傳出了宮去?陛下可是封鎖了長信宮,且不許後宮同外面私通消息。如今有人膽敢犯了此事,只要能揪出此人,對冢宰大人與陛下都是一個交代。常侍需要做的,不過是把這個人找出來,并且告訴冢宰大人與陛下,先前說的三日時間不過是權宜之計。有此人在,常侍不僅無罪,還有大功勞呢。”蒼郁悠然說道。
聽蒼郁這麽一說,張常侍恍然大悟。若是揪出來此人,不僅在陛下面前有功,蒼瑁那邊若揪着這個線索不放,興許能找出背後指使的人,也是賣了蒼瑁一個極大的人情。至于那三日之期,自然也就不計較了。
“這是,這只剩一個晚上,小的上哪去找這個人呢?”張常侍愁眉苦臉地問。
蒼郁只知這人貪財又貪功,倒沒想到會這麽憊懶,竟連抓人的法子也要她幫着想。她原打算早些告訴他的,誰知他自己想不通,要到如今才肯來尋她。
“這個可就得常侍自己想法子了。常侍若是實在想不出,可不是還有趙常侍在麽?”想着這個人多少還能用一用,蒼郁忍了忍。
“這……這種事叫趙常侍知道,不合适吧……”張常侍搓着手笑,一臉不大情願的樣子。
功勞與錢財,都不可分給別人。
“既是這樣,常侍就只好自己查了。橫豎不過三日的時間,哪些宮裏曾與宮外接觸過,應當也不難查到吧?何況消息這麽靈通,豈能是尋常人能做到的?細細查驗起來,蛛絲馬跡一定不會少。”蒼郁見他仍舊一臉猶疑,便激了一下:“常侍這樣看着孤做什麽,常侍不肯找趙常侍幫忙,難不成還得要孤親自幫你麽?”
“不敢、不敢!小的這就去,這就去。”張常侍說着,轉身就要離開。
蒼郁喚住了他:“常侍且稍待片刻,陛下的梅花茶得有勞常侍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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