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交換的條件

夜無晖很快再次感覺到有人靠近, 他提高警惕的同時，亦是深感無奈。

他不懂，夢淵裏面的墳墓數不勝數，為什麽這些人偏偏就要和他選擇同樣的方向。

夜無晖嘆了口氣, 他振作精神, 再次隐去了身影, 他藏在陰影裏默默地觀察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然而，這次出現的人完全出乎夜無晖的意料。一時間，他還以為自己疲憊到出現幻覺。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被夢淵的環境影響的如此徹底，或者他筋疲力盡, 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要不然，他怎麽可能在夢淵深處遇見這般模樣似曾相識的大毛球。

此外, 在這只大大的黑毛球的後背上，馱着一個更加眼熟的家夥。夜無晖看了兩眼，那人不是黎玄還能有誰，他看得清清楚楚, 絕對不會認錯。

這一刻，在黑毛球的後背，不僅有那一團醒目的小白毛球，還多了一團微小的紅色身影。

夜無晖愣了片瞬，他不知道為什麽, 頃刻間就把這個紅紅的小人與那枚小紅果聯系在了一起。他進入夢淵那會兒，小紅果裏面的小家夥還沒有出來。

假如夜冥沒有看錯的話，此時此刻到來的是莫夜一家。

夜無晖能夠理解莫夜一家進入夢淵尋找夜冥的心情, 說到底，夜冥是莫夜的父親，莫夜來到夢淵冒險并不奇怪。同時，莫夜是夜冥的孩子，他能夠準确找到夜冥的墳墓也不奇怪。

可是，就算是這樣，夜無晖也不會輕易現身。

他剛剛經歷了夜闌的那場意外遭遇，他不敢輕易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

他難免質疑自己産生了幻覺，或是其他種族的外來者進入夢淵，他們化作莫家一家的容貌，為了達成某些目的，要欺騙他。

夜無晖無法立刻相信這個時候夢淵裏的一切，哪怕對方長得十分熟悉。

他更是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倘若對方是假冒莫夜一家的敵人，雙方随時可能大打出手。夜無晖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他不甘願輸在這個地方，他必須成功。

同一時刻，莫夜望着二黎指向的墳墓，他一頭霧水。他反反複複看了幾遍：“二黎，你确定是這裏？”

二黎點點頭，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位置準确無誤。她可以清晰感覺出，爹爹尋找的兩個人，他們都在這個地方。盡管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沒有看見對方的身影。

黎玄環顧四周，他輕聲提醒莫夜：“要小心。”

黎玄相信女兒的判斷，因此，他們既然循着氣息找到這個地方，卻未能看到任何相關的存在，十分可疑。

莫夜聽得媳婦的提醒，他應了一聲，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圍。

他最不能理解的是他們前方的這座陌生墳墓。縱是莫夜在莫家村讀書的機會不多，不過，他識字完全不成問題。

他怎麽看墓碑刻着的墓主人姓名，怎麽都不像是夜冥。

而且，這兒的氣息別提有多古怪。這氣息說熟悉算不上熟悉，可是說不熟悉吧，莫夜又隐隐約約感到些許熟悉感。

他不懂為什麽會出現如此矛盾的感覺。

正因如此，莫夜非常理解媳婦為什麽提醒他要當心，墳墓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違和感。

沒多久，莫夜的目光被別的墳墓吸引。

他着急地跑到了旁邊一座墳墓，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絨毛在不安地顫抖：“小黎，你看這個。”

黎玄擡眼往前看，倒塌的墓碑不但刻有夜冥的名字，更可怕的是，這座墳墓被人強行破壞，墓裏放置的肉身不翼而飛。

見狀，黎玄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黎玄揉了揉莫夜的絨毛，勸莫夜不要驚慌。他瞅了瞅被破壞的墳墓，又望向之前的墳墓，他問道：“二黎，是這邊，還是那邊？”

二黎認真地辨別了很多遍，她沒有改變自己最初的判斷，她仍然指着自己一開始就确定的方向。

就是那邊，沒有錯。

黎玄穩了穩情緒，他拍了拍莫夜：“應該不是這邊，我們再過去那邊瞧瞧。”

