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小玩伴

等待夜冥清醒的日子, 莫夜既有點緊張，卻也有着無限的期待。他不知道父親醒來以後會給他說什麽話，父親見到他長這麽大了，會有怎樣的表情, 是欣慰, 還是遺憾。

而沒多久, 莫夜就見到了父親醒來後的表情。

那天，莫夜與平時一樣來到了棺材旁邊，他看了看躺在棺材裏的夜冥和小果子。自從夜冥來到這兒，“康寧”總是趴在夜冥的身上, 對這樣的環境十分喜歡。

莫夜曾問過夜無晖，要不要把夜冥擡到床上休息, 然而夜無晖的建議卻是，在夜冥清醒前，不要輕易的挪動他。

因此，莫夜只能作罷。

由于“康寧”特別喜歡靠近夜冥, 使得夜無晖和中年護衛高興了很久。他們忍不住猜測第三個小果子的血脈，他們相信，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孩子也許能覺醒夢魇血脈。

只是，莫夜這個當爹爹的沒有太多的想法, 孩子覺醒什麽血脈就是什麽血脈。

夜冥睜開眼的剎那，莫夜首先感覺到的是一股迎面而來的寒意和殺機，他似乎頃刻間就要被這樣的力量絞碎。

不過很快, 如此的恐怕氣勢散盡，随之而來的是迷惑。

莫夜迎上對方打量的視線，頓時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不自覺的喊了一聲：“爹。”

同時，趴在莫夜肩膀上的大毛興高采烈地喊了一聲：“祖父。”

夜冥微微皺了皺眉，眼底的疑惑加深。

莫夜給他感覺非常微妙，氣息相似且親近，仿佛擁有濃郁的血脈傳承。而莫夜肩頭的大毛，這個白色小毛團的氣息相對遙遠半分，但夜冥仍然可以隐隐約約的感受到大毛身上傳來的血脈親近感。

夜冥坐起身，他順手接住了躺在自己胸口的小果子。這個果皮透着黑色的小果子，氣息與夜冥非常貼近。

随後，他的目光掃過自己躺着的這口棺材，他馬上想起了許多不怎麽好的往事。

夜冥約莫記得他和夜遠聲同歸于盡了，按理說，他應該死了。可眼前的情況，莫不是他沒有死，放進棺材之後又醒了？

而且，他旁邊的這人是誰？

只不過，莫夜顯然不會給夜冥詳細解釋，他見夜冥醒來，他立刻扭過頭，沖屋外大喊了一聲：“娘，爹醒了！”

夜冥終于清醒了。

莫夜的話當即驚動了附近的莫芸，莫芸的手不由一顫，而後她微微握緊了拳頭，平複自己的情緒。

她稍作收拾，來到了夜冥的跟前。

在莫家村那會兒，他們拜過天地，只是兩人這麽多年不見，她已不再是當年年輕的模樣。夜冥的身份又不同尋常，她忍不住擔心，萬一夜冥不認識她了，她該怎麽辦，如果夜冥嫌棄她，她又該怎麽辦。

夜冥見到莫芸的瞬間，他的眼底是詫異，随即轉為緊張，緊接着是釋懷。

面對莫夜的那會兒，夜冥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當他看見莫芸，他瞬間意識到那些他不在的日子裏，發生的一切。

黎玄聽得莫夜的呼喊後，也進了屋，這會兒他瞅瞅莫芸，又瞅瞅夜冥，他牽走了莫夜，也随便帶走了大毛和小果子。

他覺得，莫芸和夜冥需要一點時間，兩個人說說話，填補這麽多年夜冥不在莫家村的空白。

很快，夜冥從莫芸口中得知了莫夜的存在，這是他和莫芸的孩子，擁有一半魇魔血脈和一半夢貘血脈的特殊孩子。

夜冥此前見到的大毛和小果子，則屬于孫子輩。類似的小家夥有四個，而第五個才剛剛在枝頭泛起微不可見的細小光芒，不知何時能落下枝頭。

夜冥耐心地聽莫芸說完，他沉默了很久，他握住莫芸的手，滿是歉意：“這些年，辛苦你了。”

