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白馬寺內思過圃（3）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是小閣樓的背面，背面沒有窗戶，整個牆面都是一片通紅。寧瑤錦沉下聲來，緩緩道：“這棟小閣樓是很古老的土木結構，完全用榫卯和黏土建造起來，這類建築通常很美觀而且穩固，但是卻有一個很致命的弱點——易起火。在五行之中，紅色代表了火，土木結構再加上這滿眼的鮮紅，不是個什麽好預兆。”

寧瑤萍有些不解：”可是昭陽鎮內也有許多建築是用的紅漆啊，縣衙也是紅漆，二叔上次有說過，達官貴人的門庭也都是紅色的。“

寧瑤錦沉吟：“紅色原本是喜慶的顏色，為了取個好兆頭，別說達官貴人了，就連紫禁城的大門都是紅色的。只是紅色屬火，不論是土還是木，遇着火都難逃被付之一炬的命運，所以工匠們一定要在紅漆的建築上留下黑色的椽子頭，五行中的水屬黑色，正是這個原因，可是你看這個小閣樓，像我們這種外行看來都覺得設計精巧而美觀，想必是一位建築大師的手筆，可是若是建築大師又怎麽會不知道這小小的顏色忌諱？”

這麽一說，寧瑤萍也有些反應過來：“是了，昭陽鎮縣衙大門的椽子頭卻是是黑色的，連門檻也都是黑色的，水客火，是這個原因吧？”

“沒錯。”寧瑤錦肯定道：“史書上倒是有一次記載過這種全紅不帶黑的小閣樓，我在父親的書架上有讀到過一次。那還是本朝太祖的時候，武将拿着虎符征戰在外，太祖手中沒有兵權日夜睡不着，手下的謀士就給他出了一個注意。太祖聽了之後覺得妙極，第二天一早就命人在皇宮後庭建造了一座精巧的小閣樓，命名為飲月樓，待小閣樓建造好之後太祖大宴群臣，包括那位遠在邊關的武将，君臣一團和氣，喝着酒登高望遠，不知多惬意。後來朝中突然有了急事，太祖帶着幾名重臣先趕回去處理，可是剛走沒多久，這座閣樓就起了火，與這位武将有私交的大臣還有武将本人都被燒死在閣樓裏。”

寧瑤萍聽得渾身涼透，驚呼了一聲：“天爺，這......這是多少條人命啊，一場火就......”

這樁事情算是皇室秘辛，上一世她在冷院中讀了不少書，其中就有這麽一本野史，也不曉得這種野史怎麽能印刷出書的，這位原作者可還能壽終正寝。只是這本野史中提到的這件事情令她太過震驚，一直都忘不掉罷了，後來她還曾寫過一封信跟丹丘生談論過這件事情的真僞，丹丘生的回信只有五個字：“無風不起浪”。

寧瑤萍追問道：“那座燒死人的閣樓，莫不是就是這般通體紅漆沒有黑色的椽子頭的？”

“沒錯。事後太祖将建造小閣樓的工匠推出去斬首了，說是他玩忽職守，沒有給閣樓的椽子頭染上黑色，這才招致了天火，将整座小閣樓付之一炬。”寧瑤錦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這座閣樓，若有所思。工匠将閣樓建造在明明霞山的山頂上，材料要運輸上來就是很大的一個工程，其次山頂的地面凹凸不平，且都是堅硬的石頭塊，根本不可能打地基，那将它建立在這裏，又有什麽用意？難不成也想效仿太祖，在這裏神不知鬼不覺的鏟除異己？可是白馬寺的住持明明說，這裏是寺廟自己的思過圃，只有犯了戒的僧人才會被驅逐再次面壁思過，等到改邪歸正之後才能再次通過輪回橋回到寺廟裏。

思過圃......飲月樓......

這兩者究竟有什麽關系？亦或是單純的一個巧合？

寧瑤萍說：“錦兒，咱們還是先回去吧，這裏越看越有些陰森，不曉得會不會有什麽髒東西，快走吧，趁現在天色還早。”

兩人正要離開，卻聽到輪回橋的那頭有一片黃色的光點慢慢靠近，寧瑤萍渾身劇烈的一抖，話都有些說不出來，只能緊緊的拉着寧瑤錦的手。

寧瑤錦用了些力回握她：“二姐姐莫怕，是火把。”她冷笑了一聲：“看來是有人蓄謀已久，專門把我們弄到這裏來的，我倒想看看，她到底要演一場什麽樣的好戲。”

明霞山終年積雪，此時更是北風蕭蕭，吹得兩姐妹衣帶翻飛，頭上的釵環叮當作響。天昏沉沉的，雲像是灌了鉛一樣厚重的壓下來，迫的人喘不過氣來。

思過圃的屋檐的四角上挂着的鈴铛幾乎要被風卷了去，又像是招魂鈴一般，聽得心頭皮發炸，面前的大石頭已經隐隐有滾落的趨勢，嘎巴嘎巴碾着地上的碎石。

寧瑤萍沉着一張臉，重重捏着寧瑤錦的手：“錦兒，你聽到了麽？”

寧瑤錦靜下來分辨了一下，除了風聲鈴铛聲之外，倒是沒聽到其他的什麽異常聲響，她看着寧瑤萍蹙的越來越緊的眉頭，問道：“二姐姐可是聽到了什麽？”

“恩。”寧瑤錦面色都有些泛白了，一動不動的盯着閣樓的二層，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二層只有一扇窗戶，照理說這麽大的風，窗戶不可能沒有動靜。唯一的可能就是——裏面有人！用力的拉着窗戶這才沒有發出響動！

可是自從她們從輪回橋一路走過來，到方才在大石頭後面說話，都沒有刻意壓着聲音，山頂上空曠有回音，裏面的人不可能沒有聽到，可是他卻始終都一言不發。

姐妹兩個都想到了此處，汗毛都有些豎了起來。

嘩嘩嘩——

大雨就像是瓢潑的一般忽然間落下，寧瑤萍下意識的就要拉着寧瑤錦往屋檐下走，可是突然有頓住了腳步。

這座思過圃，太過詭異了。

就連這場雨也來的不怎麽正常，山那頭下着雪，這頭卻下雨？兩個山頭相聚不算遠，天氣不應該相差這麽大才是。寧瑤錦伸出手接了一小捧雨水一手搭在眉骨間，不讓雨水迷亂了視線，定睛看着手心中的雨水，眼神兒忽而一暗，深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