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孤注一擲終脫險(2)
他三舅汪潤之一張臉皺的像包子:“你莫要胡鬧,一個小小的女兒家如何受得了北漠的徹骨寒冷?要是帶你去了,你娘非得跟我拼命不可。”
寧瑤錦當時滿腦子都是周湛平領兵出征渾身是血的畫面,哭的梨花帶雨:“三姐姐明鑒,若是王爺在戰場上有個什麽好歹,錦兒也不會獨活,這就随王爺去了!”
三舅舅這才沒辦法,從箱子底一個封鎖的密密實實的小盒子裏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圓形銅餅來,嘆着氣放進她手裏:“這是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你祖父送給我們兄弟三人一人一個,千鈞一發的時候能救你一命,你可得好好的放在胸口,可知道了?”
寧瑤錦破涕為笑:“知道了,三舅舅放心。”
周湛平去不過也是暫時穩定軍心,跟胡人打仗終究還是需要汪家軍的,汪鎮北辭別了聖上,帶着三個兒子打馬北上的時候,寧瑤錦就混在了随軍的兵士裏,七天七夜的急行軍除了中間休息過一個時辰,再也沒有停下來。困了?咬破了舌頭血也吞下去;餓了?路邊抓一捧雪囫囵的吃了,細白的腿跟在馬鞍上磨破了皮?撿一塊冰溜子擦洗擦洗,第七天的黃昏時分,他們終于趕到了北漠。
北漠一年四季都是大雪紛飛,而戰場上卻是一片血紅,将士們的屍身一個摞一個,将北漠的恒河填塞的滿滿當當。周湛平只帶了三千兵馬過來,如何抵擋得了胡人的十萬鐵蹄?此時已經全軍覆沒,一片悲怆。
汪鎮北迅速排兵布陣,帶着三個舅舅調兵譴将,準備跟胡人決一雌雄,只有她一個人,在一個又一個的屍身裏翻檢着,沒翻開一個兵士的兜帽看到他的臉,她既希望能找到周湛平,又希望這些馬革裹屍的人當中沒有周湛平。
從黃昏翻到天黑,又從天黑翻到天亮,終于在恒河邊的一顆大樹下找到了已經奄奄一息的周湛平,他的血已經在盔甲上結了厚厚的一層血痂,觸目都是深紅和濃黑。
周湛平一個七尺男兒,還穿着厚重的盔甲,寧瑤錦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麽背着這樣的重量走了二十裏的山路找到了鎮子上的醫館,只記得把他交給醫館的郎中時,自己寫下了渾身的力道,松快的躺在一尺後的雪地上。
渾身的血是熱的,雪卻是冷的,可是那時候的寧瑤錦,心中只知道周湛平得救了,死不了了,想到這裏,她就什麽都不怕了,身下的雪再冷,不過也是柔軟的褥子。
跟現在身下的雪一模一樣。
寧瑤錦自嘲的笑了笑,自從重生以來,每次想起前世自己做的傻事,都忍不住嘲弄自己一番。方式爵自己好無私好偉大,卻沒想到是感動了自己惡心了別人。
周湛平醒來之後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你來幹什麽?”
寧瑤錦記得那時被他問的莫名其妙,她是來救他的啊,醫館的人沒有告訴他麽?
正疑惑間,之間寧瑤薇紅腫着眼睛一下子撲到周湛平的懷裏,嗚嗚的抽泣着:“王爺你可醒來了,不枉臣妾堅持要帶你來醫館,四姐姐說王爺已經死了,讓我們分了王府的財産各自回家去。可是薇兒卻是不相信的,王爺曾經還說要帶薇兒去看南蠻的天涯海角,去看北漠的大漠孤煙,王爺最是重諾了,怎麽可能還沒有完成自己的諾言就死了呢?薇兒就知道的,王爺一定沒死,王爺一定記着對薇兒的諾言......”
周湛平的聲音也嗚咽起來,眼睛裏噙着淚,柔柔的将寧瑤薇攬在懷裏,溫聲安慰着:“別哭了別哭了,薇兒你的救命之恩本王銘記于心,這一輩子必定會拼盡一切給你最好的一切......”
跟當時一身素衣弱柳扶風的寧瑤薇一比,寧瑤錦那時正穿着普通兵士的破爛盔甲,臉上已經被血污沾染的看不清本來容貌,活像一直愚蠢的癞蛤蟆。
周湛平說:“你還在這幹什麽?本王有薇兒照顧便是,你穿着這身盔甲是要去幫你的外祖一家?好,好得很!寧瑤錦,你可還記得你是我周家婦?是不是恨不得本王死了,你好分了家産正好去北漠投奔汪家?!”
他在寧瑤薇面前自稱我,在自己面前卻變成了本王,一瞬間,泾渭分明。
寧瑤錦還能說什麽?
她只能轉身出門,把一世缱绻留給屋內的兩人。
可是八天沒有進食,連續的騎馬,又背着周湛平走了許久的路,她終究也只是個女兒家。
當心中的信念都被周湛平無情的擊碎,萬念俱灰的她倒在了路邊,差點被經過的馬車碾死。也是幸好,那架馬車是燕王周靖謙的,寧瑤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周靖謙的馬車上,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清洗之後上了藥。
周靖謙就坐在不遠處,喝着茶,雲淡風輕,出塵絕世:“你這般執念又是作甚?世間好男兒千千萬,不止他周湛平一個!”
寧瑤錦的淚水滾落在粗布的衣裳上,燙的她心口疼:“道理我都懂,可是一個心已經給了他,如何才能取回來?”
她能下地已經是兩天之後了,她瞞着周靖謙又來到了醫館外。周湛平一個人躺在裏面,寧瑤薇不在。她這才敢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薇兒,不是說去逛花燈去了,怎麽又回來了?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你且去玩玩吧。”周湛平嘴角挂着笑,寵溺的話語能讓人甜死,可是卻不是對着她。周湛平傷成這樣,這是需要護理的時候,她卻跑去逛花燈?!若是周湛平肯讓她在近前伺候,她一定衣不解帶,晝夜不離。
寧瑤錦走進,緩緩道:“你的薇兒沒有回來,沒有舍不得你,是我來了。”
周湛平的眼睛瞬間睜開,緊接着厭惡的眯起:“滾出去!”
“我會滾,說完最後一句話我就滾。”寧瑤錦從懷中掏出三舅舅給她的護心鏡,放在周湛平的床頭:“這是精銅鑄成,堅韌無比,下次你上戰場的時候,記得放在心口,可以救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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