莫芸分外艱難的生下了莫夜，又含辛茹苦的将莫夜養大，母子倆在莫家村的日子過得并不寬裕。

假如夜冥能留在莫家村，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惜，他不能留在村子裏，他留在那兒，只會給全家人帶來更多的麻煩。

聽到夜冥的話，莫芸輕輕地搖了搖頭。日子太久了，久到她記不起自己有多少次擔憂夜冥的安危，心裏浮起了無數不好的念頭。

只不過，這些猜測最終被美好的希望覆蓋。她願意相信夜冥會回來，他會回到他們母子的身邊，現在，她的心願實現了。

她笑道：“回來就好。”

随着夜冥回家，壓在莫芸心頭的擔憂被擊碎。縱是日子辛苦一些，他們總能找到走出困境的辦法。

至于夜冥在夢魇一族的那些過往，夜冥願意告訴她，她就耐心的聽着，夜冥此刻不願說，她也不會勉強他，她只要記得這個人不曾做過傷害莫家村，傷害她的事情就足夠了。

夜冥伸手攬住了莫芸，攬住自己一別多年的妻子。

他無比慶幸，他終于回來了。

黎玄牽着莫夜沒有走太遠，也走不了太遠，因為他發現莫夜一步三回頭。莫夜心急地伸長脖子，望着房間的方向，非常關心娘和爹說了些什麽話。

夜冥離開莫家村那會兒，他不知道自己有孩子。在夜冥走後不久，莫芸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懷了夜冥的骨肉。

這意味着，夜冥并不知道莫夜的存在。

莫夜不禁緊張，父親會不會覺得他不夠優秀，不要他。

見狀，黎玄擡手揉揉莫夜的頭發。莫夜其實大可不用擔心，黎玄不認為夜冥會否定莫夜的身份。就如同莫芸把對夜冥的相思寄托在他們的孩子身上，夜冥同樣會慶幸，有莫夜陪在莫芸的身旁。

就算夜冥不肯認莫夜這個兒子也沒什麽大不了，莫夜還有黎玄，還有他們的孩子，他們一家人照樣能過得和睦幸福。

不一會兒，莫芸叫來了莫夜和黎玄，還讓他們帶上了四個小家夥和小樹苗。

夜冥從頭确認了每個人的身份，首先是他的兒子莫夜和兒子的伴侶黎玄，随後是孫子大毛，孫女二黎，尚未破開果皮的“康寧”和“好德”，最後是剛在分枝冒頭的第五個小家夥。

夜冥凝視着他們，心情愈發平靜。不得不說，有兩個小果子相伴，對所有人的情緒穩定，身體康複均有非常明顯的作用。

可是，成為祖父的夜冥摸摸自己的衣兜，他有點為難，他的衣兜裏空空蕩蕩。

他下葬時，不少值錢的寶物不是随身攜帶，夜無晖又只扛了一口棺材走，以至于夜冥不得不面臨送禮的處境時，他略顯尴尬。

當然，夜冥轉眼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他略微感受了一番，确定自身實力不曾有明顯降低後，他當即凝聚了一團黑氣。他将一團黑氣成了小小的五份，搓成了五個黑色的小果子，除了第五個小果子，其餘四個小黑果表面皆有對應的文字。

“送給你們的小玩伴。”夜冥說道。

這是夜冥送給他們的替身傀儡，平時能陪小家夥們玩，關鍵時刻還能化作替身抵擋致命傷害。

接着，夜冥面向莫夜和黎玄，他說道：“等情況穩定後，你倆的婚事也該辦了。”

夜冥聽莫芸提及莫夜他們還沒舉辦婚宴，他準備在喝喜酒時，補給他們一份大禮。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此刻兩袖清風的夜冥不用再為難了。

莫夜他們出了房間後，夜無晖來到夜冥的跟前，他們兄弟兩人有太多的話要說。

然而，當夜無晖真正站在了夜冥的跟前，他發現自己竟是開不了口。心底的話多到數不清，偏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夜冥擡手拍了拍夜無晖的肩膀，他聽莫芸說了些夜無晖的事情，也能猜到夜無晖闖入夢淵的勇氣和決心。

大家都說夜無晖瘋了，就連夜冥也不得不承認，決心闖到夢淵救人的夜無晖實實在在的在發瘋。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運氣不錯，沒有倒在夢淵深處。

