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偷泥巴

莫夜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一件事就是觀察小樹苗的小分枝：“小黎, 你看，又長大了。”

黎玄不懂莫夜這是怎樣的眼神，才能看出小到可以忽略的果子到底長大沒長大。他點點頭，應了聲：“嗯, 長大了。”

莫夜始終堅信, 小果子每天都在成長, 他們的孩子每一天都在長大，雖然只長大了微乎其微的一點點。

總之，只要看到小果子，莫夜就會特別的激動。

對于偶爾會過來串門的火殃而言, 分枝的小果子無疑會刺激到他。他和莫承寧連外出尋找孕果的時間都沒有，而別人家的孩子已經肉眼可見了。

對此, 他免不了故意嫌棄地哼哼：“好小。”

同時他會不爽地丢了一個鄙視的眼神給黎玄，黎玄淡定的表示能理解火殃的羨慕嫉妒，他不和對方計較。

于是乎，火殃唯有這麽糾結地看着, 他羨慕歸羨慕，仍然相當仔細的提醒這對幸運的夫夫照顧小果子的注意事宜。

最初結出的小果子氣息不穩，得小心翼翼的護着，避免孩子意外夭折。這只是一個開始，等果子成熟自枝頭落下, 到孩子從果子出來，才是對黎玄他們最大的考驗。

這些話，火殃雖是說給莫夜聽, 不過他早就發現，坐在不遠處看書的黎玄總向來裝作在看書，不動聲色的悄悄偷聽火殃和莫夜說話。

那些照顧孩子的注意事項，就算多聽無數遍，黎玄也不會膩煩。這與他以往的那種大凡小事愛管不管的脾氣，有非常明顯的區別。

在作為父親的責任感這方面，黎玄到目前為止的表現是稱職的。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過去，夢之界的崩塌越來越失控。

終于有一天，白瑞芝決定離開春瑞城。她說：“我該走了，家裏已經催了很多次了。”

家族的長輩三番五次的催促她。眼下的這種情況不再适合留在春瑞城，長輩們決定将白瑞芝留在身邊，投奔相熟的值得信任的夢貘。

好幾次，白瑞芝很想告訴他們她沒事，她在春瑞城十分安全，這裏有熟識的“承”字輩的夢貘莫承寧，以及火殃和黎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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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白瑞芝說不出口。

她明白自己不能洩露了莫承寧的行蹤，莫家還在找莫承寧。因此，她權衡再三終是收拾好了行李，與家族的長輩會合。

夢貘是長輩們認識的夢貘，哪怕夢之界變故加劇，亦能暫時護住他們。

繼白瑞芝離開春瑞城後，火殃與莫承寧商量了一番，也打算外出了。

火殃來到了莫夜的跟前：“我和承寧得走了。”

盡管外面，莫家的人仍在到處打探莫承寧的位置。

莫承寧身為被認可的“承”字輩的夢貘，是這般混亂之際，莫家正值缺人之時，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找到一位領頭人解決夢淵的麻煩。

