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詭異的黑夜

當天夜裏, 莫夜和黎玄在城裏留宿。

黎玄買了一輛馬車，用于他們之後的趕路，小毛球就不必總是原形變來變去那麽辛苦了。

只要不是遇到特別不長眼的人攔路打劫，他們白天坐在馬車裏, 原形也好, 人形也罷, 都不至于那麽醒目，頓時低調了許多。

留宿的客棧，黎玄僅訂了一間廂房，原本他就沒有考慮過要和小毛球分開住。

在莫家村的那會兒, 小泥人就和小毛球擠小床擠習慣了。何況，入夜後, 小毛球的長絨毛比床裏的被褥還暖和，不愁夜裏睡不好。

小泥人閑的沒事經常給小毛球梳理絨毛，自從小毛球的絨毛長了就沒再剪過，小毛球似乎不怎麽樂意剪短絨毛。

所以每次, 小泥人為他梳理長絨毛的時候，小毛球總是格外聽話。

晚上的小毛球和小泥人都化作了原形，他們兩個小小的在床裏躺着，別說一張大床會擠，哪怕是半張床也足夠他們打滾。

小小的毛球和小小的泥人, 他們翻來翻去也不可能翻到床下去。

莫夜一邊享受着媳婦給他梳理絨毛，一邊計算着他們進城以來的各種開銷。

他不出門還沒有深刻體會到，養家居然是一個極其辛苦的活兒。別看他們進城好像沒做多少事情, 嘩啦啦流淌的銀子已經不少了。

當然，有小泥人百寶袋的金銀珠寶支撐，他們的生活不會有任何問題，哪怕小毛球天天大吃大喝也綽綽有餘。

然而身為一個要照顧媳婦的小毛球，莫夜認為自己不能一直讓媳婦養家，這樣一來，媳婦實在是太辛苦。

可偏偏，他如今缺少賺錢的手段，就算是家中最值錢的夢果，也與小泥人有關，何況，小泥人不讓他出售夢果。

在莫家村時，小泥人種的夢樹，結出的夢果品質更好，莫芸的土地種植的是夢草，果子少一些，品質也低一些。

盡管如此，家裏每年收獲的夢果數量仍是相當可觀。

Advertisement

這次他們外出，莫芸替莫夜準備了很多夢果，一來是給莫夜食用，強身健體，二來則是萬一莫夜手頭緊，他可以賣掉夢果換取金銀。

莫家村別的東西不行，夢果卻是他們村的特色，能賣得起價格。

不過，黎玄從來沒考慮賣掉夢果，夢果能給莫夜吃的全給莫夜，夢貘的身體對夢果本身就有需求。

有他在，他們怎麽都不可能會缺錢。加之，賣夢果的行為實在不安全，就像是生怕別人留意不到小毛球來自夢貘一族，容易讓人聯系到正被懸賞的莫家村。

莫夜的紅眸即使掩蓋過，他人形模樣，眼底依舊有一絲血色，當他化成原形，更是完全掩不住，直接就是紅通通的雙眼。

所以，黎玄考慮的不單單是被黎家尋找的自己十分顯眼，這副樣子的小毛球原形照樣顯眼。他們這一路還是安靜一點兒，老實一點兒，出售夢果什麽的，想都不要想。

一團黑毛球蹲在床頭，莫夜并不着急馬上睡覺，他取出莫承寧留下的書籍細細的翻看。這本書的內容是教他如何從別的地方自由進入莫家村那兒的夢之界土地。

莫夜學得艱難，但他也明白自己必須學會，要不然，他遠離了莫家村，再想與莫芸見一面無疑是難上加難。

小毛球乖乖的看書，小泥人就倚着毛球梳理絨毛，他梳着梳着就開始犯困，沒多久倚着軟和的毛球合上了雙眼。

盡管黎玄恢複了記憶，可沒來由的，他并不想那麽快重新成為曾經的那個自己，那個冷眼看着身邊的人，漠然面對所有事的自己。

他不喜歡那樣的自己。

小泥人更喜歡現在的生活，就算他任性，也不曾在莫家村打打殺殺，挺多平地裏挖一個深坑，或者石子砸砸人。

就算他任性，仍然有人順着他的脾氣，不帶複雜目的的悉心照顧他。明知他不能食用食物，依舊為他準備了一副碗筷，讓他感覺到自己真正的存在着。

明明莫夜家裏的日子不寬裕，卻還是會把最好的菜夾到他的碗裏。

多傻啊，要是以前的他看到這麽傻的人，他只會想着這麽傻的人絕對活不了幾天，很快就會被殘酷的世界撕成碎片。

可是如今，他暗暗思考着，要讓這麽傻傻的家夥，好好的活下去。

莫夜偏過頭時，發現媳婦已經睡着了。

他黑色的絨毛慢慢的輕輕的覆蓋在媳婦身上，他翻書的動作也随之放輕，唯恐動作重一點兒，會吵醒媳婦休息。

小毛球并不困，他苦惱地看着書，費力的琢磨書中的內容。

夢貘與其他種族略有差別，主要是他們夜晚的休息方式。小毛球以前白天在田地裏做農活，夜晚在夢之界照顧夢草和鍛煉身體，他也不會困倦，第二天大早依舊神采奕奕。

他對休息沒有媳婦的需求那麽多。

然而，就在莫夜看書不知不覺間看到下半夜時，他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桌面的燭火微微地晃動了一下，原本關上的窗戶不知何時竟然打開了一道細縫。一陣輕風吹入，吹得火光輕微的搖晃。