莫夜猶豫地看看慘遭破壞的墳墓，最後他選擇了回到起初的那座墳墓。夢淵裏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親眼所見也不一定是真相。

就在莫夜和黎玄研究這座墳墓有何玄機的時候，大毛突然興高采烈地滑下了莫夜的頭頂，他邁着小短腿激動地朝着墳墓的陰影跑去。

莫夜還沒來得及開口制止大毛，下一刻，大毛蹲在原地，他直直地望着陰影不動了。

藏身在陰影裏的夜無晖虛弱地倚着墳墓，他望着前方的小白毛球深感無語。

他實在是太累了，準備休息片刻，他琢磨着有“移花接木”的隐藏，他或多或少能夠稍微緩一口氣。

豈料，夜無晖還沒能安心休息，某個隔三差五在夢淵溜達的小家夥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的行蹤。

小白毛球與那個裹得紅通通的小家夥，兩人敏銳程度不相上下。

一個精準的找到了夜冥的墳墓位置，一個幹脆直接蹲在夜無晖跟前，靜靜地望着他。

不知情的人，或許會以為大毛在望着空無一人的地方發呆，但夜無晖明白，大毛找到了他。

夜無晖權衡再三，眼前的一切應當不是他的幻覺，也不是為了欺騙他而幻化的熟悉相貌。随後，夜無晖顯現出了身影。

他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大毛，這小家夥是狗鼻子麽，找的這麽準确。

與此同時，大毛扭過頭，他朝着後方的大毛球喊道：“爹爹，我找到了。”

在夢淵，不只是二妹能夠找人，他也可以找人，雖然雙方相隔的距離不能太遠。

莫夜見到夜無晖突然現身，他有些意外，但這一切又是那麽的理所當然。夜無晖闖入夢淵本就是為了帶回夜冥，那麽夜無晖在附近出沒再正常不過。

當然，其中亦有許多莫夜困惑的事情，比如旁邊的那座墳墓。

倒是黎玄，他見到隐藏在二黎判斷方向上的夜無晖，再對比另一座遭到破壞的墳墓，他大致猜到了原因。

果然，下一刻，夜無晖說道：“不用擔心，大哥還在這裏。那邊不是大哥的墳墓，之前夜闌來過，他把其他魇魔的肉身帶走了。”

夜無晖擔心莫夜不明白，他又補充了一句：“夜闌，他是前任的夢魇族長。夢淵的情況不太對勁，我們得盡快處理完這裏的事情，早些離開。”

即使夜無晖不清楚夢淵當年的隐秘，單憑他身為魇魔的直覺，他不難發覺這個與魇魔息息相關的夢淵，它實在是太反常了。

夜無晖的說法，莫夜自然同意。

莫夜他們進入夢淵，除了要尋回突然亂蹦達的小紅果以外，還要找到夜冥和夜無晖。如今人齊了，肯定是越早出去越穩當。

然而，莫夜不懂夜無晖所謂的接下來的事情還有哪些。難道他們就這麽扛着夜冥的棺材出去，他總覺得怪怪的，尤其是他面前有兩口棺材。

夜無晖明白莫夜的困惑，他更明白莫的擔憂，他指了指旁邊的棺材：“這兩口棺材，現在還不能打開。”

他們必須利用夢淵的輪回，把夜冥原本的力量重新注入夜冥的體內。

夜無晖不貪多，他不認為力量越多越好。他和夜闌不同，不是什麽都想要。

他此前已經把這兩口棺材連在一起，一口棺材裏是夜冥，另一口棺材裏是夜無晖煉制了假身，假身融入了夜冥的随身物品，與夜冥的氣息十分相近。

夢淵輪回之初，夜冥的力量将被抽離，轉入夢魇一族的後代之中，這是正常的輪回。不過眼下，夜無晖會牽引這道力量，讓它進入旁邊的這口棺材，進入這個擁有魇魔氣息，疑似夢魇後代子孫的假身。

待假身完整保存了夜冥的力量，夜無晖再把它們重新灌注到夜冥的肉身。

正如夜闌所說，夜無晖深知，大哥沒有死透，可是要救夜冥也不是那麽輕而易舉，夢淵的輪回正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夢淵的輪回，涉及龐大的夢魇之力的釋放，免不了有對應的力量循環的中心。類似的位置有三處，遺憾的是，莫夜他們此刻一處也使用不了。