即使這樣，火殃與莫承寧也有必須外出處理的要緊事。

雖說莫承寧随着火殃一道浴火重生，但夜無晖終是拿走了莫承寧的心頭血。不管夜無晖是否已經使用，越是兵荒馬亂的日子，火殃越是認為必須尋得心頭血在哪兒。

找得回來也好，找不回來也罷，他們應當試一試。

莫承寧的心頭血留在別人的手中，火殃始終無法安心。

随之而來的問題則是，火殃他們順着莫承寧與自己心頭血的感應，他們沒準會撞見夜無晖。

或者到達夜無晖曾經居住的地方，哪裏也許有莫芸的消息。

莫夜本是想要與他們同行，偏偏當前的狀況不允許，小果子的氣息尚未穩定，不适合挪動位置。

他和黎玄的孩子經不起颠簸。

莫承寧看得出莫夜的為難，同時，他更加清楚面對夜無晖的兇險。為了莫夜和他們尚在孕育中的孩子，這一趟，莫承寧不贊成莫夜他們一起去。

不過，莫承寧承諾，他此行一旦打聽到關于莫芸的下落，他會立刻聯系莫夜，告訴他們準确的消息。

黎玄瞅了瞅莫夜，又看了看泥花盆裏丁點兒大的小果子，他思索再三，贊成了莫承寧的建議。

何況，自從黎玄意識到莫家在尋找一個足以影響夢淵的夢貘時，黎玄就認定，莫夜不适合與莫承寧共同行動。

莫承寧的夢之界土地特殊，莫家已經看在眼裏，莫夜如果與莫承寧一道出現在莫家人的眼前，莫夜的秘密不一定守得住。

黎玄不願這種情況發生。

而且，他們的孩子氣息微弱，即使他們要出發，也得先等孩子适合出門才行。眼下不是他們出門的時候。

莫夜想了想自己每天會看無數遍的小果子，他接受了媳婦的安排。一旦孩子穩定了，一旦有了莫芸的行蹤，他會馬上和媳婦趕過去。

他不知道莫芸在哪兒，也不知道，夜無晖是否在莫芸的身旁。

這一刻的莫芸，她的确不在夜無晖的眼皮底下。

夜無晖最近很忙，忙着準備進入夢淵帶夜冥出來。莫芸作為一只夢貘，很顯然她極難闖入魇魔沉睡之地夢淵。

不是夜無晖随意的把莫芸丢掉一邊，而是莫芸留在周圍只是增加夜無晖帶回夜冥的難度。

莫芸嘆了口氣，她環顧空蕩蕩的庭院。自從她得知夜冥在夢淵長眠，她的心情說不出的矛盾。

她既在暗暗期盼夜無晖的計劃成功，她希望夜冥順利蘇醒，她希望夜冥複活，她希望她的相公回到她和孩子的身邊。

但同樣的，她的心底焦慮不安。夜無晖救回夜冥造成的破壞，她完全不敢多想。

夢之界在坍塌，一天比一天坍塌得厲害。

起初那會兒，莫芸以為是夜無晖利用血祭打開通道，打算在輪回之時進入夢淵的緣故。

漸漸地，她意識到情況沒有這麽簡單。

假如夜無晖肆意地打開一條通往夢淵的道路，在輪回之際闖入夢淵的影響這麽大，夢淵恐怕早就不知崩塌了多少次。

莫芸意識到此刻的情況很反常，她有心聯系莫夜，她想把這兒的經歷告訴他們。

可惜，她的身體不好，本就很難進出夢之界，加上她如今遠離了莫家村，她想返回莫家村的土地所在，遠比莫夜艱難。莫夜當初好歹有莫承寧留下的書籍可以學習，莫芸對此則是一無所知。

這陣子，夜無晖把莫芸安排在一處偌大空曠的宅院裏，他沒有限制她平時四處行動，可莫芸什麽都做不了，她只能一天天的着急。

夜無晖并未拿走夜冥送給莫芸的黑色玉玦，黑色玉玦發覺危險會環繞在莫芸身邊，除非夜無晖粉碎玉玦，方能拿走，而夜無晖沒這麽做。

祭壇附近，一臉嚴肅地中年護衛站在夜無晖的身側：“公子，老爺來信問你的情況，我該……”如何回答？

夜無晖思索片刻，擺擺手：“實話實說。對了，記得告訴他，大哥的玉玦在一只名為莫芸的夢貘手中，他們好像還有一個兒子。”

夢貘和夢魇的孩子，這般相反的血脈傳承極其罕見。

沒來由的，夜無晖忽然想起了萍水相逢的奇怪小後輩，仔細想想，他們眉眼間隐約有一絲相似。

随後，夜無晖抛開了多餘的念頭，當務之急是夢淵，夢淵的輪回不能出現任何的差錯。

中年護衛遲疑片瞬：“公子，你這麽做，老爺會非常失望。”

“失望？”夜無晖無所謂地笑了笑，“他不是早就對我失望了嗎？是我脾氣爛，是我與夜遠聲起了争執，鬧了矛盾。是我自以為是，沒有看透他們在算計我，中了圈套。要不是大哥，躺在夢淵的那個人就是我了。我現在，只想接大哥回家。”