莫夜下意識的動作不是望向窗戶，而是立刻打量身邊的媳婦。

媳婦意外的沒有清醒，他的眉頭皺着，好像進入了一個不舒服的夢境裏。

早已被黎玄隐藏的白色漩渦紋飾，不知道為什麽又透出了丁點兒光芒。它仿佛被某種力量牽引而出，竟是有些掩蓋不住。

好在有莫夜在黎玄的身旁，莫夜毫不猶豫的用自己的力量立刻蓋住了溢出光芒的白色漩渦。

媳婦特別叮囑過他，出門必須處處小心，低調行事，不可以讓其他人意識到他們的身份特殊，不然将引來無數的麻煩。

因此，莫夜此刻的第一反應就是馬上蓋住媳婦的紋飾。

他不會讓任何人知曉，媳婦來自夢之界，僅是純粹的神魂凝結，沒有肉身。這樣會暴露媳婦的弱點，使得他們遭到猛烈的攻擊。

莫夜快速裹緊黎玄後，他驚覺四周的溫度開始降低，某種看不見的冰冷氣息在逐漸蔓延。不僅僅只是存在于他們這一間房間，整座城池都在被徐徐籠罩。

未知的力量在籠罩這座城池。

莫夜睜大了紅色的雙眼，緊張地盯着窗戶的細縫。這樣陰冷的黑夜來得極其詭異，令人毛骨悚然。

小毛球的心提了起來。

自從小毛球吞掉了那塊黑石子，他的眼睛至今沒能恢複正常。

此刻，他的雙眼透過窗戶的細縫，看到了很遠的地方，那兒有一抹黑色的身影。他體內的力量好似受到了刺激，驟然爆發，他意識到有什麽東西企圖從打開的窗戶進屋，但莫夜不願意讓它進來。

頃刻間，小毛球的黑色絨毛再度瘋長，眨眼從床裏延伸到了床下，随即鋪滿了整個房間。

黑色絨毛把看不見的力量拼命的往外推，硬是讓那道冰冷的氣息退出了房間。

下一刻，莫夜看見那道黑色人影側過頭，一道視線遠遠的投了過來，透過打開的窗戶直直的落在小毛球的身上。

小毛球牢牢地把媳婦蓋住，擋在自己身後，他瞪着紅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迎上了那道若有似無的視線。

他不會退讓，他身後還有媳婦，他絕對不能退讓。

莫夜心裏說不出的緊張，黑色的絨毛不安的躁動着，溢出絲絲縷縷的黑氣。就在莫夜擔心對方是不是要動手之際，對方出人意料的收回了視線。

然後，莫夜清楚地感覺到，屬于那個人的力量繞開了他們的房間，朝着其他的方向蔓延開去。

莫夜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他不敢大意，他就這麽死命的盯着那扇窗戶。他盯着好一會兒，外面卻再也沒有絲毫動靜。

小毛球想了又想，他小心翼翼的牽動一小戳絨毛，長長的黑色絨毛緩緩的爬到了窗邊，一下子關上了窗戶。

黑色絨毛拽着窗戶許久不放開，直至确定對方沒有再打開窗戶的打算，他這才嘗試的松開了絨毛。

眼下，小毛球不急于收回那些鋪滿房間的黑色絨毛，任由它們如同緩慢流淌的潮水，填滿附近的地面。

雖說樣子看起來怪怪的，但這樣讓莫夜安心不少。他連書也不敢看了，時刻警惕的守着，生怕再出現未知的危險。

而在另一邊，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輕男子勾了勾嘴角，一口喝盡杯中的酒。

神情嚴肅的中年護衛站在黑衣男子身側，他不滿地皺了皺眉：“公子，老爺有交代，讓你這次出門少喝點酒，喝酒誤事。”

“我剛才發現一個有意思的小家夥，”黑衣男子并未在意中年護衛的話，他又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我用夢魇之力覆蓋全城的時候，被他發現了，還推了出來。他瞪着我，防備我就像是防備偷東西的賊，你說有趣不有趣。”

中年護衛聞言面露詫異：“他能察覺你的力量？家族又有這樣的苗子了？那人跟着誰？”

對此，黑衣男子略微搖了搖頭：“暫時看不出來，他身上附着的力量非常古老。不确定是哪個老不死的家夥在培養後輩。”

“那人實力如此？要不要拉到我們這邊？”中年護衛問道。

黑衣男子擺擺手：“沒必要，他能不能順利成大皆是未知，他的力量不太穩定，天知道能堅持多久。老家夥也太心急了，一下子灌入這麽多的力量。”

丢下這話，黑衣男子繼續無視中年護衛的勸阻，自顧自的喝着酒。

中年護衛對此無可奈何，他不由換了話題：“少爺，黎家又派人來催了，問我們有沒有可靠的消息。”

“黎家？”黑衣男子笑裏透出幾分諷刺，“他們該不會那麽天真的以為，憑他們能請我出門一趟。我只不過是過來找人而已。”

“公子，那個小村子當真有莫承寧在？”中年護衛有些不相信。

黑衣男子不急不徐地喝一口酒，望着天空的明月：“本來，我也覺得，一個小村子留不下他。但這個村子如果能殺掉黎家章家那麽多人，這樣的夢貘村，說不定真就與他有關，至少近期有他的手筆。”

昔日，莫承寧與一些離開莫家的夢貘們出走，不知去了什麽地方，多年來杳無音信。

一個不起眼的偏僻村落，的确适合他落腳。

黑衣男子的指尖敲打着桌面，露出了一絲饒有趣味的神情。

“承”字輩的夢貘向來十分稀少，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殺過“承”字輩的夢貘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毛球：有壞人，緊張的裹緊媳婦～

小泥巴：做夢夢到被好多的絨毛覆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