三處位置毫無懸念的全都有人，他們的目的與莫夜他們差不多，獲取輪回的力量。

這些人不單單來自夢魇一族，別的家族也有不少人。

黎玄看到了好幾個眼熟的黎家人的身影。這會兒，這些人的所思所想，黎玄顧及不了那麽多。

他往後退了小步，對莫夜搖了搖頭，示意這個地方依然不行。人太多，要對付他們着實耗費時間。可偏偏，三個位置皆有人在，他們找不到另外的适合地方。

夜無晖休息小會兒，他稍微恢複了丁點兒力氣。他的心情格外複雜，每一處位置，他均能見到家族的熟人。

他曾經想過，幹脆直接殺空一個位置，為夜冥争取一處落腳地。

可是，他的瘋狂念頭被黎玄否定了。

夜無晖不要命，而黎玄惜命，他要帶着一家人平安地走出夢淵，他沒想過永遠倒在夢淵內，再也出不去。

夜無晖要殺空一處位置，必定引來衆人圍剿。夜無晖不怕死願意拼命，黎玄卻不願家人深陷險境，何況他身邊跟着兩個小家夥，戰鬥力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夜無晖深吸一口氣，他壓下心底的煩躁，剩餘的時間不多，這事不能再拖延：“那好，你說，我們選在哪個地方？”

位置僅有三處，每個地方的人數都不少，來頭也不小，相同的難纏，相同的不好對付。

夜無晖不懂夜闌究竟有何打算，一下子卷入這麽多人。他不相信，夜闌會天真的認為人多就能取勝，這壓根不可能。

就連夜無晖闖入夢淵，他考慮的也是夜冥不能在夢淵蘇醒，得等到他們出去後。一旦夜冥在夢淵蘇醒，夢淵會察覺，守墓人同樣會察覺，引來無窮的後患。

夜闌明顯不怕人多混亂，他召集各個家族的人，使得場面愈發失控，他在尋找自己逃出去的一絲一毫的機會。

當然，夜闌怎麽盤算與夜無晖沒關系。夜無晖此刻只關心，棺材擺放的位置如何确定。

黎玄遲疑之際，忽聞一道蒼老的聲音：“我們可以為你們提供一處隐蔽的輪回之地，還可以協助你們達成輪回，不過，我們有條件。”

突如其來的話語令所有人頓感警覺，兩位守墓人無聲無息地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莫夜與黎玄低聲商量了兩句，黎玄面向溫和老者問道：“你們有什麽條件？”

溫和老者捋捋胡須，他知道與黎玄說話最輕松，這個小泥人向來直接。但這次，他不是和黎玄談條件，他的目光落向了莫夜：“我想你應該留意到了，夢淵的入口與你的土地連接在一起。我們的要求是，你把夢淵移到外界，切斷與夢之界的聯系。”

“移出去？”莫夜詫異。他曾見過莫承寧的夢之界土地，莫承寧能将它輕松的移到外界。

只是，莫夜嚴重懷疑，他移不動自己那一片廣闊又荒涼的夢之界土地。可偏偏，他不能移不動，這是對方提出的條件，是夜冥清醒的希望。

夜無晖正要開口，溫和老者揚手制止了他：“別說你辦得到。你辦不到，你沒有那麽大的能耐。你心裏清楚自己的勝算有多少。修為不足，學藝不精，還好意思亂闖夢淵救人，家族後輩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暴躁老者不耐煩地皺皺眉：“何必和他們廢話，揍一頓就老實了。”

夜無晖一時間啞口無言，溫和老者說得沒錯，他在賭運氣，他的本事沒有他自己想象的那麽大。他清楚老者能辦成這事，可他實在不放心再讓大哥落在別人的手中。

況且，莫夜成功移出夢淵的可能，簡直微乎其微。

作者有話要說： 小毛球：媳婦，怎麽辦，我壓力好大

小泥巴：別怕，我相信你可以的

大毛：我們來玩躲貓貓吧，找某二叔

二黎：……不玩

某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