經歷了這麽多的打擊和變故之後，夜冥相信，他的二弟成長了許多，不再是從前那個意氣用事，一不留神就中了別人圈套的夜無晖。

夜冥說道：“我回來了，你別再自責。”

夜無晖應了聲，随即望向窗外：“大哥，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此前，夜冥閉口不提莫芸和莫家村，多半是為了隐藏莫芸，保護莫芸。但如今，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掩藏不了了。

夜冥神色凝重了些許，他那會兒發現莫家村實屬意外。

當時夜冥外出遭遇變故，他決定繞路避開那些難纏的對手，豈料，他繞了一大圈，捕捉到了一道反常的氣息。

他權衡再三，上前一探究竟，結果發現了一座怪異的大山，以及一個居住着夢貘的小村落，他在村裏遇到了莫芸。

身為優秀的魇魔，夜冥快速判斷出了莫家村的村民們的實力。令他詫異的是莫芸的不同尋常，讓他想起了家族長久懸賞的任務，尋找一只特殊的夢貘，和與這只夢貘相關的一切。

夜冥覺得，他或許找到了家族苦苦尋覓的人。

夜冥清楚記得，大山裏有一只受困的火鳳，被村民們尊為山神。山神對他說：“他們都避到這個鬼地方了，還是避不開滅村的災禍。”

莫家村為夜冥提供了一處落腳地，夜冥卻要給他們引來毀滅的災難。

最終，夜冥選擇了沉默，留給莫芸和莫家村一分安寧。

夜冥本以為自己可以快速解決完外面的事情，誰知道他居然一走就走進了墳墓，差點沒能回到妻子和孩子們的身邊。

如果他當初暴露了莫芸和莫家村的位置，那麽此刻也沒人進入夢淵救他出來，一切有因就有果。

夜無晖發覺大哥的沉默，他開口說道：“我離開夢淵的時候，守墓人告訴了我一些事。”

聽到這話，夜冥看着夜無晖：“很嚴重？”

“很嚴重。”夜無晖肯定的點點頭，“守墓人說，家族有人洩露了黎元的息壤力量，給黎元一脈的黎家造成了巨大的災難，他們心裏十分自責。黎元相助夢魇一族，竭盡全力維持夢淵的穩定，不忍夢淵崩潰。可她換來的卻是，沒有等到的大紅花轎，家族親人慘遭追殺，使得一脈族人盡數消亡。”

好在蒼天憐憫，留下了黎玄這個獨苗。

守墓人在夢淵見到黎玄的瞬間，十分驚訝。守墓人違背了不許任何人出沒夢淵的規定，他把黎玄送往了相對安全的地方。

如今，黎玄和莫夜成為生命相連的伴侶，是夜冥家中的一員，也算得上夜無晖家裏的一員。

夜無晖略微頓了頓，接着往下說：“守墓人提醒我，此次夢淵輪回足以看出，不少家族很不安分，夢魇一族亦是深陷其中。守墓人不管外界的是非紛争，他們只負責夢淵內的那些人。盡管夢淵突然移出，關住了一部分人，但還是另外一些人，他們沒有進入夢淵。這些人我們不得不防。”

夜無晖他們已經擺在了明面，對手卻還在隐藏在暗地裏。

夜冥直直地看着夜無晖，他的聲音提高了些：“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夜無晖閉了閉眼睛，嘆道：“峰叔說，他把你離開夢淵的好消息告訴了父親。奇怪的是，父親遲遲沒有回音。峰叔感到不對勁。”

父親那邊恐怕惹上了麻煩。

而這邊，有一個能移動夢淵的莫夜，一個黎家的後代黎玄，和幾個年幼的小家夥，他們同樣深陷兇險之中。

同一時刻，莫夜化作原形蹲在媳婦的身邊，他看着正在開心玩耍的大毛。大毛這會兒抱着祖父用黑氣捏制的小黑果，歡樂的滾來滾去。

莫夜偏了偏腦袋：“媳婦，有山神他們的消息了嗎？怎麽又聯系不到他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毛球：媳婦，父親醒了啊，好激動

小泥巴：……嗯，就是沒有見面禮

大毛：小黑果，滾來滾去

二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