不惜一切的代價。

中年護衛張了張嘴，他有太多的該說和不該說的話，最終他選擇了沉默，什麽都沒有說。

有些事确實沒有再說的必要。

春瑞城中，當分枝的小果子氣息平穩時，莫夜深感整個春瑞城的氛圍都不對勁了。整座城靜得可怕，就連莫夜喜歡的細雨，也化作了令人不喜的黑雨，眨眼弄髒了衣衫。

莫夜不由懷疑，是不是夢淵內的黑氣不受控制的溢到了外界。

他還沒有收到莫承寧他們的消息，興許是他們尚未找到莫芸的行蹤。

一天，黎玄丢出數不清的泥傀儡守護宅院，他沖莫夜招招手，示意進屋說話。

莫夜以為媳婦要商量離開春瑞城的事，豈料，黎玄取出百寶袋，他在莫夜的眼前随意地抖了抖，抖出了一小塊泥土。

莫夜見狀，好奇地拿起泥土左看看右看看，他反複觀察了一遍又一遍：“小黎，這是？”

他與媳婦的關系本就親密，有了夜晚的夫夫之事，更是愈發親昵，他完全可以判斷，這塊泥土與媳婦沒關系。

莫夜不會看錯，這些泥土并不是來自他的媳婦。同樣的，也與媳婦的家人無關，他在死亡山谷收集的泥土碎末早已放置妥當，這般氣息，與他們不同。

正因如此，莫夜一頭霧水，這塊泥土來自什麽地方，屬于誰，媳婦為什麽突然給他看這個？

聽得莫夜的問話，黎玄的臉色難看了幾分，他無奈地指了指在窗臺上裝死的小樹苗。

黎玄承認，小時候的苦日子讓他養成了收集物品的習慣，他的百寶袋也裝滿了奇珍異寶，多得數不清。

可他不曾料到，這個尚未出生的小家夥，好的不學，順東西的壞毛病學得順溜。

黎玄的記憶裏，他不曾收集過這塊泥土。

他當初捏制外殼時，他檢查過自己的百寶袋，袋裏不見這東西。他納悶了好久，這塊泥土從何而來。

黎玄思來想去想了好多天，琢磨這塊來歷不明的泥土。

後來，他終于記起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它。

那個地方相當的不美好，是黎玄假死的時候去過的夢淵。

他假死混入夢淵，随後從夢淵逃出，他的确去過夢淵，他也的确會收集物品，不過，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拿過這塊泥土，他更想不明白這塊泥土被他藏在何處，這麽多年不見蹤影。

為了弄清這件事，黎玄夜裏不再熟睡，然後，他抓到了一個幹壞事的小家夥。

黎玄行至泥花盆前，他伸手輕輕一點，小樹苗頓時和泥土完整的分開了。這會兒，它的樹根還纏有一塊泥土，與黎玄給莫夜看的一模一樣。

見狀，黎玄屈起手指彈了小樹苗一下：“氣息剛穩定，就學會到夢淵偷東西了。”

莫夜對此滿臉的詫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小樹苗則讨好的對他輕晃着小果子。

所以，他們的孩子去了夢淵，在夢淵裏偷泥土，給自己當肥料？

這件事……莫夜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接着，黎玄大致說了說情況：“果子有了自我意識，由于果子不能離開枝頭，就控制植株一起到處跑。”

小果子深更半夜，偷偷地跑到夢淵偷泥土幹壞事。

黎玄相信當初黎家曾與夢淵有所接觸，夢淵使用的泥土也非常好，才促使小果子悄悄溜進去偷。一塊泥土的養分吸收完了，又不敢亂丢，就幹脆塞到父親的百寶袋，以為百寶袋東西多，不會被發現。

豈料轉身就露了馬腳，被父親抓了個正着。

小果子知道這會兒向黎玄撒嬌根本不管用，只會被扯斷樹根打斷腿，于是，小果子選擇了向莫夜撒撒嬌。

小果子晃了晃可憐兮兮的小身板。

莫夜：“……”

作者有話要說： 小毛球：孩子的教育果然是個難題

小泥巴：還沒出生就幹壞事

小果子：風太大，你們說什麽我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